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京中的顾草堂寂寂无名,谁能知道坐堂的郎中竟是位神医呢。
但等到了顾草堂,白知夏才发现坐堂的也并不是顾宁,而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那少年郎见白知夏进来,便笑道:
“可是白姑娘?”
话音才落,屋里就有顾宁冷冷的声音:
“笑什么笑?你是卖笑的?”
少年郎陡然僵了笑容,豆蔻躲在白知夏身后,忍不住抿嘴笑。顾宁已冷着脸出来了,到白知夏跟前就伸手,也不叫做,更不必脉诊,竟就这样捉着脉,豆蔻茯苓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喘。
顾宁只诊了片刻就丢手了:
“到后头药堂来取药。”
茯苓立刻上前,顾宁冷脸:
“你自己来。”
白知夏是知道这位顾先生的脾气的,上辈子与陆晏才成亲,还算和睦的时候,就听韩墨与霍缨都不少抱怨过。故此也没在意,只同两个婢女悄悄摇头,便随顾宁去了后头的药堂。
药堂不大,顾宁在里头挑挑拣拣了好半晌,还取了几个药瓶子,竟推了角落的门出去了。白知夏怔然,顾宁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还不快过来!”
白知夏无奈,只得跟去了。
后头是个不大的院子,摆了不少木架子,晾晒着草药,还有两间不大的屋子。顾宁提着东西推开一扇门,白知夏顿了顿,跟过去了。
只是才进门,顺着顾宁冷声抱怨的话,就瞧见屋里还有个人。
他身量很高,显得屋子有些逼仄。但白知夏只一眼,就蹙眉顿住脚步,转身要出去。听到脚步声回头的陆晏在看见顾宁的同时,也看见了正要走的白知夏。
“白知夏。”
白知夏在门里站定,陆晏淡淡扫了顾宁一眼,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你留下,我改日再来。”
他知道白知夏不愿见他。
在快步走到她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白知夏立刻侧身避开,陆晏只看了她一眼,想要问问她好些了没,话却在嘴边说不出口。
他生生压下了鼓噪且难受的情绪。但他正要迈出门槛时,顾宁忽然淡淡道:
“倒。”
陆晏的身子果然晃了晃,他紧紧攥住门框,蹙眉努力保持清醒,扭头冷冷看向顾宁。顾宁笑了一下,他轰然倒地。
正在白知夏脚边。
白知夏的心猛地提起,突突慌跳。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刺客
白知夏下意识退了退,戒备的看向顾宁,他手里一把薄薄的柳叶刀寒光凛冽,让她心里一哆嗦,立刻扭头就走,但忽觉脑后微微一疼,人也失去只觉。
倒下去前,白知夏暗骂晦气。
也不知晕了多久,白知夏就醒过来了。短暂的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在低低的说话,却听不清楚。
她很快清醒,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她好端端坐着,只除了浑身不能动弹,说不出话。顿时急出一身冷汗,想豆蔻茯苓如何了。
在她努力挣扎无果后,渐渐听清了说话的声音。
是顾宁。
“疼么?”
他问。
只是语调浓浓的嘲弄和冷漠。
白知夏这时候才发现眼前是一面草帘,有一道缝隙,正对着她眼前,让她可以窥探对面。
“你可不能怨我,为着给你治伤,药是早下了的。”
白知夏这才依稀看见顾宁说话的对象,但在看清的那一瞬间,心陡然缩紧,她瞪大眼睛,浑身发冷。
陆晏侧对着他,她能看见陆晏身上的斑驳伤痕,鲜血淋漓,而顾宁手中的柳叶刀,正在他身上割着溃败的血肉。她看见陆晏紧闭双眼,下颌绷紧的似是要紧压根,而按在扶手上的手,用力的骨节泛白青筋绷起……
他一句没回应,顾宁散漫嘲弄的声音再度想起:
“不给你用麻药,就是为了让你记着疼。陆晏,吃过苦的人,要学乖的。”
他朝草帘处看去,笑了笑。
血腥残忍的画面冲击着她,白知夏只觉气息翻涌,五脏六腑都在痉挛的疼痛难受。在她呼吸急促的一瞬间,陆晏陡然睁开眼。
他拽起外袍披上起身,快步撩开草帘,就看见了坐在草帘后的白知夏。
他错愕不已。
而白知夏的状态令他大为惊诧。他探手拔出她耳后的一根银针,白知夏在身子能动的一瞬间,立刻蜷缩起身子,一下接一下的干呕,肺腑间的痉挛越发厉害,早起吃的药终于一口吐了出来。
“白知夏……”
他慌忙去扶她,却被她抗拒的一手推开。
白知夏的手正按在他胸膛的伤处,透着外袍,她甚至是感到温热黏腻的血。
肺腑间又是一阵强烈的痉挛,她仓皇的落荒而逃。
陆晏看她踉跄而去的背影,顾宁在他身后凉凉道:
“看见没?这就是你拼命救回来的姑娘。”
陆晏直到白知夏进了顾草堂才淡漠道:
“顾宁,你逾矩了。”
顾宁冷嗤一声:
“陆晏,鬼郎中传承上百年,从没有过想救却没救活的先例。我可不能让你坏了我的规矩、祖宗的脸面。”
*
白知夏仓皇的跑回来,豆蔻与茯苓大惊失色。
她以为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也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刻来钟,豆蔻与茯苓甚至还未曾发现什么不妥。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少年郎笑道:
“别是师傅治疗伤患,吓到了白姑娘吧。”
茯苓在白知夏手上发现些微血渍,白知夏这会儿手冰凉颤抖的紧紧攥着她的手,也在努力让自己平静。
这没什么。
陆晏他该受更多的苦……
“告辞。”
她颤抖着告辞,任两个婢女扶着出了顾草堂。
顾宁是什么心思她并不想猜。
狭小的巷子并不足以马车行进来,所以是停在巷子口的。等主仆三人走出巷子时,马车旁的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白知夏,轻浅柔和的笑了。
但笑容很短暂,在看到白知夏苍白的脸色和僵滞的神情后,便敛去了。
“你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儿?”
二人一同开口。
“看见你的马车,就跟过来了。”
袁珩知上前,嗅到了她身上浅淡的血腥味和药的气味:
“你受伤了?”
他蹙眉,白知夏摇头:
“不是我的。”
她用帕子用力搓着手上的血渍,但画面在脑海挥之不去,让她的手再度开始颤抖。
“先上车吧。”
茯苓与豆蔻忙将白知夏扶上马车,但马车迟迟没动。
袁珩知看着马车,想她慌乱不安的神情,取了洞箫出来。
婉转舒缓的箫声响起,白知夏正擦手的动作顿住了。
马车外是谁她知道。
原来那夜的箫声,是袁珩知。
袁珩知垂着眼在马车外吹箫,脚步声响,他抬眼见巷子里快步出来的陆晏,淡淡嘲弄,又垂下眼去。
陆晏在看到袁珩知时,就顿住了脚步。
他暗沉的眼瞳里压制着浓烈的不解、撕扯痛苦,但终究没有再上前。
因为他知道现在什么样的情形会对白知夏更好。
如此倒成了静止一般,只除了袁珩知的箫声。
足足过了很久,窗帘掀起,袁珩知才放下箫。
“袁珩知。”
袁珩知看白知夏脸色好了许多。她浅浅笑道: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