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五叔，你养不养梅花，我帮你折一枝供起来？”萧靖远在梅树下转悠，看见一枝开的极好的，正预备着要伸手去折，就听见有丫鬟从垂花门外进来回话道：“五爷，二姑娘和程姑娘过来了。”
萧昊然稍稍一愣，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褙子、雪白色流仙裙的窈窕女子，正牵着一个小姑娘往里头来。
她今儿的这身打扮，却是像足了那枝头上的梅花一般，清丽绝伦、仿佛走近一些，都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萧昊然很快就垂下了头去，昨夜贸然答应了让她过来，他还觉得自己有几分莽撞，正暗暗自悔，可这时候人真的来了，倒也没了那种感觉，只是仍旧有那么些无可奈何。
老天爷早已经习惯了跟自己对着干，萧昊然心下苦笑。
“五叔！”云荞才进垂花门，就看见他们两人在院中散步，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又抬头问萧靖远道：“二哥哥，你在做什么？”
“我看这梅花开的好，想折一枝养五叔房里。”萧靖远随口回了一句，索性道：“你来看看，这两枝哪一枝更好看些？”
云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眼。
此时程静怡也跟了过来，便也跟着看抬头看了两眼，就想起醉月轩还养着的那一枝梅花。
那梅花养了一个多月，如今花骨朵也没剩下几个了……她只是舍不得扔。
秀气的眉心不自觉就拧了，程静怡垂下眼眸，视线从萧昊然的身上不经意的扫过。
云荞觉得两枝梅花都好看，便让萧靖远都折了下来，等众人回了房中，才发现萧昊然的房里只有一个天青色细颈梅瓶。
“这一枝没地方养了……”云荞蹙了蹙眉心，忽然就想了起来道：“程表姑房里的梅花好像谢了，不如就把这一枝拿去回养着吧！”
程静怡一进这院门就局促不安，见云荞喊她，也没来得及细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云荞心里暗暗高兴，说怕这花没了水，在房里会被炭火熏蔫巴了，只喊了个小丫鬟，一径就送去醉月轩。
萧昊然看她忙个不停，哪里像是来治伤的，只蹙眉道：“小丫头片子，你手腕不疼了？”
“疼，怎么不疼！我今早还是疼醒的呢！”云荞哭笑不得，差点儿把正事忘了，只忙就把一截袖子给挽了起来，让萧昊然看她的伤处。
萧昊然自己转着轮椅去了五斗柜旁，程静怡见他想要够那上面的药箱，只忙走过去道：“我帮你。”
她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又觉得有些后悔，但凡身体受伤之人，肯定是希望别人把他当常人一样对待，她这么说，只怕会反而伤了他的自尊。
萧昊然果然愣了一下，药箱就在五斗橱上放着，他伸手够一下，也不是拿不到，只是……在外人看来，这样简单的事情，他却做得如此艰难……
“多谢。”终究是有几分生自己的气，萧昊然偏过头，重新转动轮椅，只坐到了云荞的跟前，独留下程静怡一个人，战战兢兢的从药箱中，把那药油取了出来。
少女指尖纤细，将那一瓶药油递到他的手中，萧昊然头也没抬就接过了，正要去看云荞的手腕，却听小丫头道：“五叔先给程表姑看，我怕疼，能不能等等看我的？”
“……”萧昊然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却是转头对程静怡道：“你坐下我看看。”
他没有抬头，只将药油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程静怡也不敢答应，便照着他的意思坐在了云荞对面的椅子上，挽起袖子，将一段仍旧带着淤青和红肿的手腕给露了出来。
一看就是不会搓药油……
萧昊然拧了拧眉心，连头也没抬一下，只将药油倒了几滴在掌心，两手搓热了，用大掌握住了那一截臂膀，这才开口道：“忍着点。”
程静怡的另一只手，早已经紧张的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略带着几分粗劣的大拇指从手腕上按下去，她顿时疼得整个后背都湿了，只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却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第184章 你在亭中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放松……”
萧昊然得注意力全集中在程静怡的手腕上，全然没有在意她的紧张。
他娴熟的揉搓过她手腕上的每一根筋络，抬眸的时候，却见少女早已经把唇瓣咬的发白，一双眼中蓄满了泪珠。
萧昊然只觉得胸口一滞，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让他略觉得有几分心虚。
大抵是自己方才太过专注了，力度使得有点大了。
“你动一下试试。”
萧昊然松开了手，拿毛巾细细的拭擦着掌心的药油。
程静怡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眼泪给忍了回去，只低声道：“多谢。”
方才她忍得辛苦，这时候他松开了手，倒当真觉得那手腕似乎好了许多，轻轻的动了动，也不像前几日那样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果真好了许多。”
程静怡只觉得十分神奇，忍不住又偷偷的扫了萧昊然一眼，见他还是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冷冷清清的，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
心里却比方才反倒松了一口气似的，想着自己不过就是来治伤的，且还有侄儿侄女儿在场，她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等萧昊然把疼得咿咿呀呀的云荞也揉过了之后，程静怡这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今儿太阳这么好，不如去花园逛逛？”
云荞见程静怡要走，只急忙拽了拽萧靖远的衣袖，小声道：“二哥哥，你有几天没推着五叔去花园逛了吧？”
