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见白知夏只是点了点头,自个儿又追了句:
“娘娘也接过去了,只等着姑娘哪日过府做客呢。”
晋王妃的事白知夏倒是听说了。
贺姨娘给她下毒了,听说病的不轻,晋王妃将贺姨娘抓个正着,狠狠整治了一番。晋王竟还想求请,晋王妃很不客气的打了晋王一耳光。
那个据说了结了所有夫妻情分的耳光,在盛京脂粉圈儿里可是悄悄盛传着。白知夏还是上回去张首辅家赴梅宴听说的。
但白知夏以为,陆晏哪怕到了那副境地,可做了这么多安排,又怎么可能让他的母妃落到被贺姨娘下毒的地步?所以白知夏觉着,这大抵也是晋王妃的手段,趁机料理。
她猜的也确实没错。
韩墨既提了晋王妃,白知夏少不得多问一句:
“来做什么?”
“爷让属下给姑娘送些梅花酥来。”
事出突然,白知夏只得将才从脂粉铺里买的珍珠粉做了回礼:
“多谢娘娘了,这是回礼,还请娘娘别嫌弃。”
韩墨喜笑颜开的接了,等范氏母女过去,才悄悄凑过去,从怀里掏了纸包塞给豆蔻:
“我一路捂着,还热呢!”
豆蔻嫌弃:
“姑娘会给我留的!”
但还是接下了。
白知夏回头看着,等进去后便问:
“你还记着他?”
那回打人,乌漆嘛黑的夜里,豆蔻这不爱费心思的性子竟还能记着?豆蔻白眼飞起:
“哪里记得,那日不是他特特提醒我了么。”
然后她小心翼翼问:
“姑娘,晋王府……”
“嘘……”
白知夏示意,豆蔻忙噤声,范氏没好气儿道:
“我听着呢,你俩这是防谁?”
白知夏嗤就笑了,范氏却也看出些什么来了。
这人她还依稀记着,从前到过家里来,不是那晋王府……
这么看着,自家闺女从那日去过张首辅家回来后,就显然的笑容多起来,可见也是同那陆世子有关。也别说女儿,便是她猜想到这些,也心里一阵轻松。
毕竟当初那陆世子可是为着她们家才顶的罪。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们自己玩儿去吧,我要去上柱香……”
范氏怔了怔,忽然就急走了。
当初陆晏的死,不仅仅是对白知夏,对于怀恩公府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压在心头上的一副重担。
这人如今在京中都敢明目张胆的,可见这事进展顺利。只是不知已然进展到哪一步了。
隔日,与怀恩公府隔邻,却从无往来的施家派人来请白知夏,说是施夫人要请白姑娘去说话。白知夏不用想就知道施家是什么意思,她没迁怒,施家倒急着替张家奔走,遂也没好气道:
“自在宫中受了惊吓,我这身子便不如意。如今时气不好,越发出不了门,施夫人有什么想说的,还是亲自过来要有诚意些。”
施家下人没想到白知夏会这般不顾脸面,还想去找范氏,谁知范氏连见都不肯见。下人愤愤去了,也到底没法子,挨了好大会儿,门房就送进来了施家的拜帖。
“请进来吧。”
施夫人端着笑容进成荫阁时,白知夏正照着曲谱正摆弄着古琴。
冬日是赏梅颂梅的时节,白知夏正对着曲谱《梅花三弄》,尝试着弹奏《玉妃引》。
施夫人一见就知道白知夏方才是托词,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但想白知夏那般回话,其实意思也很显然了。这时候说那些虚浮的场面话也没什么意思,遂等白知夏弹了一遍后,便道:
“白姑娘,太子殿下想见见陆世子。”
张首辅都见过陆晏了,太子还要再见,可见与张首辅上回要见的意图有所不同。白知夏接了豆蔻递来的热帕子擦着手:
“瞧施夫人这话说的,我这儿又不是地府接引的大门,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太子殿下想见,也该去神佛面前烧香祝祷才是。”
施夫人蹙眉:
“白姑娘这是连东宫的脸面也不给了?”
