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他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白知夏这时候才抬头,撩起帐子,红肿的眼看一眼窗户,已微微见白。
陆晏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她浓浓的鼻音,满腹忧思:
“今日还得请安,还是起来吧。”
“不急。”
他要把她拽回去,白知夏却挥开他手:
“成亲第二天,婆母还等着咱们请安。”
“都是虚礼,阿娘不会在意。”
白知夏却掀被子起来了:
“虚礼是虚礼,可头一天是不能免的。”
因为晋王也在。
哪怕与周夫人合离了,哪怕陆晏也离开晋王府了,可陆晏终究是他的儿子,陆晏大婚,他也是双亲,要受礼的。
陆晏拗不过她,扶着她起来。连番劳累,白知夏确实浑身无力,但也撑着。唤人进来伺候,更衣洗漱后,天也亮了。夫妻相携往正房去,今日是小夫妻头回请安,正厅是早早开了的,周夫人听说陆晏夫妻两个来请安了,蹙眉道:
“晏儿太不知心疼媳妇了。”
陶阿嬷也道:
“可不是。”
昨儿那场婚事之盛大,礼节之繁琐,新人势必劳累。男人天生比女人有体力上的优势,陆晏无所谓,可白知夏却委实是累坏了的。
周夫人蹙眉出来,先看见晋王正负手立在院子里。听见声响,晋王回头,对上周夫人淡淡的眉眼,他仿佛有话要说,但末了也只是道了一句:
“今日……天气不错。”
周夫人看了眼天边的红霞,心情好了不少。然后就见陆晏与白知夏进来了,白知夏面上有些憔悴,眼睛显然是哭过的红肿,哪怕厚厚的脂粉也没遮掩住。
周夫人没做声。
等依着礼节敬过茶,认过亲,晋王坐了半晌,屋里静悄悄的,他才讪讪道:
“嗯,我,我先回去了。”
“代我送送晋王。”
周夫人同陶阿嬷道。
晋王看着周夫人,无奈的走了。
等他走了,周夫人才道:
“知夏,同我进来。”
才敬茶给过了礼物,白知夏随周夫人进屋,周夫人点了点桌上的一个锦盒:
“这是当初我嫁进晋王府时,老王妃给的礼物,说是陆家世代掌房媳妇才能拿的。”
又指了指旁边的盒子:
“这是我给你的。”
“多谢阿娘。”
周夫人笑道:
“离得近,别讲究虚礼,想家里人了就叫晏儿陪你回去。”
可随时回娘家探望,这对世家妇而言,算是最大的宽待了。白知夏又道谢,周夫人道:
“我是自在贯了的,往后初一十五咱们一处吃饭,晨昏定省也三日一回,你自在些,也不必总拘着自己。今日我就不留你们一同吃饭了,我约了你阿娘一同逛街,你两个哥哥都要成亲,你阿娘且忙着呢,央我帮忙。”
周夫人自和离后,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白知夏也笑了:
“那真是要多谢阿娘了。”
周夫人摆手,与白知夏一同出来了,便叫陆晏:
“我要出门,你送送我。”
陆晏明白,周夫人这是有话要不他说。母子出门,周夫人便道:
“请安多大的事情?这么一大早就来,你自己千求万求才求来的姑娘,若连你都不知心疼,还指望谁心疼她?我做婆母的,再心疼也不顶你做夫婿的。”
陆晏抿唇:
“是。”
这还真没法辩解。
周夫人又道:
“知夏哭了?是想家还是如何?”
陆晏忖了忖才道:
“她,她做了噩梦。梦见我在西疆战场……”
周夫人蹙眉,半晌才道:
“可见上次的事,叫她存了心病了。”
她说的还是宫里那回的事。
毕竟亲眼看见陆晏那么惨烈的死了,忍谁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母子沉默了片刻,周夫人才道:
“这富贵又能富贵到哪儿去?真有家宅和睦团圆来的紧要?你的事,我不好多参言,但也只这么一句,你多思量思量。”
陆晏轻笑:
“阿娘与盈盈,倒是想的一样。”
周夫人笑了:
“这才是有缘,要做一家人的。好了,你岳母急的很,等我去帮忙,也要娶儿媳妇呢。”
陆晏送周夫人出门,又转回头去接白知夏。二人一齐回了雁闲居,厨房送了早膳来,白知夏胃口却不好,浅浅吃了几口,就觉头脑发昏,陆晏叫厨房备着热粥,便携了白知夏回内室:
“累的狠了,还是歇会儿吧。”
豆蔻带着婢女进来,与白知夏拆卸簪环,白知夏也没推脱,换过衣裳又睡回去了。
毕竟家里人口简单,她是很能脱懒的,陆晏见状,索性挂了窗帘,也躺在一处去睡了。
这一觉,白知夏睡的还算安稳。
快要午时的时候,还是窗外树上的雀鸟鸣叫唤醒了她。她朦胧睁眼,只看见眼前,面向她也躺着的男人。
陆晏还没醒。
她静静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入迷。
他睡着的时候,眉眼间的冷色全数褪去。长眉浓重,分明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叫人品不出任何旖旎之色。
白知夏还记着前世回京后,再见的第一面。
那是他伤势好转,赐婚旨意也已下达之后,他亲自登门道谢。
在怀恩公府花园的那道长廊里,暮春时节的柔暖阳光。他分明在努力表达自己的和善,可任谁看来,此人周身的肃杀之气,也都叫人退避三舍。
而重生过后,他登门的那一回,还是相同的模样。
但后来慢慢的,坚冰消融,白知夏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满含情意。
她出了神,可到底还是被清早的噩梦侵扰,竟无知无觉的伸手进被子里,往他胸口探去。
柔软的手按在他胸膛,觉察里头沉稳有力的跳动,就觉着心踏实下来。
陆晏睡中本就警觉。
当白知夏的手在被子里动的时候,他就醒了。
第七十八章
但陆晏还没睁眼,胸口就贴上了她的小手。他没动,也没睁眼。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对于白知夏而言,只要他活着,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的呼吸稍稍粗重了些,然后,按住了她的手。
白知夏恍然回神,就对上了陆晏惺忪中,再也掩饰不了多情的那双眼睛。
她同他笑了笑:
“醒了?”
陆晏也笑:
“不想醒。”
白知夏往他怀里凑了凑,他立刻将人抱进怀里。
“那再睡会儿?”
陆晏觉着心头火热,却强压着心思:
“睡不着了。”
白知夏能觉察出他的心思,因为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她往后缩了缩,然后背过身去,藏进了被子里。没多久,陆晏起来了。白知夏听见他深深的呼吸,扭头就见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站在屋里。
“别受凉。”
她坐起来,陆晏回头:
“没事。”
他想。
他很想。
但不行。
上一次新婚那几日,他虽没太放纵自己,可也日日贪欢。她什么都没说,而后来笑容有些勉强,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身子不适却并没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