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瓜珍宝珠
甘嫂虽有顾忌,但又不肯搬到内院来,只住到最里边,最清净的那间去了,同郭果儿夫妻俩的屋子紧挨着,彼此间更能照应几分。
谈栩然给她换了一把好锁,只配了一把钥匙。
甘嫂攥着那把钥匙看着谈栩然,她只一笑,看起来那么冷淡又叫人心暖。
“死物比人更靠谱,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舍微原本觉得,一家人简简单单住着挺好,可眼下这时候,生产力水平低下,好些东西非人力不能替代,就连想要方便出门,也得养着车夫和骡马。
银子这东西是活的,流进流出,动起来才有生机。
泉州这市面上的鸣虫原都是周家的买卖,谈栩然育的不多,可品相好,王吉虽然卖的高调,但他也没那么傻,是指使了人卖的,他自己藏得好呢!
且虫儿没往泉州卖,反倒卖给泉溪、山涌几个州城边上的富庶村镇。
冬的帷幕一拉开,亮响清脆之声犹如古琴散音,哪些虫儿是常胜将军,可不宣扬开了?
泉州的公子哥儿惊讶的发现,好虫儿竟都在城外的臭头鸡仔手上!
谈栩然除了育虫,今年的虫儿花样也卖的愈发贵,王吉还给她接了描在葫芦上的花样。
‘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装蛐蛐,养金钟的葫芦,这玩意是要揣在怀里暖着虫儿,斗虫时再往罐盂里一倒,掏出可不得好看?
鸣虫葫芦本来就是卖给富人的,东西好才是最重要的,价钱贵些不要紧。
好些日子了,陈舍微的书房都是谈栩然在使,今儿眼瞧着都要一更天了还不回来,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气哼哼的抱着被子去找她。
门一开,见她发丝被气流拂动,又忙关了。
陈舍微抱着一大坨被子站在书案边上,看着谈栩然头也不抬一下,闷声道:“还不睡啊。”
谈栩然正在兴头上,把握着这点精神多画些,等着这股劲儿散了,捏着笔得咬上半个时辰才落得下。
“嗯。”
见她也不瞧自己一眼,陈舍微委屈得紧,想走又不想走,自己拉扯了半天,又抱着被子倒进窄床里,卷成一条人肉馅的卷筒饼,睡了。
到了三更天谈栩然才画好,等着墨干收起来,立在窄床边上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陈舍微裹得严实,一张脸睡得红扑扑。
谈栩然想了想,还是让他睡吧。
正当她转身想走的时候,就见那卷筒饼竖了起来,陈舍微困恹恹的嘟着个脸,不满的说:“怎么不叫我。”
“你就这么走回去?”谈栩然好笑的看着他卷着被褥蹦下床来。
陈舍微略微清醒了一点,敞开被子,道:“咱们裹着一块出去,夜里冷。”
谈栩然瞄他,半睡半醒的,倒是花样多。
陈舍微迷迷糊糊的,暂时还没冒出什么靡靡之念,就是不想谈栩然受风着凉。
敞开了被子,原本怀里凉飕飕的,谈栩然轻轻依偎过来,又软又暖的贴着他,道:“咱们这模样,叫她们起夜瞧见了,还以为撞傻鬼了。”
“鬼就鬼吧。为何是傻鬼呢?”
房门一开,明月悬空,夜凉如水。
院中景致叫月色和晚风洗了一遍,树影婆娑,落下银光澄澈,仿佛一池极干净的水,万物在其中都如悬空。
纯净的叫人眼睛发凉。
如此月夜只叫陈舍微看了一眼,很快侧眸看向谈栩然。
她如月中聚雪,般般入画。
谈栩然听见陈舍微在她耳畔轻声请求,“夫人,我可以亲吻你吗?”
缱绻的话语同初雪一起落下,那句请求就沾上了一点幻妙,仿佛是开启落雪的神咒。
碎玉点点,在月光中飘散下来,慢悠悠的,如恩赐降临。
谈栩然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温柔下来,在暖和的被筒里轻轻的勾住他的尾指,随即迎来了他落在腮边的一个柔软亲昵的吻。
‘不要掉以轻心啊。’
她在心里警告自己,可陈舍微吻过之后没有进一步夺取,也没有离开,而是用鼻尖和唇,在轻轻的蹭她,仿佛初生的小狗,还闭着眼呢,世间万物于他来说都是空白,只知道舔舐唇边温软的肌肤,埋在弯弯的脖颈里轻哼撒娇。
落雪无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安利,来抱抱(づ??????)づ!
