作者：凤衾
如今除了去当年在太祖朝早已经被废的英国公、西平侯、临川侯；后来和梁王谋反的忠勇公、安庆侯；以及被贬出京城的前太子妃怀远侯家、如今还剩下三公五侯，尚且仍旧是京中望族。
萧昊然和萧靖远之前在此巡防的时候，早就把这里安顿好了。
往年都是镇国公府一家住过来，今年因和徐家结了儿女亲家，所以老太太一早就让徐氏给徐家的大舅爷送了信，让两家都住过来，这样不但彼此好有个照应，云荞也能和几个表姐们都玩一玩。
两家的孩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将来也是要一起去闺学的，多在一起玩一玩，彼此也能更熟悉些。
尤其是徐家的两个男孩子，徐夫人总嫌弃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今次也都出来历练历练，也好过只会在家里念书作文章的。
路上操劳了一日，等到广安寺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用过了庙中早就预备好的斋菜，一众人也都打算洗洗睡了。
明儿是正日，皇帝要亲下猎场，给各家的世子少爷们下军令状，倘或谁得了头筹，那便是这次冬狩的魁首了。
云荞是见过萧靖远射箭的，觉得魁首非他莫属。
她这里正洗漱好了打算睡觉，却听见萧靖远在门外喊道：“二妹，出来一下。”
云荞趿上了鞋子往外头去，就看见萧靖远披着斗篷站在台阶下，见她走到门口，只迎了上去，将手里一瓶药油递给了她道：“给你的。”
药油是开过封的，里头还有不少。
行武之人动不动就会受一些小伤，这些都是萧靖远随身备着的东西。
“二哥哥，我不要，我已经好了。”云荞把药油递回给了萧靖远。
手上的红痕经了一日，早已经变成了淤紫，就算不用药油，过两日也就消去了。
“那你让我看看。”萧靖远不信，伸手就要拉云荞的袖子。
云荞只急忙就躲了一下，仰着小脑袋道：“我不要这个，我想要别的，二哥哥你能给我吗？”
“你想要什么？”萧靖远开口问道。
“我呀……我想让二哥哥做魁首！”云荞只娇娇软软的开口道。
第138章 协商退亲
少女的眼眸如璀璨的星辰一般，弯弯的眼角弥漫着笑意，似是漫天的星斗，都凝聚在了其中一样。
心尖淌过丝丝如暖流一般的情愫，竟让萧靖远觉得嗓子有点干哑。
他伸手揉了揉云荞柔软的发顶，故意蹙眉道：“怎么，你觉得我争不来这魁首？怕我给镇国公府丢人？”
“没有。”云荞只一个劲的摇头：“二哥哥最厉害了！”
“小马匹精！”听着她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看着她忽闪又亮晶晶的大眼睛，萧靖远只觉得十分舒心，拧着眉心想了片刻才道：“我本来是想，明日放个水，让两位皇子得魁首的，既然如此……”
云荞一听，只紧张的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问道：“要是赢过了皇子，会不会太得罪人？”云荞不懂这些，在她看来，那些皇亲国戚都是得罪不起的，她上辈子已经吃够了沐宜长公主的亏了。
“傻丫头，看把你吓的！”瞧出云荞的眼眸中有几分惊恐，萧靖远反倒劝慰她道：“皇子们哪会那么小气，当年父亲的‘追日’，还是从先太子的手中赢来的呢！”
“是吗？”云荞听了这话，才略略放心了几分，只抬头看了看天际，腊月十二的月色，橙黄中透着一丝清冷，将整个山寺都照得格外的安宁。
她竟好像从来没欣赏过这般月色一样，连眼神都变得温柔沉醉了几分，可谁又能知道，前世的那些年，那些夜晚，也唯有月光，如此这般的陪伴过自己。
原来赏月也并不是一件孤独的事情。
“二妹妹，明儿要是争得了魁首，我把赢来的神弓送你怎样？”萧靖远只开口道。
云荞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萧靖远的脸上，怪不得古人会把美人比作明月，连云荞也觉得，月光下的萧靖远，更比白日里好看了几分。
萧靖远还等着她满心欢喜的答应，却见小姑娘皱了皱眉心，一脸嫌弃道：“我不要……我要那神弓做什么！”
威烈侯府的家庙广济寺，就在镇国公府广安寺的隔壁。
两家不过才距离五百多步。
今日晚上他轮值，打点完府上一应人等落脚的地方，只匆匆吃了一口晚膳，萧昊然便从广安寺出来了。
这一阵子没有下雪，山路不常有人打扫，一路上的落叶铺了满地，踩在上头便是沙沙的声音，惹得萧昊然的心绪也烦乱了几分。
反倒不想骑马，只想牵着马，在一路上一个人静静的走一走。
路过广济寺门口的时候，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他和刘含娇，算起来也是从小青梅竹马，小时候她祖母尚未去世的时候，常带着她来镇国公府游玩。
那时候其他的兄长都已经长大，唯独他还是小孩子，便担任起了陪她玩的重任。
