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珍宝珠
好些都是同糖寮有买卖往来的糖饼铺子送来的,吃来吃去,嘴都吃腻了,谈栩然倒是更喜欢陈舍微自己烘烤的红糖小饼干。
高凌嘴里叫陈舍微塞了个鸡脖糖,嚼了几嚼,费劲的说:“叫他们等着呗。”
陈舍微笑了起来,没在多说什么,转而道:“清渠书院说是年末有个小考,考完才放假,你准备的怎么样?”
高凌局促的避开陈舍微的视线,指了指自己腮帮子,示意黏着呢,说不了话了。
陈舍微失笑,瞧了瞧他规矩不少的坐姿,道:“挨了不少手板吧?”
说起这个高凌就恼火,挣开牙关,道:“他若不是先生,我早打他了。”
“可不能啊。”陈舍微道:“那明年还去学吗?”
泉州书院这种官学,高凌是进不去的,清渠书院这种私塾倒是还行。
可惜高凌基础太差,年岁又不算小了,只归在了丁等。
丁等多是短学几月的学生,就是那种家里人也不盼着他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要通晓文墨,能写会算就行。
高凌默了一会,道:“能不能只上一门算术课?”那位张先生教的真是好,他都不知道算术还能那样奇妙。
“书院里可没这说法。”陈舍微笑道:“可书法、礼仪、诵读这几门课,你虽不喜,却也是有用的。有些场合人前装装样子也是要的,难道非得瘫在椅子上翘着脚,以彰显你的放荡不羁?”
高凌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偷偷往对门觑了一眼,就见陈绛还立在画案前。
虽只看到半身,却也觉她体态自如而端正,就连执笔露出的那一截腕子,弧度都是那样优美。
“阿绛是女孩,没有书院可以去。”陈舍微分明在垂眸斟茶,却跟脑瓜顶上长了眼睛似的,忽然开口。
高凌手里的茶一晃,溅了些出来,幸好一手茧子,倒也不烫。
“不过在家中课业也不曾松懈,夫人教她诗书画棋,我胡讲些神鬼志怪,夫人还教她礼仪匕首,我乱绉些养花心得,学什么没有拘束,你木工不就做得很好?通顺的学一遍算术,做木活时是不是也有助益?”
高凌还想着‘礼仪和匕首,这俩词凑一块,难道是一个成语吗’,听到陈舍微的问题,想了想,道:“是,木料都算得准了。”
“用学来的东西扩宽自己,深挖自己,哪怕只是给生活添点趣儿也好。”
陈舍微的话,高凌听进去了,不过他心里还有个念头在推动,多学一些,是不是就能离她更近一些?
“晚膳在这吃吗?王吉和阿妹要来。”陈舍微挽了挽袖口,盘算着道:“嗯,红葱油酥肉汁芋头、盐酒鸡、老醋蜇头,不吃饭了吧?吃杂鲜炒粉,再来个醉血蚶怎么样?”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高凌屁颠颠就打算跟着陈舍微去厨房打下手了。
对面窗子里,陈绛正用手护着点燃烛火,显然是打算继续再画。
陈舍微轻喊道:“伤眼睛,不许画了。”
陈绛听到陈舍微的声音,下意识露出有点懊恼的小表情,竖起案上的画比给他看,示意只有半朵了,可不可以画完呢?
比起谈栩然画风的工整精准,陈绛渐渐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一派空灵自如,常常连勾都懒得勾,直接点抹色彩。
母女二人的画摆在一块,很难想象是同脉。
那幅色彩淡雅的花,像是菊花枝蔓映在水中的倒影。
她那双漂亮至极的眸子从画后露出来,先看陈舍微,又看向有些日子没见的高凌,先是惊讶的一睁,随后微微一弯。
她被四方的窗角框住,更像是一幅叫人魂牵梦萦的画。
高凌没敢多看。
介于少年和男人的年岁其实很难熬,血总是热的。
夜里睡觉骨头都痛,早上起来又黏糊糊的,腮帮上开始冒胡须,虽还是细绒,可瞧着邋里邋遢的。
但陈舍微又交代他了,不能太早刮,否则会越长越多,到时候真像个野人可怎么好?
