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42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在祖宅里睡得不大好,大过年的不知打哪来了好些乌鸦,在陈舍微的院里聒噪叫嚷。

  裘志几个小的气坏了,奈何没有长翅膀,只能拿着竹竿胡乱驱赶。

  他们院里也有祖宅留着的几个下人,躲在廊角处窥视偷笑。

  “好了。”谈栩然缓步从屋内走出,她一个双身子的人,瞧着四方天井里盘旋不去的黑鸟,竟也不怕有什么冲撞,只神色淡然悠哉的看着,“别赶了,都说乌鸦通灵域,昨夜夫君在祠堂时,公公显灵,说不准他魂魄还未走,以乌鸦为耳目,要来看看子孙后代,替我们长眼睛,留神着宵小呢。”

  谈栩然这番说辞传到别房耳朵里,陈砚儒皱眉道:“妇人巧言,不是福气。”

  陈昭远被陈砚儒喊来一起在二房用餐,闻言就替谈栩然说了一句,“年节里总是要说吉祥话的,润润耳朵也好,不然这乌鸦看了也闹心。”

  陈砚儒颇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又听陈昭远不解的问:“可若不是四伯公的魂灵,怎么好端端的会有乌鸦呢。”

  “分明是晦气!如何晦气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往脸上贴金的能耐倒是厉害!”米氏领着几个仆妇收拾碗筷,忍不住道。

  觉察到陈砚儒朝自己这边瞥了一眼,米氏赶紧低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陈昭远抿了下唇,道:“二伯公,那我先回房温书了。”

  陈砚儒颔首,陈舍度笑道:“晚膳来正屋吃。”

  陈昭远点点头,从屋里到院里一段路走到倒是不疾不徐,可瞧见陈昭礼跟着陈舍刞来给祖父请安,就雀跃的小跑了几步,上前同他说话。

  陈舍度摇头道:“爹还夸他稳重呢。同老四的儿子一个样,拴不住。”

  正屋的晚膳说是各房人要齐聚的,陈昭远牵着弟弟在家庙门口等蔡卓尔,来去几个仆妇都莫名的看着他们,直到刘妈妈抱着几块经幡从外头走进来,听他们说在等娘,露出怜悯的神色来,道:“小少爷们,没说叫夫人出去吃饭呐。”

  “人人都去,我娘不去?”陈昭远不明白也不服气,“她又没做错什么。”

  “对还是错,还不是做主的人说了才算?”刘妈妈道。

  陈昭远叫这大字不识的老妈妈一句话给说愣了,他又在家庙门口立了一会,侧首轻声对弟弟道:“走吧。”

  晚膳很丰盛,丰盛的叫人执著难下筷。

  陈砚儒身边这位大厨是福州人,一家老小跟着他一起去外地上任,又随着他回乡,一手闽菜出神入化。

  瑶柱血菇炖螺头、玉女瓜百合塔、香糟响铃黄鱼酥,又因为陈砚儒在湖广做官,所以还有油酱荷叶粉蒸肉、鸡汁珍珠圆子和洪湖贡藕汤。

  这都还不是年夜饭呢,听说年三十晚上还有光是备料就备了一个月的金汤佛跳墙。

  至于滋味么,去骨的糟鱼肉裹在响铃卷里,酥脆的像是在嚼薄冰,豆香淡淡,鱼肉嫩鲜,玉女瓜百合塔爽脆无比,作为一道清口小菜,简直宜人到了极致。

  粉蒸肉荷香四溢,滋味浓厚而不腻;鸡汁珍珠圆子大而饱满,糯米蒸得软黏,内里的肉丸又弹得齿颊留香。

  就连陈舍微都道:“好想挖墙脚。”

  陈舍刞听到他这句低语差点喷饭,唇瓣几乎未动的回了一句,“大厨一家三代十八口,全是白养着的,灶上采买还是他儿子的活计。”

  ‘这不是叫老鼠看米仓嘛!’陈舍微咋舌,小声道:“那还是罢了。”

  只可惜陈砚儒的好处到此为止,这一餐饭吃过之后,陈舍微进前头的茶厅,谈栩然去后头的偏阁,夫妻二人都有关要过。

  陈砚儒心里对于陈舍微纵容谈栩然母女的行为已经下了定论,容不得陈舍微反驳。

  他不动声色,从陈舍秋起一个个问过去,倒是该夸夸该骂骂。

  陈舍稔耗了陈砚儒颇多的口水,斥得他跟犯了痔疮似得坐不住。

  “长兄如父。”陈砚儒又掉过头来,陈舍秋自己那一身汗还没下去,就又被训了一顿,只说他不管教弟弟,日后就算能起复,也不过是在原地打转,陈家后起之秀那么多,没能耐的迟早要叫人比下去。

