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珍宝珠
赵先生剥了一颗咸水煮花生,滚出三粒仁,分了陈绛一粒,摸了两粒自己吃了,摇摇头,继续道:
“可,管你是个什么能人,那也要银子来驱使啊,且不说日常的吃喝拉撒要咱们来奉养,便是船坞里的船只日常修补保养,那就是海了去的银子。”
赵先生是有田有银的清闲人家,可一说起这档子事情,心情也不是很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爱和鼓励,抱抱,我会继续加油哒!!
第27章 泉州卫和茉莉冬瓜茶
泉州这地界相当于一年要纳两番税役,一番交给朝廷,一番交给卫所,这两笔都是不交不行的。
小山坡上的春茶刚掐下来一批,制熟并茉莉花一块卖了。
陈舍微刚与吴家分了银子,这银子到手里还没焐热,就交出去一大半。
也亏得陈舍微一到这身子里,才发了几日懵就开始琢磨挣钱了,不然哪经得起这盘剥?
小园子已不复冬日里光秃秃的景象,东一块西一块油油嫩嫩的绿,瓜蔓丛生。
赵先生酒足菜饱在陈家闲逛,瞧着墙角处还有几方空地,再一看,原也仔仔细细的扒过了,冒着点点绿,就道:“哦,你家这豆都冒出来了,我家的还没种呢。”
赵先生家也种些日常吃的瓜果,不过怎么瞧着都没有这园子里的规整。
园子里原本就有些果树,桃、李、枇杷什么的,瞧着都快死了,被陈舍微砍了枝叶,用肥一救,也有了生机模样。
陈舍微一边给赵先生介绍这种了什么,那又种了什么,一边往瓜地里去,熟稔的掐去好些枝蔓。
“诶,阿小,你跟果儿说一声,这南瓜地里别追肥了啊,除非干得地裂,也不用浇水,不然光跑藤不挂果。”
孙阿小捏着瓢,心中暗骂郭果儿,早间出去买木料搭葡萄架,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呢?要是敢躲懒,丢了这么和善的主家,她把心怄出来都没得赔!
也不知道郭果儿是不是被骂得耳朵痒,猛地从园外的篱笆墙上跃进来,可怜他皮肤紧绷,有些不便,倒栽葱似的跌在存肥的桶子边上,惊出一身冷汗。
陈舍微和赵先生听到动静转身,就见孙阿小扔了瓢去扯郭果儿,也跟过去,赵先生一眼睃见那近在咫尺的粪桶又顿住脚,哭笑不得。
“急什么?有狗撵你啊?”
郭果儿没有心思玩笑,搭着阿小的胳膊站起来便道:“少爷,甘大哥被官兵抓走了!”
“什么!?”陈舍微还觉得是不是甘力犯了事,赵先生却反应更快,道:“是不是抓去服兵役了?”
郭果儿点点头,道:“我从木料行回来,路上就瞧见一个军爷看上甘大哥,也不许他用银子来抵,甘大哥只来得及让我给甘嫂子带句话,托您多多看顾。少爷,甘嫂那我怎么说啊?”
赵先生摇摇头,道:“唉,甘力那身板人家看上了,哪里会撒手呢?可问了是哪个千户所?”