高凌只有在陈绛跟前,才会在意起美丑来,故而用膳时,都没怎么抬头。
幸好,桌上美食给他埋头苦吃的行为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支撑。
圆润的瓷勺也能轻松剜掉绵密细腻的芋肉,吸满了油润浓郁的酱汁,加上红葱油酥的细碎点缀,简直是一入口就会令人怔愣的滋味。
陈舍微还在砂锅底下加了一盏小蜡烛,边吃边热,越来越好味。
盐酒鸡是少见又吃肉又喝汤的菜,米酒打底,整鸡斩块先蒸后煨,喝一口汤酒香馥郁,清淡润鲜,吃一口肉,鸡皮香薄,鸡肉嫩滑,叫人勺子筷子更替个不断。
老醋蜇头是个凉菜,醋汁爽口,蜇头相比起海蜇的其他部位更加脆韧,陈舍微还放了些芥末,王吉猝不及防的吃到一口未搅开的芥末,刺激好像叫人迎面一拳殴在鼻子上,缓过来后,又觉得很痛快。
杂鲜炒粉吃得就是一个干鲜,米粉根根分明,干爽出香,海味鱼虾过油再炒,鲜气萦绕。
比之上述几道菜,醉血蚶就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了。
陈绛不敢吃,觉得血糊糊的,瞧着陈舍微和高凌一个个吃得停不下来,就好奇的盯着看。
谈栩然瞧了眼高凌,他也感觉到陈绛的目光了,怎么说呢,脑袋都快埋进□□里了,直到陈绛离席,才终于得以抬头做人。
作者有话说:
看见40章一个评论,问为什么没长牙的宝宝也会吸破乳。
我回复了,但是可能有歧义?被删掉了,在这里讲讲吧。
宝宝的口腔做吮吸这个动作是非常有力道的,
所以被吸破是很常见的,
母乳妈妈大多要熬过这一关,
破裂、愈合,直到变得粗糙能承受吮吸。
第136章 丢掉的卖卖和姨娘
今日是陈舍巷七七, 陈舍秋死活要把陈舍微拉去,他在家丁忧, 没官当, 太闲了!想起自己是这一辈里最大的,凡事都要出来说两句,管几下。
原本族里的琐事都是陈舍嗔在管, 他在陈舍微跟前失了面子,除了挣钱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是能避就避, 陈舍秋刚好接手了同陈舍微打交道的事, 陈舍嗔也不跟陈舍秋抢。
可陈舍微在族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好些事情原本知会一声就够了,而今还要请他来商量, 他不来,就还不好说了, 这都叫什么事儿!
渐渐的, 陈舍嗔也发觉自己手里的权一点点流向了陈舍秋, 尤其是族田里的几个管事,全都叫陈舍秋给换了, 为表自己没私心, 其中一个还是二房的人。
陈舍嗔气得牙龈都肿了,可一个两个比他大,又是被潜移暗化释了权, 解了力,一下提不起由头来闹。
至于比他小的, 别说已经是死人的陈舍巷两兄弟了。
就说陈舍微, 也就是看在举人身份, 每年还从族田里拨银拨粮的份上,虽说族田的管事里没他的人,可春耕夏种时,他偶尔也去看一圈,点拨几句。
陈舍微本来就不爱管族里的事,反倒是族里总是扯着他。
陈舍巷七七陈舍微来了,一是情面上实在过不去,二是被陈舍秋直接架过来的。
陈舍嗔眼瞧着他们一道来,亲亲热热好哥俩的样子,忍不住对蔡氏耳语,“咱们也去泉州住呗?”
蔡氏眼珠子转过来斜他,陈舍嗔被她瞧得不痛快,道:“怎么了?咱们又不是买不起!”
“买得起。”蔡氏语气讥刺的说:“那是不是把家里那几房都带去?那爷算一算,得买个几进的宅院?人家那是宅子里清净,内院都能空出护厝来养虫子!外院还能开书社!要是跟咱们似得,内院里住满了姨娘、乳娘,外院又是姨娘的兄弟,乳娘的儿,不知道要多大的宅子!”
“这叫人丁兴旺!跟老六家一样,就一个丫头片子,你就高兴啦?”
陈舍嗔理直气壮的反驳,他买得起宅院,可要像老宅这般宽敞的,又贵又少,只怕买不到合心意。
只是瞧着他们一个个在泉州扎了根,做起了买卖,有些什么事儿常常三房人一碰头就定了,事后给陈舍嗔来一句口信,说是路上奔波,没劳动他!
陈舍嗔瞧着陈舍秋和陈舍微站在廊下说小话,一向寡言冷淡的陈舍刞居然也走了过去,三人不知在说什么!
