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宫里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一些的。
这人如今敢明目张胆的出门,也是因为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
她猜测陆晏手里一定捏住了张首辅的什么把柄,所以张首辅才不得不去向皇上自首,将他如何构陷,又为何构陷晋王府的心思,交代的一清二楚。太子要见陆晏,也是为着压迫他放手,别再逼得张首辅这么继续下去。
因为再继续下去,张家就完了。
“回去告诉太子,心里不明白的地方,就请教自己的外祖父,别自作主张。张首辅如今所为,是为自救。毕竟株连九族的抄斩,和罢官降罪,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施夫人闻言如遭雷击,陆晏难得好性子肯多说两句:
“不送。”
施夫人恍然惊醒,腿脚虚浮的走了。白知夏给陆晏添茶,陆晏端着茶杯,仿若端着珍宝。
时至如今,才懂得她的一杯合口味的茶,是多么难能可贵。
“西疆那边,已经稳住了。恩国公奇袭,把吴大将军逮个正着,以损耗为名融掉的铁,正往西泠运的路上被拦截住了。”
“敢做这些事的,哪里就是蠢人。明知这种档口,他还会正好卖铁?”
白知夏就不信了。陆晏笑了笑:
“既然是做顺手的买卖,想让他什么时候卖,卖一遭也就是了。”
白知夏被他这说话逗笑了。但想前世被坑害的数万大军,以及陆晏死后也未知的结局,为了一己私利,那位吴大将军确实该死。
“恩国公是张首辅举荐,恩国公立了功劳,张首辅只怕也能功过相抵了吧。”
这点就叫白知夏心里不顺。
张首辅下手那样狠,到头来竟不必付出代价,可真叫人不高兴。陆晏看她沉了脸,想她多少还是心疼自己的,心里也别提的舒坦:
“不能够。”
白知夏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今日恩国公的密报走黄雀卫的飞鸽传书进京了,皇上在上清殿发了不小的火,从潜邸带进宫的纸镇都给砸了。”
白知夏总算有了些兴味:
“到底是谁?”
“你肯定猜到了。”
白知夏撇了撇嘴:
“没什么趣儿的。”
不是张首辅,就是袁大将军了,但她有些担心:
“不过袁大将军还在半路上,这京中的消息怕是不够灵通。”
陆晏将茶杯放下:
“想叫他知道,他自然就能知道。”
他欠白家,欠陆家数万大军,欠西疆百姓一个说法,如何能轻饶呢。
白知夏看陆晏神情,也就知道了他的心思。
袁大将军若半路知道京中已将此事查明,他带着兵马和十万大军的粮草,要么就地等候被擒,之后等待他的是皇上的判决。通敌可不是小罪,哪怕袁大将军的本意只是想要借西泠的手,将晋王府和张首辅两家连消带打,可却撼动了大炎根本。
毕竟边疆不稳,国之不稳。
皇上哪怕宠爱贵妃和二殿下,在大事上却不是个糊涂的。只要证据确凿,袁大将军是必死无疑。
若他不想死,带着兵马粮草,最好的法子就是立刻联络西泠,来个里应外合。
白知夏一拍手。
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这不是阴谋,是明晃晃的阳谋,就看袁大将军跳不跳了。
“做武将的,没有忠君报国的心思。”
白知夏轻嗤。
陆晏悄悄来的,无人知晓。走的时候,也是悄悄走的。只是才到偏门,却见白崇等在那儿。
陆晏对白崇贯来是敬重的,二人见礼,白崇郑重的与他道谢。陆晏明白,是因为他替白家挡下的那桩事。
“不必,我原也有私心。”
“四分大局,六分也是为了我妹妹。”
白崇一语道破,他上下打量陆晏,这趟生死之后的再见,让白崇觉着他脱胎换骨般的改变,可除瘦了些,虚弱了些,白崇也看不出他太大的变化,一时间倒有些奇怪。
“朝中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些。”
白崇是赞叹的。他自问心计手段都远不如陆晏,便真想到了这样,怕也难做到这样的地步。
