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41章

作者:西瓜珍宝珠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喜鹊原本睡在脚踏上,支起身子趴在床边道:“夫人也别想太多了,许就是屋里太缺人气了,让人觉得阴冷。”

  曲竹韵点了点头,又想到蔡卓尔,道:“还好家庙里住着五房的几个姨娘,也算添了点人气,要不然卓尔这样住进去,可不冷清坏了?”

  曲竹韵去家庙里瞧过一回,比她记忆中好太多。

  前头是祠堂,后头是佛堂,充斥着醺暖但又阴寒的线香蜡烛气息,像悬在佛鬼之间,而非在人间的一角。

  但姨娘们住着的小院就有些人味了,她们开了两垄地,一行菜一行花,墙头的春杏冬梅斜斜倚枝进来,踮脚还能碰到一两朵鲜嫩自由的花瓣。

  “这都是刘妈妈给的方便,也就是她打点着,几个姨娘的孩子们还能偶尔送进来一些东西。”喜鹊叹道:“六爷是善心人。”

  “可他太难得了。”曲竹韵闭了闭眼,道:“米氏去家庙瞧了一眼,翻了人家的床头床底,找出一匣子干巴巴的点心,非说用了荤油,还有两根雕了花的木簪也要说人家心思淫邪,又说姨娘们是修行之人,种的满院花草像个什么样子,若不是栩然出言,说是给祠堂、佛堂清供用的,只怕花籽都要搜罗出来扔掉。”

  她设身处地的一想,就忍不住的畏惧愤怒,更何况要在里头住上那么久的蔡卓尔呢?

第168章 家庙和牌位

  陈家的家庙很大且不止一处, 其中清水庙和文济堂未设坛场,广受香火, 附近的百姓都可以来拜, 而观音庵封闭在家宅之内,就只是陈家族人才供奉。

  跪在菩萨的注目里,蔡卓尔不是不心虚, ‘笃笃’的木鱼声敲久了,似乎成了幻听, 渐渐与陈舍嗔喉咙里的‘呼哧呼哧’的声音一起浮动在她耳畔。

  木鱼声停, 痰声气音依旧响着, 令她后颈处汗毛直立。

  门扉被人轻轻推开,淌进满地的霞光,幻听消失不见。

  外头两个守门的婆子恭敬道:“给您备了碗甜粟米汤润一润。”

  蔡卓尔嚅嗫的唇瓣瞬间就停止了动作, 她膝下的蒲团是婆子换过的,续了好些厚棉, 偶尔木鱼声停歇, 门外的婆子也没有进来看过一眼, 倒是茶水伺候周道,炭火不曾微弱毫分, 解手更衣概不多问, 恭桶都是用一回清一回。

  要知道,想在这些小处折腾她,实在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了。

  “有劳。”蔡卓尔得体的微笑着, 根本看不出方才内心密密麻麻的惊惧。

  两个婆子推了推她让婢女递过来两吊钱,小声道:“六少夫人都是交代过的。”

  蔡卓尔心中滚过一道暖意, 她清楚, 若没有谈栩然早早的渗了人进来, 日子不知要比这煎熬多少倍。

  “我知道,这是我的心意,夜里还要叫你们守着那点子炭火,着实辛苦。”

  主子出手大方,下边的人做事也更周到些,两个婆子收了钱,谦卑道:“那夫人夜里想用点什么,只要不是荤的,旁的我们都能弄来。

  喝过一碗甜润的粟米汤,轻轻用瓷勺拨开面上一层稠绵的糜,就见底下还藏着桂圆和枣子,吃得人浑身熨帖。

  蔡卓尔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定定神,重新走进了观音庵。

  她在蒲团前虔诚跪下,念诵的经文都是为了几个孩子,可不是为陈舍嗔的。

  陈舍嗔还没死,所以陈砚儒让蔡卓尔在家庙跪的是菩萨,要为他祝祷延年益寿,早日安康。

  而陈舍微和陈舍秋两兄弟跪的是亡父,则是牌位。

  兄弟三人齐齐跪在如山如海的牌位前,此时已经入夜,依着陈砚儒的意思,还要跪上一个时辰。

  陈舍秋、陈舍稔惦念着自己的仕途,白天还算跪得专心,现在就有点撑不住了,一个东倒西歪,一个索性就趴在蒲团上睡着了。

  陈舍微瞥了眼陈舍稔,撅着腚的样子简直像一只癞蛤蟆,他想笑又想翻白眼,脸上肌肉一时间忙得很。

  但那堆牌位又映入眼帘,用金粉写就名讳虚虚浮浮,像是要从一块块一方方的漆黑桎梏中挣脱出来,幻化成一双眼,仔仔细细的盯着这些个后世的不肖子孙们看。

  陈舍微下意识就闭了闭眼,肃了肃容。

  这屋里炭火太足,门窗又锁闭着,陈舍微担心中毒都无人知晓,正打算起身将侧旁的窗户打开,就听陈舍秋道:“老六,窗户打开些,透透气。”

