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衾
只是……这些事情也要等他把腿脚治好了再说。
“有没有意思，我也不清楚，只是今儿闺女还为了这事情哭鼻子呢，想来五爷心里还是没忘了那人。”徐氏说着，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也懂，但如今两人都不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了，自然也扭不到一起去了。
萧昊然一走，日子也随流水似的平静了起来。
云荞做不成小红娘了，只好又变成了小娃娃，整日里和萧靖逸、林幼薇他们一起玩小兔子。
萧靖远问陈妈妈要了一帖药膏回来，云荞贴上之后，手腕没过几天就全好了。
老太太派去琅琊程家的人也回来了，还带了王家的退亲书回来。说原是程老爷犯了些事儿，被那王大人给拿住了，这才逼着程老爷非把程静怡嫁过去的。王家还许下了诺言，只要程静怡嫁过去，非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还会帮程老爷向吏部举荐，保举他明年能升迁去别处。
程老爷一时鬼迷了心窍，又怕不答应王家会丢了乌纱帽，便答应了下来。如今因为有镇国公府从中斡旋，那王家也愿意退亲了，只是让程家把收了的聘礼一样不少的都退回去，这件事情便算作罢了。
老太太特意让程静怡也过来同福堂听了听，听说已经拿到了退婚书，程静怡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可一想到父母竟拿自己当个玩意儿似的就许给了别人，程静怡还是十分难受，只坐在一旁默默的流泪。
老太太便开口道：“你娘也写了信来，只说让你还在我们国公府住着，别的都不用考虑。”
程夫人信里求老太太给程静怡在京城找一门亲事，程静怡成亲前一日跑了，这事儿在琅琊当地传得人尽皆知，程静怡想要嫁回琅琊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程静怡点点头，只将眼泪都擦干了，这才道：“静怡一切都听表姨母的安排。”她说着，只又微微低下头去，脑海中却赫然浮现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来，那人侧身坐在阳光下，忽然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眉目疏朗，唇瓣似是还有着淡淡的笑意。
第190章 灯会（1）
捏着罗帕的指尖不由就紧了紧。
程静怡闭了闭眼，努力想要阻止脑海中的这些胡思乱想，只听见外头有人进来回话道：“世子爷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
萧靖远这几日常出门去瞧萧昊然，因此便没像往日一般日日的晨昏定省，不过是有时候从三条胡同回来，才往同福堂来，顺便将他五叔的近况同老太太说一说。
老太太听说萧靖远回来了，忙让丫鬟喊他进来。
萧靖远一只脚才踩进屋子里，便听老太太问道：“今儿你五叔怎样？”
“五叔今儿腿上知觉越发明显了一些，只是还没什么力气。”萧靖远不敢同老太太多说，听侯成说，那杜家接骨连筋的针法相当霸道，银针刺入大椎的疼痛，非寻常人所能承受，但萧昊然为了早日康复，硬生生就抗了下来，只是这样难免煎熬痛楚，不过才几天下来，人瞧着已经瘦了一圈。
程静怡便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说他的腿有知觉了，便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一颗心也跟着落了地一样。
就听老太太继续说道：“这位大夫可真是高明！等过几日，我要亲自去别院谢谢他。”
萧靖远心下不禁腹诽：那位大夫岂止高明，更是神秘得很呢！他去了这么多次，竟然连真面目也从未见过一次的，每次都是带着幕篱，再加上她那低沉沙哑不似女子的嗓音，越发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毕竟……连父亲都对她毕恭毕敬，想来身份一定是十分不一般的。
萧靖远正微微有些发愣，就听见门外有丫鬟喊道：“二姑娘，你跑慢点儿，世子爷才回来，没那么快走，仔细又摔着手了！”
他才抬起头来，就瞧见云荞已经从门外跑了进来，秀气的刘海下还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很显然是跑得飞快。
“二哥哥！”云荞见萧靖远还坐在厅里，这才放慢了脚步，只挪到他的身边，气呼呼道：“二哥哥，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带我一起去看五叔的吗？你怎么又自己先跑了！”
云荞小嘴撅起来，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萧靖远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了前日他们的约定，只开口道：“早上走的急，给忘了。”