  “你说是不是啊,小六。”

  陈舍微正想着陈舍秋这个做老大哥平日里爱摆谱,可该受骂也受骂,挺好笑的,忽然就被点了名,下意识搁下茶盏,含糊的应了声。

  “哼,”陈砚儒毫无笑意的抖了抖胡子,道:“你倒应得出口,若真想有什么建树,就该继续科考,而不是每日在泥巴地里打滚,再多的粮,也不过是给姓杜的脸上贴金。”

  陈舍微觉得更好笑了,当人性贫瘠到了极点之后,世上什么都没意义,唯有落在肚肠里的一碗饭,是值得拼死攫取的。

  陈砚儒是上位者坐久了,打出生起就过着吃饱穿暖的日子,从未捱过一点饿,所以才如此傲慢。

  那一捧一捧的谷粮给杜指挥使的功绩增光了又怎样?

  陈舍微不过是在其位谋事,只求互惠罢了。

  “是。”陈舍微不欲争辩,索性道。

  陈砚墨的评价已经是没什么可信的了,基于此,陈砚儒一时间也没摸清陈舍微的性子,以为他听进去了,就点点头。

  “不过,你能成举人,已经出乎我意料。”陈砚儒又道。

  陈舍微当他是个烦人又爱说教的长辈,没怎么往心里去,可陈砚儒不依不饶的,一直在不住的叨叨,下一句就说起谈栩然来。

  在恼人的数落声中,一直低头装鹌鹑的陈舍微慢慢抬起脑袋来,看向陈砚儒,十分认真的道:“我能娶到夫人是我的福分,我对她万分满意。”

  他的目光如无风之烛,颤也不颤,稳稳地直触人心。

  陈砚儒又见他错开眼,又去看陈砚墨,目光鄙夷,如在看一口痰。

  ‘果然心中含恨,戾气颇重,若不驯服了他,否则刺手无用。’陈砚儒心想着,又道:“你敢说谈氏没有抛头露面,你敢说她没有穿着男装招摇过市,你又敢说她是个安分守已的?”

  陈舍微头皮一阵阵的发紧,谨记着谈栩然要他忍耐,陈砚儒这老头官位颇高,上位者当久了,盛气凌人惯了,容不得别人驳斥。

  “怎么哑巴了?”岂料陈砚儒不满意他的沉默,只觉他不肯服软,更是一拍案,怒道:“身为男子,你连个女子都管不住,还妄称什么成家立业!”

  “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陈舍微困惑轻蔑的睨了陈砚儒一眼,道:“我的家业,是夫人同我一起立住的,我的家没了她不是家,我的业没了她也要坍掉一大半。是我没用,要夫人帮扶,二伯知道这一点就好。”

  话音刚落,陈砚儒一个杯子飞过来,陈舍微一偏首,杯子冲着他身后的陈昭远去了,幸好也只砸在了他身侧的墙上。

  “你还敢躲!”

  “阿远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陈昭远担忧的对陈舍微脸摇摇头,看起来很是替他紧张,又犹豫着看向陈砚儒,道:“二伯公,我觉得六叔说的也有道理,我家中事项如今也都倚仗娘亲,若是没有她,我……

  发觉陈舍微的想法和做派不知不觉中已经浸染了陈家的下一辈,陈砚儒的面色难看起来,吓得陈昭远没能把话说完。

  他不言不语的盯着陈舍微看了一回,目光暗沉而严肃,似乎是在看一块难咬的骨头,一块点不化的顽石。

  “把门打开。”陈砚儒忽然道。

  众人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依照吩咐让冷风灌了进来,他又用手那么漫不经心的一挥,像是打掉横在眼前的一条蛛丝。

  “你爹不在了,我替他教训你这个不孝子孙。”他说着,一面看向厅里众人,似乎是在征询,又显然是在警告,“拖出去家法伺候。”

  幸灾乐祸的居多,不动声色的也有,晚辈中居然多是忧心忡忡的,隐含忧虑不忍的。

第170章 反抗和治农官

  陈家的家法是竹枝抽背, 看着一蓬纤纤细细的竹枝,做扫帚的那种, 能把整块背抽得一点好肉没有。

  若是下手的人存心折辱, 抽下去的时候顺便刮到面上,那可就难看了!

  陈舍刞见陈舍稔已经迫不及待的遣人去取了,想着陈舍微也是有头有脸, 年节里又多交际,带伤露面实在说不过去, 若是不去, 问起来也不好听。

  他踌躇片刻, 还是站起了身,将自己的考量告诉了陈砚儒。

  陈砚儒身子微转,盯着陈舍刞看了一会, 毫无征兆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为了下陈舍微的面,为了叫众人晓得他是如何夫纲不振, 族中男丁尽数到场。

  陈舍刞堂堂七尺男儿被打得一个趔趄, 就听见儿子陈昭礼大喊一声, “爹!”