明明前几日才去过……
萧靖远无语，只开口道：“五叔，我推你出去走走。”
萧昊然脸上神色未变，但还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众人便打算去花园逛逛，萧靖远正打算推着轮椅出门，就听程静怡跟在后头道：“外头风挺大的……”
他们走着倒是无妨，可萧昊然坐在轮椅上，难免会有些冷。
“我帮五叔拿一条毯子。”
云荞就喊了丫鬟拿了一条毯子出来，替萧昊然盖上了，大家这才出了退思斋。
大冬天的花园里其实也没什么可逛的，只是到处都种着梅花，香气扑鼻，只凝神细细的呼吸几下，便已沉醉在了这沁人的花香之中。
萧靖远把萧昊然的轮椅停在了花径边的一处凉亭中，四人才进了亭子打算休息一会儿，就看见云荞一个劲的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
他看了一眼端坐在轮椅上的萧昊然，和正坐在亭中凭栏而望的程静怡，眉心就皱得更紧了。
做得那么明显，傻子都懂了好吧！
可他五叔大概是个连傻子都不如的？
萧靖远清了清嗓子道：“这里风还挺大，我回去把五叔你的大氅也取来吧。”
程静怡正欣赏着这里的景色，闻言只转过头来，就瞧见萧靖远和云荞都走了。
“……”诺大的凉亭中，只有她和萧昊然两个人。
那人坐在轮椅上，如石像一般，脸上连半点儿的表情也没有。
程静怡想出去走走，可一想到这亭子下头又有台阶，方才世子爷有力气推上来，可要是她走了，萧昊然不留神靠了过去，万一再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如坐针毡一样的坐在栏杆旁。
萧昊然再笨，终究也是想明白了几分，见程静怡这般不知所措，只淡笑道：“你不用在意，在这里坐一会儿便是，横竖他们还会回来。”
他并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思，只是也不想辜负了侄儿侄女的一番心意。
“五爷。”
被萧昊然这么一说，程静怡也平静了几分，想了想才开口道：“多谢五爷给我送的药油。”
“……”萧昊然哪里想到自己的事情早已经被拆穿了，听她这么说，不由就愣了愣。
只听程静怡继续说道：“五爷是怎么知道我扭伤了？”
那天正是除夕，不想让众人为自己担忧，她还自认为自己藏得挺好的，没想到却被他给看了出来。
这个么……
萧昊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她，这是一种经验……也是一种直觉……
但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说道：“受了伤要及早说，不然治得迟了，很容易有后遗症的。”
程静怡脸颊顿时就有点发热，她正不好意思，就听那人继续说道：“不过你的伤已经快好了，明天再来一趟，应该差不多了。”
还要来吗？
程静怡将袖子里受伤的手藏到身后，一想起方才那人用大掌托着自己手臂时候的情形，脸颊已是从发热，变成了发烫了。
而另外一头，躲在了几棵树后的云荞，正兴致勃勃的观察着亭子里的动静，笑着往身后道：“二哥哥，你看五叔在和程表姑聊天了，你说他们在聊些什么呢？”
萧靖远原本很不屑于做这种不光明磊落的事情，可瞧见云荞笑得眉飞色舞的表情，顿时只觉得偶尔不那么坚持原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要不你上去听一听？”萧靖远只玩笑道。
云荞的小眉眼顿时就皱了起来，只嘟嘴道：“那可不行，再靠近就要被发现了！”
她在这里正高兴着，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们道：“二弟、二妹！你们躲在这树下做什么？是在捉迷藏吗？为什么不带我一起玩！”
萧靖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们后头的花径上冒了出来，两人听见响动，只忙就转身朝着他跑过去，两人二话没说，萧靖远捂着他的嘴，云荞拉着他的袖子，只忙就驾着他往回跑。
程静怡听见声音，远远的朝着那树后面看了一眼，也没瞧见人，心下倒是有几分疑惑。
就听萧昊然开口道：“你不用看了，早跑了。”
“跑了？”程静怡一脸疑惑。
萧昊然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坦然，见她动不动就跟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了眼睛，只忍俊不禁道：“表妹若是没事，坐下晒晒太阳吧。”
第185章 五表哥
今日的天气确实很好。
尤其是这个时辰，阳光穿花度柳的照进花园的凉亭中，有那么一缕正落在少女莹白无暇的脸上。
程静怡见萧昊然如此的坦然，可自己却还这般拘谨，倒显得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了，她抬头看了萧昊然一眼，见他不知何时竟闭上了眼睛，表情如平静的湖面，静谧悠闲。
“五爷，我推你去太阳底下晒晒。”他坐的地方靠在亭子的右侧，正好是个背阴的地方。
萧昊然甫一睁开眸子，就瞧见身侧闪过程静怡鹅黄的身影，少女身上的幽香混着梅花香，萦绕在他的鼻翼间，让他微微有一丝怔忪。
轮椅被推到了阳光底下，强烈的光线有那么些刺眼，萧昊然眯了眯眸子，整个身子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阳光。
“多谢。”萧昊然只开口道。
程静怡没有说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只听那人继续说道：“这一阵子左手不可施力，还要多休养一些时日。”
“多谢五爷。”这回却轮到程静怡谢他了。
萧昊然面上表情不变，像是全心全意的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只过了片刻才开口道：“唤我五表哥便可，不必如此拘谨。”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上次程静怡没走之前，的确是那么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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