她祖母是老太太少时的手帕交，碍着辈分，她总是“五叔、五叔”这样的喊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她定有婚约。
萧昊然苦笑了一声，将马缰缚在了庙门口的银杏树下，信步走了进去。
出门在外，总比在京城时候想见一个人要容易很多，不多时，刘含娇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人如其名、满面含娇、她的确是春日里在枝头开的最娇艳的那一朵杏花。
虽然这两日看上去有些憔悴，但一双丹凤眼未失神采，落在人的身上，还会让人心跳加速。
“大晚上的，你找我出来做什么？”刘含娇美目含嗔，也许是因为心有愧疚，不敢直勾勾的盯着萧昊然，眼神偶尔从他身上扫过，很快就落到别处去。
“我就是想问问你……”萧昊然脖颈的喉结滚了滚，最后才开口道：“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一天一夜的胡思乱想，醒了醉、醉了醒，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刘含娇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的脸色在银白的月光下涨红起来，一直不敢正视萧昊然的双眸此时也紧紧的盯在他的脸上。
过了好片刻，久到月光躲进了云层，夜风将身侧的竹林吹响，刘含娇这才开口道：“五叔，你能让老太太退婚吗？”
“我不想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已经做了，如今我已配不上你了。”刘含娇这么说着，眸光却一片平静，看不出有半点做错事的样子。
萧昊然高挑的身影在月影下晃了晃，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答案，他闭了闭眼，面上的表情一片痛苦，忽然却开口道：“若是我说，我不在乎呢？”
“含娇，我不在乎……”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女孩，他从小就知道她的性格，小时候抓麻雀也要亲自上阵，最后摔得头破血流，但他早已习惯了守候在她的身边。
“可是我在乎。”刘含娇打断了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持，她咬了咬牙，只继续道：“薛景瑞答应我了，只要镇国公府可以退婚，他马上派人去我家提亲。”
“薛景瑞……”萧昊然冷笑着退后两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含娇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当初，又是谁说要和你定亲，却转头就娶了你的表姐？”
“所以我才不甘心啊！”刘含娇大声道：“表姐死了，现在这一切又是我的了！”
她说着，只期期艾艾的往前两步走到了萧昊然的面前，开口道：“五叔，你人那么好，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你成全我好不好？”
少女的眼泪滑落脸颊、我见犹怜，即便你无法分辨这其中感情是真是假，也会忍不住心疼几分。
萧昊然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嘲讽，他甚至是惊叹的，惊叹于从小眼高于顶、目无下尘的刘含娇会流露出这样无助又卑微的一面。
“我成全你。”不知是以一种怎样的心理，萧昊然说出这四个字来，毅然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月光下只有刘含娇还侧立在婆娑的竹影旁，看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已收起了脸上的悲伤，面无表情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嘴角似微微的勾了勾。
第139章 开猎
第二日一早，卯正起身，辰时出发，至猎场时已是辰时末刻，巳初皇帝祭天，敲响锣鼓，正式拉开冬狩序幕。
男女分为两席，分列皇帝高台两侧，按品序落座，镇国公府就坐在前排，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皇帝正坐的高台。
高台两侧，早有初次参加冬狩的少年子弟们列席准备。
云荞远远望过去，只一眼就看见了萧靖远，那人身量在众人中算不得最高挑的，但奈何容貌出众、气质超然，堪堪就把身旁的两位皇子都比下去了。