  陈舍微瞅了眼猪猡一样的陈舍稔,没说话,把窗户卡出了一条缝。

  寒冷的晚风探了进来,陈舍秋造作的低呼了一声,道:“老六,快把灯点上。”

  陈舍微一回头,就见那缕风刁钻又讨嫌的将陈砚龄牌位前的光明灯给吹熄了。

  他大约是有些缺氧,脑子有些发蒙,深深嗅了口清冽的空气,折返回来。

  陈舍微本想把光明灯端下来,凑到烛火上续上,却听陈舍秋说,“不行,不能直接借蜡烛的火头,用那根签子借一借吧。”

  陈舍微依稀记得其中有些讲究和忌讳,低头一看,果然见烛台边有根签子,似乎是线香断掉的一截。

  他用签子的借了火,这签子似乎比寻常的竹签要易燃的多,火苗大如绿豆,冒出一缕纤细灰黑的烟气,往陈舍微鼻端试探。

  陈舍秋见他续上了灯,有些向前探的身子才重新摆正,疲累的叹了口气,给了陈舍稔一下,把他弄醒。

  今日是陈砚龄的忌日,所以陈舍微要跪上一整夜。陈舍秋和陈舍稔离开时,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陈舍秋做事留两分情面,故作关切的道:“夜里冷,再叫人升个炭盆子来。”

  祠堂和家庙隔墙罢了,夜深人静,木鱼声隐约可闻。

  若不是谈栩然有孕,也少不了她进家庙的份!

  原本可以用子嗣的名头直接要谈栩然好看的!但没想到时隔多年,谈栩然居然有了。

  毕竟就算是陈砚儒也不敢让谈栩然挺着肚子又站又跪的,陈舍微是在亡父牌位前反思己过,可人家最盼着谈栩然肚里这一胎,若是有个什么为难的,直接显灵岂不好?

  陈舍微有点庆幸的想着,苦恼这事要怎么收场,难道只能熬到老头过完年当官去?

  他心事重重,又跪得膝盖酸麻,表情就显得木然又困乏,像是一闭眼就要栽到在这地上,但谈栩然往他袖口里缝了个薄荷香包,嗅一嗅提神醒脑,他神思其实是清明的。

  正在此时,什么东西从眼前落下来,陈舍微耷拉着眼皮一看,就见是陈砚龄的牌位。

  无风无物,这牌位怎么会好端端的掉下来,陈舍微不受控的一阵胆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供桌香案上垂下的经帛翻涌,风浪裹挟着灰尘扑到陈舍微脸上,迷了眼睛,眼水遮眸,朦胧间就觉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隐隐听到有个苍老的男声似哭似呜咽的声音传来,“我儿,我儿你在何处……

  陈舍微强忍惧意捧起牌位抱在怀中,连声道:“爹,爹您是有什么要交代吗?”

  他是如此热切激动,直接盖过一切呓语。

  周遭瞬间静得可怕,似乎是有人的后招被他这样一副孝子做派砍断了。

  陈舍微侧耳听了一会,喊道:“爹,爹啊。”

  他还抱着怀里那个硬硬的木头疙瘩,哭嚎道:“您要是真来了,就出来看看儿吧。儿知错了,从前有您在,只晓得安逸享乐,不体谅您支应门庭的苦楚,您走了之后,儿真是好苦啊,蠢得叫五房诓骗去了家财,甚至连夫人的嫁妆也被弄去了,若非谈氏贤良体谅,我真是没面目做人了!”

  他狠狠的抽噎了一下,倒在蒲团上,似乎是哭得心力憔悴,又像个满腹委屈的孩子,对着已经逝去的父母宣泄积压的情绪。

  “当着祖宗牌位的面,我也不提与五房的旧怨,儿子与谈氏总算也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虽然苦些累些,但好歹勉强支应的住。只是,只是那陈砚墨欺人太甚,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做派,背地里却养了个面容同谈氏有几分相似的外室。他有这个龌龊念头,所以处处针对于我,爹,爹您若泉下有知,可得替我去大爷爷那告一桩,叫他好好管束陈砚墨才是。我和谈氏要脸面,又不忍曲氏颜面尽失,万般的说不出口!他这样欺辱我,贼喊捉贼,又在二伯跟前说谈氏败坏家风,实际上不过想伺机夺占我妻!”