郭果儿不大清楚,只说了为首那小兵的衣裳制式,赵先生微微一皱眉,道:“蓝衫皂靴,不像是千户所的,约莫是泉州卫的号衣,若是被千户所逮走的也许还能想想法子,可名字挂在了泉州卫,这下可真没路子能捞回来了。”
园子里砍下的果树枝丫陈舍微都留着,捡了好的搭葡萄架,只不过缺了两根不够长,就让郭果儿去买。
大生意人家才给送呢,就两根,郭果儿是扛着回来的,紧着要去报信,就给扔在前院。
甘嫂就听见一声响,出来看也没个人,就两根木头棍横在院里,不知是怎么个意思。
谈栩然早知道有这件事,可真发生了,又觉得有种宿命难逃的感觉。
见陈舍微耷拉着脸不知该怎么开口去说,谈栩然就道:“那我去讲。”
谈栩然进了甘嫂的屋子没一会,屋里就传出哭声来。
阿巧陪在门边,觉得甘嫂好生可怜,哭声也低低的,怕自己的悲伤打搅到别人。
正哀愁着,忽然就闻见一股分外清新的甜香气,阿巧低头一看,就见陈绛小心翼翼的托着一个小盏往屋里走去。
甘嫂忙擦去了眼泪,强笑着接过她高举过来的杯盏。
春日里,虽是万物复苏,却也是什么都短缺的时候。
陈舍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想到自己预备给谈栩然烹来喝的一盏茉莉冬瓜茶。
茉莉是吴家送来的,冬瓜是陈舍微昨个才买的,也就闽地还能在冬天里种一波绿冬瓜,眼下刚好成熟上市。
不过今冬这么冷,绿冬瓜也很少,有些贵,一圈圈薄切着卖。
绿冬瓜去皮切丁,用红糖拌了,稍稍的腌出些水,再添水炖煮,煮到冬瓜柔软透明,与红糖水几融一体就成了。
茉莉泡三道,只留最后一回,先盛半盏冬瓜汤,再添茉莉茶至八分满,一路从内院焖到外院,茉莉与冬瓜香气交融,就是陈绛递给甘嫂这一杯了。
甘嫂不想拂陈绛美意勉强喝了一口,可清甜柔润的滋味沁了进来,她觉得心肝胸肺都好受许多。
冬瓜和茉莉本就是纾解肝郁的好物,悲则伤肝,这一盏正对症。
谈栩然留了阿小陪着甘嫂睡一会,同陈绛手牵手出来,就听女儿糯声糯气的道:“阿娘,爹暖着一钵,等你去喝呢。”
阿巧觑了觑谈栩然的面色,见她浅笑盈盈,心道,“给姑娘喝倒是只能甜甜嘴了,只要姑爷别闹事,姑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第28章 回忆和春日的果子
每年这个时候,也就是三月至五月时,海上刮的是东北风,倭寇自日本乘船而来,顺风而行,所费不过十几日。
而六月后风向转变朝南,倭寇抢掠之后又可乘着南风返回。
秋冬之际也是东风盛行之时,倭寇顺势而来,过一个冬再借着南风起的时候回去。
这便是春汛秋汛时犯倭的缘故。
前世谈栩然死的那年,倭寇进了泉溪镇。
原本以为陈舍微带着陈绛住进了高家的宅院,却不曾想他撇下女儿寄在三房院里,由一个老婆子照料,自己逍遥去了。
倭寇进犯,人人自危,陈家三房和五房纷纷收拾行李要往泉州上来,可是泉州城得了消息,早早的关了城门。
一行人在路上奔波,陈绛就丢在那时候,再也没有找回来。
陈砚墨那时候寻到了青筑小楼背后的势力,辗转托人送了礼,想把谈栩然赎出来。
谈栩然即将自由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告诉她陈绛失踪的事。
陈砚墨在她的步步紧逼之下承认了,什么赎身不赎身的,谈栩然觉得毫无意义了。
青楼声色地,什么时候最安静?
