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照这几日,陆晏一下朝就该来了才是。
一时间针有些捏不住了,心思浮想。
不怪她沉不住气,实在眼下不论是朝中还是晋王府,都是事态频出的时候,总怕有什么差池。她正要安置人去打听,就见门上领着袁珩知的小厮来了。
小厮赔笑,白知夏这会儿没什么心思,但还惦记着,问过袁珩知身子如何。小厮提到自家主子,笑容越发真挚:
“得神医救治,如今大好了。”
一个快要死了的人,又多了五年寿数,这对于袁家而言不啻于天大的喜事。小厮见白知夏神思不属,忙便禀道:
“我家爷叫奴才来与姑娘知会声,委实还没退朝呢,且朝中政令不断往下放着。”
白知夏忽就站起来了:
“什么政令?”
“姑娘莫急,咱们派去宫门外的人听着,仿佛有吴家袁家抄家的旨意,还牵扯出了好几家,等着年后该斩的斩,该流放的流放。再有便是发往西疆的旨意,敕令恩国公戍守西疆,戍期十年。好似朝中动荡不小,有升职的,也有降罪的。”
他抬头看白知夏一眼又道:
“还有陆……陆大将军。今日大行封赏,在西疆之事上立功的人论功行赏,陆大将军晋封一品忠毅大将军,还又封了昭宁侯的爵位。”
“昭宁侯?”
白知夏讷讷的,这变故,倒是属实没想到。
“后宫也动荡着,说是皇贵太妃主持着,只是一时之间还不清楚是如何的变故。”
“哦。”
白知夏这会儿才回过神:
“多谢你家公子了。”
“姑娘客气了。”
小厮拱手告退,白知夏的心才算慢慢安宁下来。手里还捏着针,这会儿倒稳下来了,便又做下去,给他做寝衣。
封不封侯,晋不晋官的,她还真不在乎。只要不是坏事,那就都是好事。
“午膳先别摆了,往炉子上煮一壶姜枣茶。”
豆蔻会意,这是要等姑爷来了再说了。
这一等也没太久,毕竟已经午时三刻了,等到未时二刻,白知夏就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比往日都要快上许多。
手一滞,她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就见人已绕过屏风进了门。
白知夏一刹那的愣怔,眼底毫无遮掩的惊艳。她从没见过陆晏穿甲,此时的陆晏穿着一身薄甲,眉眼温柔的站在门边看她。
武将的精气神最能感染人心,尤其又是个生的容色倾城的郎君。往日便觉绝色的男人,如今在铁甲的衬托下,竟越发让人心潮澎湃。
“你,你怎么穿了铁甲?”
白知夏短暂的诧然后,脸便先红了,忙掩饰的问他。陆晏心知肚明,他下了朝急匆匆赶来,也是特地未曾换衣裳。
他想让她看看,他的每一个样子。
从前他披挂上阵时,就是这幅模样。
“因要上朝。”
他将手中的盔递给仆从。
大炎武将官服也有不同,如陆晏这等,戍守边疆的,便是铁甲。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给与有功之臣的荣耀。
上殿不卸甲。
她遮遮掩掩的羞涩让他很受用,他不想只有他觊觎着她,他也想让她觊觎他。
他一行往里走,一行卸甲。就在她跟前卸了铁甲放在椅子上,白知夏仰头,只觉着他格外高大。
她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他。
铁甲里头只是单薄的衣装,白知夏诧然道:
“把姜枣茶拿来。”
豆蔻忙送了茶,看二人这般,偷笑着退下了。白知夏便蹙眉:
“这样冷天,也太不知保养了。”
陆晏一口喝下去,浓郁的枣香,辛辣的姜汤,顿觉从腹中一直热起来。他握了握白知夏的手:
“瞧,不凉。”
白知夏这才松口气,往铜盆注了热水,绞了帕子给他擦手擦脸:
“都这时候了,快吃饭吧。”
陆晏擦着脸,就瞧见旁边小桌上摆着做出形来的寝衣,遂就笑了:
“好。”
两人吃饭的习惯都很好,一时只闻碗筷声,一直等到陆晏搁了筷子,白知夏才叫上茶。下人们鱼贯而入,撤走碗碟,稍稍通风,又添炭火。一行忙碌下来,陆晏才道:
“皇上的意思,还要再赏赐府邸。从前的将军府是二品大将军的规格,如今要赏赐侯爵府邸。”
“皇上怎忽想起封赏侯爵了?”
“皇上大抵觉着,有功得赏,有过必罚,恩威并施才能震慑朝臣。我毕竟戍守西疆多年,此番又有瓦解西泠阴谋的功劳,皇上又觉着此事我付出良多,也得补偿。”
白知夏舒了口气,点了点头,陆晏道:
“除了宅邸,还有不少赏赐,我已然同内务府交代,等赏赐下来,送你这里就好。”
“我这里?”