  陈舍微似乎是哭够了些,抽抽搭搭的在蒲团上蜷起身子,抱着牌位依旧不撒手。

  抱着亲爹的牌位就是最大的倚仗,背对着点点灯光和漆黑坟块,他也睡得安然。

  片刻之后,轻轻的鼾声传到层层经罗帷帐后,陈砚墨浑身冷汗,不敢去看身边的兄长和侄儿们。

  “呵。”陈砚儒轻笑了一声,“好一个恶鬼夺舍,你与其做官还不如做个街头说书人。”

  陈舍度上前一步,把小门关了起来,有些好奇的仰脸看了看这间藏在祠堂里的密室。

  这地方是从前长辈们商量些私密事时才用的,陈舍度还是头一回进来。

  “这是谈氏亲口与我说的。”陈砚墨口不择言的说。

  “老七!”陈砚儒是真发怒了,道:“在祖宗祠堂里,有些鬼话莫要说,我且问你,方才小六说的可是真的!?”

  陈砚墨张了张口,道:“不是,我没有!”

  陈砚儒双眸微眯,道:“太慢,要果断,要怒冲冲的驳斥。”

  “没有,我没有!”陈砚墨尖声叫了起来。

  陈舍度下意识想要堵耳朵,觉得他叫得像个被踩了脚趾头的太监。

  陈砚儒稍感满意的点点头,掏出一块汗巾替陈砚墨擦了擦汗,道:“这样就对了,还有小六说的那个女子,要尽快除掉。”

  陈砚墨本想说旁人也不一定能看出来,碰到陈砚儒的目光后立刻道:“好。”

  陈舍度有些戏谑的看着这个原本很是清高的小叔叔,在自己跟前露了这样大的丑,以后应该也摆不了什么长辈的谱了。

  ‘还是爹拿捏人有手腕。’陈舍度正想着,就听陈砚儒叹了口气,道:“小六也可怜,叫他回屋睡去吧。”

  “爹,那他与谈氏那些出格的事情,您不打算教训了?”陈舍度问,像是好戏没看过瘾般失落。

  “自然要教训的,让女子这样爬到头上作威作福还了得?”陈砚儒说着觑了眼脸色难堪的陈砚墨,又道:“想来那谈氏也不甚安分,是不是从前清贫时受你照拂,有过些暧昧言行?”

  陈砚墨很受教,当即便道:“是!是!”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心里的东西似乎死掉了一块,再也没有资格把自己对谈栩然的情感摆在高处了。

  陈砚儒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冷哼一声,道:“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一个女子罢了,还是人家受用过的,爬得高些,要什么没有?环肥燕瘦,你也是吃腻了,怎么还这样放不下。”

  陈舍度笑了一声,如针般刺破了陈砚墨满是裂痕的体面。

  作者有话说:

  谈姐的网在一百七十章收,也就是后天。

第169章 乌鸦和下一辈

  陈舍微从祠堂出来时跟只瘸腿螃蟹一样, 强忍着不让步伐显得滑稽,进了自己房里才能撇下脸面叫两句。

  沐浴过后, 穿着松软的里衣, 陈舍微撩起裤腿给谈栩然看,“又胀又疼。”

  谈栩然早就备好了膏药,这种膏药一冷就凝住了, 搁在炭盆边上才一直软融融的,用小勺往他膝盖上一撇就敷开了。

  “刘妈妈的蒲团没送进去吗?”谈栩然细细抹着, 问。

  “叫二老头身边那个管事的查出来了, 幸好陈舍稔更过分, 膝盖上捆得厚实,都难打弯,叫二老头骂了个惨, 我就沾点边吧。”陈舍微苦笑道。

  炭盆上坐着热水蒸笼,煲着浓白骨汤。

  “原本盘算着你夜里出不来, 想偷偷带进去叫你吃的, 所以包了好些珍珠小笼包。”

  小荠掀开蒸笼, 陈舍微就见拇指大小的绞花小包子搁在松针垫里,不负珍珠之名。

  这种珍珠小笼包不似灌汤小笼那样满口汤鲜, 也不是发面小笼那般蓬松暄软, 从皮至肉,别有一种紧致感,嚼起来很有劲儿。

  “都是孙姨和小石头做的, 没叫别人沾手,夫人已经吃过了, 爷放心吃喝。”

  陈舍微吃过饭, 躺在枕头上徐徐眨眼看着谈栩然, 等到小荠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了,一个温热的吻落在额上,陈舍微才轻声道:“又哭又嚎,真是累人,应该算是过关了,老头身边管事喊我起来的。”

  谈栩然抚着陈舍微的面庞,道:“夫君辛苦了。”

  陈舍微那时佯装昏睡着,隐隐约约听见陈砚墨的尖叫,有种他这个人从内而外都要崩坏的感觉。

  “不能亲眼见他撒泼发疯,倒也遗憾。”他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