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她大惊失色,但不解很快也消散。因为她想起来陆晏那回同她说的,贺笺笺要暂且留着,因为要从身上查线索。
贺笺笺眼底凶光在触及陆晏后,立刻消散,化为悲苦:
“爷,你到底要怎样?”
她并没有见到陆晏活着的惊恐。
“我一直派人盯着她,是在她出了盛京预备逃亡西疆的时候,才拿下的。”
白知夏迟疑道:
“那她身上的线索,你都查清了?”
“嘴硬的很。不过她说不说也无所谓了。”
白知夏想了想,点点头。
确实,又不预备送到御前,还需人证物证为佐。
“我们与她都有恩怨,今日便了结了吧。”
陆晏同她道。
“爷!我对您一腔真情,对白姑娘不敬也只是怕您对她倾心而不要我,我……”
“现在还说这些,你觉着有用么。”
陆晏淡淡的打算了她的话。
贺笺笺想这些日子的遭遇,想陆晏方才说的话,确实现在再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呵!陆晏!我爹为陆家尽忠,为救你而死,你答应他好好儿照顾我,我是贺家唯一的血脉了!你便是如此兑现承诺?”
“贺韫可不是为救我而死。”
“你!你忘恩负义!”
贺笺笺破口大骂。
“我一直在想。姜槐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被西泠收买。他是最恨西泠的。”
姜槐本是西疆人。
但却不是什么光彩的出身。
他阿娘是大炎人,但外出捡柴被西泠人在山上掳走侵犯,后来有了他。七岁之前他与他阿娘一直都在西泠,日子是怎样的,他刻骨铭心。后来实在活不下去了,母子逃出来,被追杀的路上,阿娘为了护他,断了胳膊瞎了一只眼。是因为遇上巡哨的陆家军才算逃出生天。
因为那样的曾今,因为心中有爱也有恨,姜槐无比刻苦。他比晋王府那些武奴开蒙都要晚,可不到十五岁,便将学了一身的杂学功夫融为一体,成了自创的功夫。
他一边认字一边研读兵书,他最大的念想,就是荡平西泠。
如同陆晏无法接受姜槐的背叛,其实在他心里,他也无法相信姜槐的背叛。
那个曾在他与兄长年幼时,用背脊为他们遮挡危险的良师益友,为什么会是带他们走上死路的人?
贺笺笺听陆晏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冷笑:
“晋王府苛待忠仆,他为什么不能背叛?”
“背叛的究竟是姜槐,还是贺韫呢。”
陆晏神情冷极了。
他不后悔杀了姜槐。
不管姜槐有任何苦衷,但归根究底,他最终还是选择带他们走上了那条他明知被西泠埋伏的路。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逼姜槐做出这样选择的人,更加应当千刀万剐。
“陆晏,你无非是在为自己的忘恩负义寻找一个理由,你这个小人!我真是瞎了眼,对你钟情这么久!”
贺笺笺哭的声色俱厉。
但陆晏仍旧是淡淡道:
“贺韫原本伤不致死。”
贺笺笺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悲痛的神情在凝固片刻后,化作一团冷漠。
“呵,原来你都查清了。对,是我买通宋先生弄死了他。他不该死么?你们晋王府不该死么?我阿娘临要生产了,你爹还给他派差事!他还就去了。哈,如果不是他,我阿娘会难产吗?如果不是晋王妃厌恨我姑母,派人去害我阿娘,我阿娘会死么?”
她歇斯底里的质问。
陆晏直到这时候才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所以你一直这样与自己说,让自己恨的心安理得,也为自己开脱的心安理得。”
贺笺笺怔了一下,眼底忽然有惊恐闪过。
陆晏给白知夏又添了杯药茶。
“你说的没错。贺韫确实该死。那趟差事,是他自己要去的。晋王嘱咐王妃,贺韫不在府中,他那快要生产的娘子一定要多加关照。王妃哪怕厌恶贺姨娘,但她极有分寸。她安置了妥帖的嬷嬷,是你把人撵出去的。你阿娘要发动的时候,也是你把晋王妃安排的接生姥姥给打出去的。你口口声声说王妃要害你们,哪怕你阿娘求你,你也斥责你阿娘糊涂。”
陆晏嘲弄的看着她:
“所以你阿娘和你弟弟的死,算谁的?”