鸡鸣时分,天刚破晓。
谈栩然打着赤脚从大堂高台两侧倾覆而下的红绸台阶上走过,手指松松勾着一盏半明半灭的油灯。
她绕过一个供人嬉闹叼食的苹果,蒂梗上系着的丝线断了,被啃去的部位已经褐变,牙印瞧着也恶心,同老鼠咬过没有分别。
她又踢掉一盒助兴的媚药脂膏,精美的银盒咕噜噜的从台阶上滚下去,盖子翻开,露出膏体上令人作呕的抠挖指痕。
她踩上碎裂的杯盏,带着鲜红不全的足印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底下杂乱交缠在一起的暗红桌椅,好像掩在红粉帷帐后的男男女女。
谈栩然看了一会,松开指尖,只听得脆裂一声,火舌蔓延,舔了她指尖一下。
“嘶!”谈栩然被烫得抽冷气,顿时回神。
陈舍微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摸了摸塞进她手里的一个盐包。
“这,这我试过温了,不是很烫啊。”
对上陈舍微关切的目光,谈栩然如被针刺,将盐包搁在胀痛的小腹上,垂首似羞赧。
“不烫,我刚才算着甘嫂的产期呢,想得入神了。”
“夏日里生呢,做月子可热。”陈舍微碎叨叨如老妪,又将一碗嫩红润黄的小樱桃塞进谈栩然手心,笑道:“吴老三送来的,山间的野樱桃,我尝了,不咋甜,但果子气很重,好吃。我都用温水过了一遍。”
春日的果子不比夏秋甜蜜,杏子酸,桃儿脆,但各有各的滋味。
自家后院的果树还没挂果,但也不愁吃。
赵先生的夫人和儿媳都是养蚕的好手,家中最多是桑树。
四月里桑叶下就藏了果,有些是细长条,有些是短圆柱,长条的由青转红就不再变了,短圆的还会酝酿成乌黑的紫。
长条的桑葚总有男人一掌那么长,远远瞧着还以为是挂了豆角。
这种桑葚是赵先生家独有的种,别处没有,虽说瞧着红滴滴的,像是没熟,可吃起来比寻常的紫桑葚还要甜。
桑葚是一种要分享的水果,粒粒饱满的果珠挤在一处,可从枝头一摘下来,便是摆着不碰也要萎掉。
赵家叫仆妇送来了两小筐子,都是细细择过的,上头密密的盖了几层的桑叶,还有一匣子蚕宝宝,说谁给陈绛玩的。
陈绛这几日真是快活极了,熬过了冬日寒冷与窘迫,春阳融融,果子没断过吃,又得了新鲜的玩物。
谈栩然听见她在院里与阿巧跳百索,两个人的笑声一阵阵传进来,令她恍惚。
装樱桃的碗是一个琉璃盏,谈栩然都不知道家里还存着这样的好东西,遗落在库房墙角处,孤零零一只,成不了对。
陈舍微给它拾了出来,搁在小茶几上专装些果子零嘴递给谈栩然。
他自己吃的时候是不用,抓一把在手心里就是了。
琉璃盏的光泽更衬托出樱桃的晶莹剔透来,樱桃入口是软软的,一种柔嫩滋味。
谈栩然身上的薄被也是软乎的,发髻也只用一根竹簪斜斜挽住,她歇在榻上,如被白云围裹,却又全无束缚。
陈舍微拿了书册在一旁看着,谈栩然动一动,他就问:“夫人要什么?”
见谈栩然抿了唇不说话,陈舍微面颊一红,倚着门喊了阿巧一声。
阿巧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从内室取出一条月事带供谈栩然替换。
谈栩然接了月事带走到屏风后,就听见阿巧问她,“姑娘,亵裤可有沾了?”
“没有,新做的这几条月事带很厚实。”
谈栩然换好之后,阿巧走进去将血染了的月事带包在一个布袋中,等夜里再去洗了。
女人每月里都要这样折腾几回,夜里更是麻烦。
原身这时候总嫌污秽,自去书房睡了,陈舍微却还想赖着谈栩然睡,只是阿巧抱着被在门口等着,他只能让位。
一口气叹得那叫一个长,谈栩然看见阿巧的表情随着陈舍微那声叹气愈发费解无语,到底是笑了一声。
阿巧刚去洗了谈栩然的亵裤和月事带,钻进被窝里道:“姑娘,姑爷的中裤我怎么一回都没洗到过?难不成叫阿小洗了?”
“怎么可能,臊得他。他沐浴时顺手就洗了,晾在西窗的屏风后头呢。”
“啊?”阿巧惊异,喃喃道:“这还是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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