“祖母！你看二哥哥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也给忘了！”云荞气的撒起娇来，见程静怡也在厅里坐着，多少又有些不好意思。
老太太就搂着她笑道：“明儿是元宵，罚你二哥哥晚上带着你看灯会去，顺带去三条胡同看你五叔，你说怎么样？”
京城繁华，每年有元宵和中秋两次灯会，云荞前世没有缘分看见过，如今自然是很想去看的，她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低头安坐在一旁的程静怡，只开口道：“那明天让程表姑陪着我们一起去看灯会好不好？程表姑一定也没看过京城的灯会，对不对？”
忽然被云荞提起来，程静怡有些局促的抬起头来。
国公府都是有涵养的人，即便老太太有意要撮合她跟五爷，府上也没有任何不干不净的流言。
如今五爷走了，她还在里头住着，丫鬟婆子们也都和从前一样的待她，也没有背地里说半句风凉话的。
这都是老太太的恩典，没有一点点的以势压人，保全她的颜面，让她还能在这府里安安心心的住着。
至于那个人……从前他的腿好不了的时候，她尚且不敢肖想……如今他的腿能治好了，老太太也该给他安排一门更好的亲事了……
她是退了亲私逃出来的人，如何还能配得上国公府的爷们。
老太太见程静怡只呆呆的愣着，便索性替她做主道：“静怡就同他们去吧，这元宵节是京城最热闹的日子，也是难得姑娘们可以随意出门的日子，错过了这一回，下回能出门，可要到上巳节了。”
老太太哪里知道程静怡想得那么深远，可如今老五又在治伤，两人寻常也见不到，这事情急也急来了。但若是有机会能让两人多接触接触，自然是最好的了。
况且如今王家的退亲书也有了，程夫人又求了她给程静怡张罗亲事，那少不得就留她在国公府多住一阵子了，到时候老五的腿要是好了，彼此能多斯见斯见，兴许两人就对上眼了。
“程表姑，你就去嘛！就去嘛！”云荞走到程静怡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
程静怡被她缠得没辙了，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一般的点了点头。
元宵节两房没聚在一起过，大房这边人丁简单，老太太就在同福堂摆了一桌。林氏因前两日染了风寒，所以并没有过来，只让婆子带着萧靖逸来了。
一家人吃了过了团圆饭，又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大家伙就散了。
云荞一早就跟徐氏说了要跟萧靖远出门，这时候见人都散了，便只悄悄的走到萧靖远的身边道：“二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云荞说着，只又往程静怡坐着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梳着桃心髻，鬓边簪着一只珍珠流苏珠钗，看上去明艳俏丽又不失淡雅，倒像是精心打扮过了一番。
程静怡见小侄女这般看她，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今天原本是想穿素雅一些的，可是周妈妈说，难得这样的日子，街上都是人，谁还能在意自己穿了什么，倒比在寻常穿更少惹人注目一些，所以程静怡才穿了这件的。
“门房的车早已经备好了，这就可以走了。”萧靖远见云荞又热衷起做她的小红娘了，只忍不住又蹙了蹙眉心。他也懒得管了，反正到时候别再哭鼻子就成。
第191章 故味难寻
三条胡同的别院中。
厅中的铁梨木束腰圆桌上摆着满桌的菜。杜雪心执着筷子的手，却不知道要先去动哪一盘。
满眼的珍馐美馔，都是她从前最爱的京城美味，可如今看在眼中，却那么的陌生。
陈妈妈见她这般，满眼的心疼，只开口道：“夫人先尝尝这个，这是太白楼的东坡肉。”
她说着，只夹了一块肉放在杜雪心的碗中，继续道：“当年你最喜欢吃他们家的东坡肉，总是缠着侯爷带你出门，太子殿下知道了，还请东宫的厨子亲自去太白楼学了这道菜……”
陈妈妈的话还没说完，杜雪心已经低下了头，夹起那肉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的吃完了，却淡淡道：“这太白楼的东坡肉也没有从前好吃了。”
陈妈妈便道：“兴许换了厨子？夫人再尝尝这个明月居的鲈鱼？”她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到杜雪心的碗中。
那人还是如方才一般，一言不发的吃了，最后只默默的放下了筷子道：“明月居的鲈鱼也变味了。”
眸中不觉已潸然泪下，杜雪心看着那新鲜的撒着葱花的清蒸鲈鱼，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心头。
太子并不喜欢吃鱼，相反是有些嫌弃的，对于一切有腥膻味道的东西，他都不爱，可知道她喜欢吃，却也常叫膳房准备清蒸鲈鱼这道菜。
陈妈妈见杜雪心一时伤心了起来，只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不要太难过了，这也是国公爷的一片心意，倘若他知道这一桌子的菜惹得您伤心了，国公爷也会于心不安的。”
