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茉上霜
怎么能呢?
或许是不想他现在就死,哪怕他死的那么痛苦。可到底没死在她手里,终究是遗憾。
谁会把不相熟的人对自己的恶意放在心上?
正因为她对陆晏的满腔情意,才会让她格外在意陆晏对她做的每一件事。对他的恨,甚至比那些在白家的事上推波助澜的人,还要恨。
只是恨意才上涌,白知夏就又想起陆晏被一层一层剥开皮肉,血淋淋的倒钩箭嵌在他的胸膛里,他气息奄奄,他说……
闭上眼。
白知夏闭上眼。
内心是复杂至极的,让她纠缠难受。
恨,恨不得手刃。
却又看不得他这副模样。
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爱恨交织吧。
她摇头,把那些矛盾的胡思乱想都甩开。
“盈盈!”
白钰忽然撩开帘子,这一下午购置了不少东西。白知夏给三位兄长都买了笔墨纸砚,白钰给妹妹买了胭脂水粉,还有那花色新鲜品质上乘的各色料子,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甚至都不需要白知夏张口,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妹妹会不会喜欢。
马车是早装满了的,甚至不少都让铺子直接送回去。白钰兴致满满却瞧见白知夏脸色不好,顿时担忧:
“怎么了?”
白知夏立刻扶着额头掩饰:
“没歇晌,乏了,想睡。”
白钰便笑,指着前头:
“这时候回去,还得等会儿才晚膳。我瞧着前头那地方不错,不如买些回去,早早吃了去歇着。”
“好。”
玉食楼是盛京最好的饭庄酒楼,尚不到晚饭时,人倒不多。白钰兴致勃勃,盯着墙上挂的木牌子拽着小二叫举荐,买了不少,等做的功夫,白钰道:
“等回去送到舒心堂,咱们今晚都在阿娘那一同吃饭。”
“你只要不怕阿娘念叨你。”
“啧,怪败兴的。”
白钰顿时变了脸色,惹得白知夏连连发笑。白钰忽又笑起来,朝她身后道:
“可真是有缘,今儿可第三回 遇上了。”
他这样说,白知夏没回头也就知道了,是袁珩知。
小二装了食盒出来,白钰立刻就去了。白知夏转头与袁珩知打招呼:
“可真是巧。”
袁珩知笑了,往她跟前凑了凑,侧着身子弯到她近前悄声道:
“不巧。其实从出门起,我是一直跟着你的。”
白知夏诧然。
袁珩知说罢直起身子,神情坦荡,笑容温柔,甚至还带着期待夸赞的小小自得。
他很孤独。
不论是年幼时怕他身份暴露,或是身份暴露后遭人鄙弃嘲笑。
白知夏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盼着能与朋友相交,渴望体会友人相会是怎样的滋味。
在他清润冷淡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希冀的心。
他每每表达的并不在乎,其实只是因为得不到。
白知夏很快就了然,如他所愿的夸奖他:
“那你可真是聪明。”
袁珩知越发高兴了。
在北山上,他吹箫时就明知她会听,只要想着是吹与他听的,那箫声就格外婉转舒缓,如他心境一般。在致和斋一同吃点心,并不少吃的玫瑰酥今日吃起来,总觉着格外酥甜。便是这会儿,只要与她站在一处,就觉着高兴的很。
白钰提了食盒过来:
“六郎你来吃酒么?你这身子可不兴吃酒,随我们一同回去吧。”
袁珩知从善如流,白知夏看着他正中下怀,嘴角是忍不住的笑,也不免轻松起来。
能叫一个对自己不错的朋友高兴,这是一件足以叫自己也高兴的事情。
白钰将食盒提上马车时,袁珩知踟蹰良久,还是与白知夏道:
“有个不错的戏楼,上午人少,你哪日得空,想去看的话,咱们一同去,就……隔着雅间儿也不错。”
男女大防,他们也没婚约在身,确实不合适凑在一处。
白知夏想了想便笑道:
“后日吧。”
袁珩知见她没推脱,越发的高兴了:
“我晚上吹箫与你听。”
“嗯。”
等一行人回去,兄妹进了大门,白钰才问:
“你与袁六郎说了什么?他高兴的什么似的。”
“他荐了个不错的戏楼,我后日去看戏。”
白钰顿时又来了兴致,白知夏沉脸道:
“二哥别想,且浪荡一日了,得好好儿读书!”
白钰顿时泄了气:
“罢了罢了,走走,舒心堂去。”
兄妹一齐去了舒心堂,一日风尘仆仆,只叫丫头打热水,在舒心堂洗手洗脸,顿时把舒心堂搅的不得安宁。
范氏一边嫌弃一边又享受这样的热闹,等晚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酒菜,就往白钰脑袋上敲了一下:
“惯是你瞎闹挺!”
等白远过来,很是诧异。几个孩子都在,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这顿饭,倒是吃的很高兴。
白知夏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委实是又累又困了。
只是才换罢家常衣裳,茯苓正要打热水让她早早洗了去睡,白知夏忽然道:
“去园子里走走吧。”
“啊?姑娘乏了一日了……”
话没说完,白知夏就已经出去了,她忙交代豆蔻一声就跟出去了。白知夏一行往西,去了园子最西边的院墙边上,倒是有一副石桌椅,就坐下了。
茯苓忙点了香,免得蚊虫叮咬。
“姑娘这是做什么?”
日渐西斜,天色已经暗了。
白知夏忖着往日听到箫声的时候,没多大会儿,果然院墙外头便传来了箫声。
茯苓顿悟。
原来……是为了这个。
今日的箫声格外清晰。
袁珩知必也是在他家园子最东边,好让白知夏能听得清。
听了这么好些回,白知夏从没听过重复的曲子。但今日这一曲,让白知夏听出了与往常不太一样的滋味。
她听着听着,唇角就轻轻浅浅的扬起来了。
袁珩知很高兴。
茯苓却是听着箫声,看着白知夏,又望了望院墙,也抿起了嘴。
姑娘这怕不是……动了心肠吧?
足有小半个时辰,那边箫声才停下来。白知夏望着院墙,正思虑要不要与袁珩知打个招呼,那边袁珩知就已试探道:
“白知夏。”
“嗯?”
袁珩知在这一刹那,觉着血液仿佛都在沸腾。
白知夏久不见袁珩知回应了,诧异道:
“袁珩知?”
“嗯。没事,只是想看看,你在不在。”
白知夏笑了:
“在的。”
二人都沉默了片刻,袁珩知才道:
“天色不早,乏了一日,早些回去歇着吧。”
白知夏就站起来了:
“嗯,你也是。”
她就走了。
袁珩知望着那片院墙,笑容止不住。远处嬷嬷引着袁夫人偷偷瞧着,嬷嬷轻笑,小声道:
“六爷近来时常到这边吹箫,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