“陆世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陆晏看白崇,他这话的意思,他多少也明白。
“我的打算不重要,看她的心意。但不管她是什么心意,我都会等。”
这答案让白崇有些意外,又仿佛并不意外。因着陆晏对白知夏的看重和尊重,让白崇对陆晏又多加了几分好感。他点头:
“我会为你美言的。”
“那就先多谢舅兄了。”
白崇扬眉,这称呼有些古怪,但仔细品了品,又觉着怪有滋味的。
二人简单叙话,白崇送他出门,看着马车走远才回去。
没两日,沉寂了许久的京中如一道闷雷炸响,忽然之间众说纷纭,之前被宫里一直捂着的消息忽然就散开了。
张首辅自去官帽官府,带着张家一众人等跪在宫门外请罪,闹的声势浩大。甚至血书陈情,历数自己的罪责,恳求皇上的原谅。
皇上在上清殿,唇角都起了水泡,听沈承的人禀报外头的消息,只是冷哼:
“老狐狸贯来聪明的很。”
沈承笑道:
“奴才猜着,他还会去晋王府下跪认错儿。他说那么多,最紧要的是那句,遭人挑唆……”
“哼。”
皇上又喝了口清心败火的药茶,总觉着滋味不对,心里很不痛快。
“李德跟在朕身边三十年了。几岁上,他就伴着朕。风风雨雨走过来了,结果坏在银钱上。朕不曾亏待他,明里暗里赏赐不知多少,别说盛京的大宅子了,便是在他的家乡置办上千亩的良田,让他家几辈子都能衣食无忧,可还不知足。”
说到李德皇上还是气怒痛心,但说到袁家就只剩愤怒了:
“除了后位和东宫,朕能给她的都给了!朕对袁硕的信任,与张首辅不相上下,朕只当他们是股肱之臣,谁知没一个心思澄澈!朕都许诺给贵妃一道密旨,等将来太子继位,许她出宫,让二皇子奉养她,她也不必看皇后的脸色,可……”
皇上气的说不出话来,沈承不知死活的笑道:
“爷的恩典,哪里比得上皇位来的诱人。”
皇上恶狠狠的盯着他,他缩缩脖子,还不知死活道:
“爷,您这么看着奴才也没用。这两宫都报了病,您且瞧着如何处置呢。”
“处置?”
皇上冷笑:
“着禁军……”
忽想起禁军大统领孔维,又是一阵气怒,拍桌子怒道:
“将孔维拘禁在府,等事态查明再说!先令副统领掌管禁军,现在就将两宫封禁,无朕旨意不得出入!”
殿内自有人应声下去通传,沈承却听外头有声响,匆匆出去又回来,脸色沉沉:
“爷,您料准了。袁硕果然与西泠传信,要里应外合,如今正快马加鞭往西疆赶去。没几日路程了!”
皇上忽就站起来了。
西疆如今局势微妙,恩国公虽已拿下吴大将军。可袁硕赶去后,恩国公便是腹背受敌。不仅仅要抵抗西泠,还有粮草充足的袁硕,以及与袁硕勾结的吴大将军。
皇上几乎已经能预见结果。他顿时一头冷汗,这时候能解救西疆的,只有对西疆局势熟知的晋王府了。
“陆晏呢?传陆晏!”
第六十五章 赐婚
白知夏正在库房看着管事的妈妈们对最后一批入库的年货,范氏身边的大丫头捧着个沉甸甸的盒子过来,打开给白知夏瞧了,是满满一盒子各色银锞子。
“太太说,让姑娘打赏用。”
豆蔻接了,白知夏笑道:
“这儿不比锦源州,没什么亲眷,这银锞子怕是用不了几个。”
大丫头看豆蔻一眼,豆蔻笑道:
“你别瞧我,我们姑娘打赏我和茯苓,那可都是银票,用不着这银锞子。”
大丫头被戳穿心思,当着白知夏的面有些难为情,讪讪的赔笑几句就走了。白知夏似笑非笑的看着茯苓:
“近来你对她很不客气,是为什么?”
豆蔻凑到白知夏耳边悄声道:
“奴婢听说,你找了太太跟前儿几个得脸的妈妈进言,想去大爷房里伺候。”
这个房里伺候是什么意思,白知夏立刻就明白了。左不过是看她把茯苓送过去了,也生了贪念。从前白崇是摆明了不肯纳妾,又有姚氏把持大房屋里的事,如今却不同了。大爷和离还未续,这空档去伺候,无人争宠,她还是太太跟前伺候过的,再诞下子嗣,那地位可就稳的不能再稳了。
但茯苓的事,白知夏也说不清。
这种事,也只有当事二人自己才清楚。
豆蔻是个心里藏不住的事儿的,等这日晚上茯苓回来,安置了白知夏,就扯着茯苓说悄悄话。那大丫头的心思整个白家几乎人人皆知,虽都是下人,可范氏的贴身大丫头,显然是比白知夏的大丫头更体面些。
茯苓笑了笑,豆蔻急了:
“到底怎么说?你倒是给个话儿啊,姑娘特特把你安置过去,都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