  “喊什么!”陈舍刞呵道。

  随即就见他恭敬的对陈砚儒道:“是儿子多嘴了。”

  陈舍刞重重的往自己脸上补了一巴掌,在陈舍度讥诮不屑的目光中, 沉默着退到一旁。

  陈昭礼双目含恨, 又在陈舍刞的扫视下低下了头。

  陈舍微看得目瞪口呆,有那么一瞬间都忘了自己马上要被拖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抽打。

  “你这是打完自己的儿子, 又准备打别人的儿子啊?”陈舍微有些愕然的看着陈砚儒。

  他知道在这世上好些时候不想低头也要低头,官威财富, 地位辈分, 总之是形式比人强, 可知道是一回事,要受着又是另外一件事。

  下人来请他去受家法,倒也不怎么敢拉扯他,陈昭远想替他求情,身影微动,就见对面的陈舍刞几不可见的在对自己摇头。

  陈昭远不大明白,但似乎又琢磨到什么。

  陈舍微一把推开下人,起身快步走到陈舍稔前头,指着他对陈砚儒道:“要教训就一起教训,他还在孝期,成日在家中狎亵,我看大房略微过得去的小厮书童,估摸着都叫他扯到榻上去了,这样荒唐的晚辈,你光是嘴上说说就够了?还是嫌他浊臭不堪,已经懒得管教了?”

  “你他娘的发什么癫,我哪有!”陈舍稔睁着眼睛说瞎话,陈舍微也不理他,又看着遮掩在陈砚儒身后的陈砚墨,冷笑道:“躲在二伯身后做什么?怕二伯连你一起教训?不过也不必担心,夜御六女,说起来市井中也是人人交口称赞。想来陈家被我落败下去的雄风,都由七叔您一人撑起来了。”

  陈砚墨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整个人如纸糊骨架,没有半点气势可言。

  “他们也要教训。”陈砚儒居然这样说,吓得陈舍稔差点跪下。

  陈舍微甩了甩袍子,索性道:“那就请二伯由依着辈分次序来罚,七叔先请,三哥次之,我最末,届时必定无话可说。”

  陈砚儒要充长辈范,陈舍微忍了,可若是光敲打他一个人,其他人轻轻带过,那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砚墨厉声道:“陈舍微!你目无尊长,狂妄无礼,这是要同陈家决裂?!”

  “泼脏水好一套啊?陈家?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陈家?”陈舍微觉得这伪君子简直可笑至极。

  “他没资格,你有资格?”陈砚儒不知为何揪住了这句话,冷笑道:“我如何教训他们,由不得你来指指点点。挣了几个烟钱,认不清楚自己是谁了。你爹在我们几个大哥跟前可是毕恭毕敬,哪里似你这般放肆咆哮!”

  说着,房门洞开,下人拿着竹枝随着一阵寒风快步走了进来。

  陈舍微站在屋子正中猛然回头,风将面庞上沾着的几丝头发尽数拂开,一张眉目浓烈而锐利的面孔分外醒目。

  院里站着的樊寻和裘志正无事可做的在数树枝上的麻雀,扭脸看见这一幕,猛地意识到,这玩意拿进去是打陈舍微的!

  若今儿轮值的是黎岱和朱良,他们性格谨慎些,也许还要看看情况,等着听陈舍微的吩咐。

  可偏偏是个莽夫和小傻子的组合,眼里只看得见陈舍微,哪管别人官至几品,当即就冲上台阶,夺门而入。

  陈舍微还没反映过来,先把陈舍度给吓了一跳,大叫道:“来人,快来人!”

  陈砚儒的手下比陈舍微只多不少,一下又乱糟糟的涌进来那么多,屋里挨挨挤挤的,陈舍稔想钻出去免得被误伤,撅着腚在地上爬,结果被踩了好几脚。

  陈砚墨几番躲避不成,叫人一肘击中鼻子,两注鲜血横流,好不狼狈。

  屋里闹成一团浆糊,到底是陈砚儒人多势众,把樊寻和裘志两人都从陈舍微身前撕开,押在地上跪着。

  陈砚儒真是很久没气成这样了,通常他若要打人耳光,人家还要反过来慰问他的手疼。

  陈舍微一点皮都没破,居然还敢叫人进来反抗,简直是忤逆不孝到了极点!

  “今天我就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点点白沫从他愤怒咆哮的口中喷洒而出,随之响起的却是一阵很密集的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