“那,那就买个小一点,人不用带去那么些,反正咱们儿子也在泉州读书,离他近一些,也要照应点。”陈舍嗔想了想还是道。
蔡氏意外的看着他,思忖片刻,觉得的确是机不可失,就道:“爷既这样说,那宅院就好找了,只是带谁去,不带谁去呢?”
陈舍嗔正经姨娘其实就两个,都是在蔡氏兄长升迁前纳的,但通房有好些个,大多没名没份,就是个兼伺候陈舍嗔的丫鬟,生了孩子也寄在姨娘名下。
蔡氏如今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经长成,一个尚幼,不怎么拘着庶子庶女出生,这也是陈舍嗔敬重她的一重原因。
殊不知,蔡氏只是不想手上染孽,替儿子积福罢了。
“就带上阿四和阿六,也到年纪上书塾了,其他么,再带上秋棠就行了。”
除了阿四和阿六,其他都是庶女,而秋棠则是通房里最貌美柔顺的。
陈舍嗔的想法,皆在蔡氏意料之中,“也好,阿四和阿六俩也念叨阿远呢。”
庶子满五岁就不在姨娘院里住了,而是和嫡子一道起居教习,培养感情。
这也是蔡氏的打算,庶子日后可做嫡子的左膀右臂,但绝不能越过他们去。
这两个庶子如今都很听陈昭远的话,对嫡出的幼弟又很关爱。
听到蔡氏答应的爽快,陈舍嗔的目光柔和下来,道:“而且你的嫁妆铺子也在泉州,日后就方便打理了。”
蔡氏的嫁妆铺子是做木雕的,与谈栩然的漆器坊在同一条街上,快过年了,木板年画走得很好,她前些日子去瞧了一眼,想选几版年画送给各房,意外发现谈栩然才半开业的漆器坊生意也不错。
蔡氏心里总有一番计较,觉得自己不比谈栩然差,但又畏惧人言,只怕族里说她不安分,如今谈栩然先替她蹚水,先出了头,倒叫蔡氏有些意动,觉得自己未尝不能扩大家业,仔细经营,而不是靠着老本过日子。
蔡氏正想着,就听陈舍嗔压低了声音,道:“至于我么,老八在月港的买卖丢了可惜,我想着接过来做,在泉州往漳州去也方便些。”
陈舍嗔一有什么挣钱的念头,总是要出差错,蔡氏忙道:“算了吧,老八命都送在这上边了,这样不吉利!”
陈舍嗔不以为意,‘啧’一声,又道:“怕什么!?银子最辟邪了,再说了,漳州是什么地方?咱们阿兄的地盘啊!老八连船队都好找了,药材、蔗糖这两样都是厚利啊。”
蔡氏还是觉得不大稳妥,斟酌着道:“起码,先等我阿兄把杀老八的凶手抓到。”
陈舍嗔有些不以为意,道:“我可不是觉得阿兄没这本事啊,只是,我看老八这案子难了结。你是没瞧见,老八脖子都被勒断了半根,当胸还有还有一个血窟窿。”
陈砚方是和陈舍嗔一道去漳州运回了陈舍巷的尸体,陈舍嗔回忆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大准确,道:“也不能说是血窟窿吧。就像是蜂窝,一个眼一个眼的,仵作说,像是用剪子戳了几十下,都勒死了,还戳他干嘛?这样怪里怪气的死法,连个疑凶都没有,怎么找?”
“好了!别说了!”蔡氏叫他说得又害怕又恶心,身上打哆嗦了,突然又听见院子深处传来女人的哭嚎声,跟鬼叫一般,吓得她花容失色。
廊下众人都听见了,陈舍微他们几个也纷纷扭脸,朝宅院深处望去。
这声音很短促,若不是这么多人都听见了,甚至会以为是幻觉。
一个管事匆匆从内院走出来的管事,陈舍秋一招手,道:“怎么回事?”
董氏早就半痴疯了,这几日人人浑噩,她反倒清醒了几分,也不披头散发的到处抓人傻笑了,而是用篦子仔仔细细的抿好了花白的发,齐整干净的坐在院中石凳上,口中喃喃默念着谁都听不懂的低语。
陈砚方叫痰迷了心,正昏沉沉的倒在屋里。
孙辈又没长成,又全都是是庶出,养在宅院里没见过什么世面,战战兢兢的不敢主事。
唯有当家主母张氏,叫她弄件事,还给弄成这样。
‘到底也不算是外人。’管事心想。
他也烦得很,索性就道:“院里姨娘多,想给发卖了,消息漏了,她们有孩子的舍不得,撒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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