白知夏抬头,静静的看着她,神情中丝毫没有畏怯。
别说施夫人如今是仗着东宫名头狐假虎威,就是太子如今就在此处,她也仍旧这般。毕竟陆晏还活着这件事,皇上还没昭告天下呢,她一个小民有什么可造次的?
施夫人见她不做声了,只当她怕了,无形中有些自得,只是笑道:
“我劝姑娘好说话些。”
“哦,要如何好说话?”
白知夏张了张嘴,可她想说的这话,却从身后被人说出来了。她诧异回头,就见陆晏正从门外进来。
施夫人大惊失色。
虽施大人今日与她说了此事,让她来寻白知夏,可在此之前,陆晏于她心中一直是个死了的人。故此她眼下顿时就起了一身冷汗,对着陆晏张口结舌。
陆晏冷淡的看着她:
“不是要见我么,怎么不说话了?”
第六十四章
施夫人嘴唇颤抖,下意识指着陆晏道:
“你,你竟然还活着,我,我……”
她全忘了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但冷风一吹,倒清醒了几分,打了个寒颤再看陆晏,眼底的惊异之色就再遮掩不住。
施家作为太子宾客,宫里的事能从东宫得到消息。陆晏的死,施夫人虽不在现场,但也对详情知之不少。如今众人都觉着绝无生还可能的人,却活生生站在眼前,任谁能不怕?
何况施家与张家在一条藤上,当初张家如何踩陆晏,如今他们就是一条翘板,陆晏上去了,张家就势必掉下去。
陆晏唇角是淡淡的冷笑,看施夫人一身冷汗。
白知夏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许久不见你,来看看你。”
他转眼,神态就变了,极尽温柔,眼底是浅淡的笑意。
“什么时候不能见,这么冷的天。”
白知夏话里是淡淡的埋怨: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才特地走一遭。”
毕竟施夫人才带话来要见陆晏,陆晏就来了,果然陆晏点头:
“嗯,听说有人,想以权压人。”
白知夏也猜到了,太子虽还不错,可到底还年少,难免气盛。她把自己的手炉塞进陆晏手里:
“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被压迫,带句话也就是了。”
施夫人见二人旁若无人的说话,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因着东宫的缘故,哪怕施家官职没那样高,却也惯来备受推崇,立刻就冷了脸,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难,陆晏仿佛洞察她心理,沉声道:
“施夫人还没说,要如何好说话呢。”
陆晏对张家一派没什么好感,只看张首辅那日试探用匕首挟持白知夏。但这人眼下还有用,只能暂且先留着。
白知夏这会儿已给陆晏斟了热茶,往他手里送的时候还迟疑道:
“能吃么?”
“有什么吃不得。”
他笑着喝了口,只觉着一股暖意从喉间一直涌入心间。
是他最喜欢的温度。
他摸索着茶杯,心潮起伏,竟觉着喉间哽塞,鼻头发酸。
白知夏原不觉着什么,但看陆晏忽然没了话,再看他这般,心里也就明白了。
其实这个人,可恨又可怜。
十二岁那场事故,让他的人生忽然之间就颠覆了。他遭受过最重的创伤,让他的心千疮百孔,却偏偏还要伪装坚强,致使他那些伤反倒失去了养好的可能,越发的病态,越发的严重。
譬如他曾经决不能容忍谎言,无论是怎样的谎言。
譬如他总与人隔阂千里,轻易不会信任,哪怕是最亲密的枕边人。
因为他在下意识的自保,生怕再受到伤害。
于是他浑身生满了坚硬的刺,将试图靠近他的她,反倒伤害的遍体鳞伤。
陆晏抬眼,对上白知夏淡然下掩盖着伤怀的目光,他笑了笑,满是歉意,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白知夏别开眼光。
施夫人这会儿已掩下震惊,冷冷道:
“太子要见你。”
陆晏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完:
“太子怕不太了解自己现在的境况。如果连敌人是谁都找不准,我看这储君的位置,他也确实不适合。”
“你!”
施夫人惊怒,可陆晏忽然投来的眼光却叫她顿时敛去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