贺笺笺踉跄了一下,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忽然被掀开,只觉着惊恐无比。
“贺韫肩头中箭,本不致命。但他耽搁的时间久了,失血多了些。这不是救不活的伤,但他在最衰弱的时候求我,以他对我的恩求求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放心不下。”
陆晏嘲弄的笑容越大了些:
“我答应了他。可你怕,怕你爹不死,我总会有托词,不会尽心照顾你。所以你买通宋先生,换了你爹的药,让你爹的伤口不凝,不住出血,一直到死。”
白知夏意外的挑了挑眉,但觉着此事确实与她无关,于是只暖着手,啜了口药茶。
陆晏看她宁静的样子,也觉着心都平静的很。
“你找到了贺韫藏起来的银钱,也找到了他与西泠传信儿的信物。你终究步了你爹的后路。但起先几年你并未动作,一是因你尚且年幼,确实办不了什么有用的事。二是因为你还存有妄想,想要做晋王府的下一任晋王妃。”
陆晏勾唇冷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厌恶:
“我答应贺韫要好好儿照顾你。我为你备好嫁妆,择了婆家,可你却以死相逼,哪怕我直言告诉你,你只能得一个虚名,你也一定要求这个晋王府世子侧妃的身份。”
白知夏心一凝。
所以陆晏那时候提这件事情,只是想看她如果愿意,就给贺笺笺一个虚名?
但她不愿意。
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搁置了。
往后的话,陆晏没再多说。
贺笺笺哆哆嗦嗦的,忽然直直的朝陆晏撞过去。
陆晏是伤重未愈的,哪怕过去了这么久,可他伤及根本,轻易难养得好。白知夏惊诧的想要挡过去,可才站起来,云隐便拦住了贺笺笺的去路。
白知夏讪讪的,又坐回去了。
贺笺笺如野兽一样的嚎叫,只叫陆晏小人,忘恩负义,满口谎言,只为了给自己一个托词。
白知夏想,她若指控陆晏旁的,也能叫人信服些。但这个说谎,实在就很不必。尤其贺笺笺又不是需要他费心去说谎的人物。
白知夏正想着,那边贺笺笺却忽然大叫一声,撞在云隐的刀锋上,绳索顿时断了,她的手也鲜血淋漓。可她却不管不顾,扭头就往后门跑。
云隐要追,却被陆晏叫住了。
白知夏挑眉:
“你要放她走?”
陆晏笑着起身,白知夏意会,也同他一齐走到后门。
后门是上山的路。
但贺笺笺深一脚浅一脚,是往旁边跑去了。
“倒聪明,知道上山不是活路。”
白知夏感叹。陆晏与她比肩而立:
“确实聪明,当初不过十岁,就能想那么多,做那么多。”
白知夏又道:
“大人物?”
“不过是个传话的小卒子。”
陆晏说罢,扭头看白知夏:
“你想怎么处置她?”
这一瞬间,白知夏脑海涌入了许多记忆。
前世因为贺笺笺而产生的痛苦一层层涌入,仿佛让她重新经历一番。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哪怕她只是个小卒子,可前世白家的结果,却全败这些人所赐。
她说过的每一句,她办下的每一件事,她下的毒,都叫白知夏记忆深刻。
白知夏的神情冷下去:
“我想让她死。”
作者有话说:
小朋友今天开始好转,然后我昨夜开始发烧,今天浑身无力,膝盖骨头疼,腰疼。
那个一咳嗽啊,脑袋就好像被刀扎一下,现在梗着脖子码字,轻易不敢动……因为一动就头痛欲裂。
呜呜呜呜大宝贝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个家伙和之前的那个家伙一样凶猛!虽然都说小朋友中招儿的多,大人少。
但是少它并不是没有啊,呜呜呜呜……
第五十九章 贺笺笺卒
白知夏定定的盯着贺笺笺远去的背影,眼底是如有实质的痛恨。
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这个人前世都是造成她的悲剧,以及白家悲剧的始作俑者之一,这辈子也还想重蹈覆辙,哪怕她抽身退出,也几次下手。
她想起陆晏方才说的,贺笺笺是给自己预备了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