徐家的位置靠后，四太太一早就差人把三个静也接了过来，这时候镇国公府加起来八个姑娘，只盯着萧靖远喊道：“快看！那是二堂哥！”
云荞起先还觉得有些丢人，不肯一起喊，后来见大家都是一样的，也就完全适应的跟着一起喊道：“二哥哥，加油！”
场面一度热闹万分，连皇帝都十分高兴，只亲自介绍起今年魁首所得的赏赐。
“此弓名为‘惊鸿’，乃是朕托付李大师亲制，今日若谁能夺得魁首，这弓便是他的了。”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议论声。
别说各世家子弟，便是两位皇子，也忍不住把视线牢牢的定在了那副弓箭上。
李大师今岁故去，这一把“惊鸿”弓，便是他的离世之作了，从此之后，世上便再无李准、也再无“惊鸿”，因此，不管是谁得到这把弓，都预示着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了。
而一个时代的终结，也必预示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在众人眼中，这不仅是一把弓，更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众人的目光都灼灼的落在那副弓箭上，皇帝将它又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这才开口对站在他下手的萧昊焱道：“朕记得萧爱卿箭术高超，要不要也下去给孩子们露一手？”
萧昊焱听闻，便拱了拱手，谦逊笑道：“陛下谬赞，不过今日还是留给后辈们展示吧，我等明日再尽兴也是一样的。”
皇帝点了点头，见一众子弟们都已是跃跃欲试，只开口道：“以一个半时辰为限，猎得猎物最多，箭法最准，便得头筹。”
两位皇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坐在皇帝旁边的薛贵妃这才开口道：“景瑞，你去帮帮四皇子。”
少年们都是初入猎场，规则准许带一名随从，薛贵妃是永宁侯世子薛景瑞的亲姑母，自然是让他帮自己儿子的。
薛景瑞骑射俱佳，是上上一届冬狩的魁首，算的上是这一辈侯门子弟中的翘楚。
众人心中早已心知肚明，薛贵妃是铁了心想让四皇子当魁首的，有永宁侯世子帮扶，能与其对抗之人已少之又少。
对付两位皇子并一些酒囊饭袋一般的世家纨绔，萧靖远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个薛景瑞，他却不得不小心行事。
此人一向以狠戾著称，当年萧昊然便是败在了他的手下。
萧靖远正寻思着这次进场要带上谁去，一开始想带的长胜怕是不行了，看来只能换成李蒙。
他才想着喊长胜把李蒙请过来，却听见一个高昂的声音从不远处走传来：“我陪你去！”
萧靖远转身，就见萧昊然正背着箭囊，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身量颀长，甫一走出人群，便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当年萧昊然和薛景瑞一战，还有不少人记得，如今一个为了当皇子的表弟出战，一个为了自己的亲侄儿毛遂自荐，看来好戏又要开场了。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只有萧靖远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萧昊然那神情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坐在高台一侧，正目不转睛盯着这里一切的刘含娇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姑娘。”丫鬟流苏扶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在她耳边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含娇眸中的担忧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冷哼道：“会出什么事？他又不知道什么！”
狩猎的号角已然吹响，众人骑在马背上，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一样的闯入了一望无垠的猎场。
远处群山环绕、积雪覆顶、近处层林尽染、原野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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