白知夏横他一眼:
“我这小库房满了。”
陆晏认真思量:
“这倒是大事。不若把抚宁巷的宅子充作库房吧。”
白知夏还没应声,陆晏便觉此举可行,反正那大将军府是不再作数了,便分派韩墨去操持。白知夏看他略显疲态,如今身子是远不能与从前比了,好在陆晏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年岁,有顾宁帮着料理,总还是能补救回来。遂抱了毯子在矮榻上:
“歇会儿吧。”
陆晏确实也累了,听话的躺了。那枕头毯子上还有白知夏身上浅淡的馨香,一直嗅到他心里去。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豆蔻进来的时候,白知夏忙摆手,她轻着手脚,白知夏就看这后头韩墨探头探脑。
“怎么?”
豆蔻脸上淡淡红晕,嘴上悄声抱怨:
“主仆两个,一对儿的磨人。”
可神情却显然不这样,白知夏抿了抿嘴唇。上辈子韩墨就对豆蔻有心思,可惜才说了心思,想求主子做主,转头就出了贺笺笺的事。
白知夏笑了笑:
“韩墨人不错。”
豆蔻噘嘴,眼底却满是欣喜。
做奴婢的,一辈子得主子做主,不是帮衬主子伺候姑爷,就是主子做主指派婚事,她如今是顶好的结局了,可想着从小到大的茯苓,又有些惆怅起来。
妾有意,郎无情。
大爷算是好的了,也不误她。
陆晏照旧在怀恩公府到吃了晚饭才回,第二天一清早,因是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陆晏一大清早来,午后就得回去,没道理在人家白家过祭灶的。他倒是愿意,只怕白家介意。
没多大会儿,宫里又来了旨意。
第七十二章
白知夏这会儿的诧异就轻多了。
毕竟与陆晏赐婚后,陆晏的是是非非也与她瓜葛不小。
大清早的,早饭还没用,还是祭灶这样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祭祖恭请祖先牌位回家过年的。锦源州离的远,但有管家等人张罗着去祖坟焚香烧纸上供,这边牌位也立下了,只等着父子四个去上香叩拜了。
一家子急匆匆往前院儿去了,传旨的内官竟是皇上跟前新晋提拔的大总管亲自来传旨,可白家人不认得,陆晏也没提醒。那新总管进了怀恩公府便带着笑容,及至看见陆晏一大早也在,心里越发笃定了。
白远与他道好,他也忙应声,两厢对话合宜,等备好香案,一家人跪着听旨,原来是大婚日子定下了。
白知夏诧然,这才几天,皇上也真够惯着陆晏的。
钦天监由二人生辰合算出的吉日,便在三月里。
算着日子委实是仓促了,但旨意往下,他们的婚事竟由礼部和内务府操持,连聘礼彩礼甚至是嫁妆,皇上都从私库里出了一份儿。
白知夏暗自咋舌,皇上这补偿,可真是大手笔。
陆晏悄悄看她,二人眼神对视,白知夏这就明白了,皇上还有心要用他,才会这般笼络他。
一家子谢恩领旨,大总管与白远寒暄了几句,得了丰厚的赏银,好容易觑着时机,便与陆晏又道了一句:
“侯爷,晋王府也有旨意。”
陆晏点头,大总管见心意到了,也就心满意足的在白家恭送中走了。
朝中人人知晓,得皇上信重的,朝中也就那么几个人。可如今袁硕倒了,张家也倒霉了。张皇后以自省为名封闭宫门,可众人心知肚明,这皇后她大抵是做不了多久了,连太子被废也是早晚的问题。
原因无他。
在陷害陆晏这件事上,太子也参与了。
德行有亏,皇上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皇室脸面丢不起,也就只能以张家的罪责来提太子的事。至于袁贵妃和二殿下,已经打入冷宫,二殿下也以进学为名,远远送去了南边的别宫。
后宫里算是乱作一团,却也如同注入了一股火,那些有些宠爱又有子嗣的妃嫔们,各个儿心里都像是烧起了一把火。
今日旨意下了两道,一道是昭宁侯大婚的旨意,还一道,是允准晋王夫妻和离的旨意。
周夫人难得一早赶去晋王府,领过旨意后,便叫人将自己从前的陪嫁,出走时没带完的那些粗夯之物,也都搬走了。
她将当初成亲带过来的册子与晋王看,淡淡道:
“东西我都分好了。当初你下聘的那些东西,又充作陪嫁给我带来,这些年有些花用了,下剩的我都留在澄霁堂的库房里了,王爷得空了去查验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