杜雪心这才好了些，只点了点头道：“妈妈你说的对，是我一时没忍住。”
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才刚重新拿起筷子，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厮说话的声音道：“世子爷，五爷刚吃了晚饭，这会儿正在屋里坐着呢。”
杜雪心听见世子爷几个字，忙就放下了碗筷，把放在茶几上的幕篱又戴了起来。
“五叔！”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稚气的童声，听声音便能觉察出是个极其机灵的小姑娘。
陈妈妈就在一旁道：“这大概就是国公夫人带过来的继女吧。”
杜雪心点了点头，萧昊焱的夫人是徐阁老失散多年的女儿，之前嫁过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闺女，这些都是京城中早已流传的事了。
萧昊然正在房中闭目养神，这几日施针难熬，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
杜雪心说可以让他缓两日，但一来日子太久，他怕自己消磨了信心；二来；太子妃为他在京城逗留，实在也让他于心难安，所以他只想能尽快的站起来。
“五叔！”云荞进去，就看见萧昊然白着一张脸，靠在轮椅上，脸颊竟比几日前消瘦了不少。
云荞的一厢兴高采烈顿时就熄火了，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萧昊然，眼里满是心疼。
那人听见声音，早已经睁开了眸子，见小姑娘这样泫然欲泣的看着自己，只揉了揉她的发顶道：“怎么了？小黄雀又哑巴了？”
那日出门走的匆忙，只记得小丫头片子当时还在哭鼻子，他心里纵使有许多的内疚，也来不及说了，这时见到云荞这般，便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最近有没有又掉金豆豆？”
云荞急忙从他的大掌中逃出去，只俏皮的朝着萧靖远眨眨眼道：“二哥哥，我们带五叔出门吧！”
“出门？去哪儿？”萧昊然面上有些惊讶。
自从受伤之后，他还没有出过门呢……
况且……他这个样子，要如何出门？
“五叔，陪我们一起出去看花灯嘛！”云荞只撒娇道。
她怕自己不能说动萧昊然，只又扭头看了眼萧靖远，便见那人开口道：“离这里不远就有两条灯街，一条靠着定河，河边满是花灯；我们就在那边走走。”
萧昊然见路程不远，况且小侄女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掉金豆豆的表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该出去走走了，如果大白天没有勇气出门的话，那么在晚上出去，也是一样的。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门口竟停着两辆马车。
“程表姑，五叔出来啦！”
听见云荞娇嗔清脆的嗓音，坐在马车里的程静怡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心。
她原本想坐着不动的，只是被她这么一声叫唤，她倒不能就这样干坐着了，毕竟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程静怡想了想，只低头往车门口挪了两步，挽起车帘，正要下车向萧昊然行礼，就听那人开口说道：“表妹不必多礼了。”
声音中透着几分清越低沉，让程静怡忍不住抬起头来，两人的眸光却在那一刹那触到了一起。
程静怡心慌的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只能不知所措的死死的盯着那人。
过了良久，久到那人偏过了头，握着虚拳清了清嗓子，程静怡这才回过了神来，指尖的帘子一松，早已将两人又隔开了。
心脏就像是快要跳出喉咙一般，程静怡喘着粗气，只轻轻的抚摸着胸口。
见云荞已经上了马车，只强作镇定的放松了身体。
小厮们将轮椅抬上了马车，车子又重新动了起来，程静怡听着车外骨碌碌得轮子声，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程表姑，五叔瘦了，你发现了没有？”云荞只假装不经意的开口道。
马车里太暗，她看不清程静怡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一路上她都很紧张的坐着。
“嗯，好像……是有点儿。”
程静怡语无伦次，指尖的罗帕被她搅成了绳子一般，早知道这样难熬，她就不该答应跟他们出来的。
好在，马车外头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不远处似乎有人潮的声音，像是只隔了一道高墙，把热闹都挡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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