第59章 炸鸡和柿饼酪卷
挣钱还得是替自己挣才有劲儿, 陈舍微蹲在自己地里玩泥巴的时候,太阳什么时候下山都不知道, 可等到去给陈舍嗔干活的时候, 他就萎靡了。
陈舍嗔这人,还真不放心什么都叫陈舍微去弄,如若这般, 日后岂不是离不开他了?专弄了好些管事来听讲,陈舍微倒觉得自己像先生, 这感觉倒也还凑合。
陈舍嗔开口, 陈舍巷再不愿意也要出烟籽, 既是族田,大房二房在银钱方面素来大方,三房出劳力, 陈舍微出苦工,即便陈舍微不设计陈舍巷, 难道他就能逃脱了?
陈舍微搂起一把种子搓捻一番, 全是粉屑, 好似是陈年的。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陈舍微从每袋烟籽里抓了一把, 放在陈舍嗔自家的花房里做发芽试验, 分别以六天和十二天为限,结果发芽率不到一半。
这可是当着陈舍嗔的面育出来的,陈舍微只动动嘴, 都是三房的下人经手。
土格里的小芽星落云散,瞧着怪可怜的, 气得陈舍嗔把陈舍巷从小妾床上拽下来骂。
“还好是老六先试种了一把, 他要是没试, 你他娘的是打算叫族里的银子都打了水漂吗!?”
陈舍嗔逼着陈舍巷当场就抬了好烟籽来,果然不同,籽粒均匀饱满,泛着油光呢!
他冷哼一声走出去半个院儿,又回身皱眉看着满脸不忿的陈舍巷,道:“泉溪镇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兄弟阋墙传出去本就难听,老六如今对我有用处,你再找他的不痛快,我叫你不痛快!”
郭果儿带着脖子上一圈淤紫,跟在陈舍微身后进进出出。
陈舍微说得口干了他就上场,也是一副能干模样,同三房的人混熟之后,人人都知道他险些叫陈舍巷使人掐死了!
陈舍嗔弄来的好种子,见陈舍微把玩着烟籽点头,总算是松口气,喷气哼道:“老八真不是东西。”
“一家兄弟,有几个品性端方就不错了,哪能人人都是君子呢?”陈舍微哑着嗓子拍马屁。
陈舍嗔半真半假的一惊,道:“老六,你嗓子怎么了?”
蔡氏端来一盏金银花胖大海,道:“连讲了那么几日的课,能不哑吗?你也真是的,开春的事,这么急作甚?”
“过些日子大房二房的伯父兄嫂们就回来了,祭祖唱大戏,吃席耍把式,人家瞧一个热闹,我可不得在背后跑断了腿?等开春?!那时间也太紧了,只能眼下先把事情都布置下去,年节时一忙,哪来的功夫啊!”
陈舍嗔摇摇头,一副能者多劳的样子,见陈舍微沉默着喝茶,只当他嗓子不方便,又道:
“去年你身子不好,今年瞧着好了些,也带着弟妹和阿绛走动走动,别总叫五房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绕着大房二房几个兄长打转。我有时候瞧着都觉得替他们发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人呢!”
蔡氏掩口笑,夫妻俩的口吻是如出一辙的不屑,道:
“那一家子就那样,不过你阿兄说得对,你是该叫弟妹和阿绛多走动,阿绛这年岁了,生得又好,在大房二房的长辈眼里露一露相,说不定人家瞧见了好的儿郎,也能惦记上给阿绛做媒呢。”
陈舍微轻轻一咳,道:“我自做个田舍翁就罢,没那么多想头。”
陈舍嗔很是不赞同,想了一圈,用胳膊碰碰陈舍微,一副哥俩好,无话不谈的样子。
“五哥我也晓得你,没个儿子,是没什么奔头。”
他眼瞅着蔡氏出去了,更肆无忌惮起来,陈舍微听得厌烦,耐着性子应付着,听听这陈舍巷能出什么好主意。
“等这烟叶的事情有了眉目,哥院里有个丫鬟,极好生养的身段,脸蛋也俊,你弄上几回,要个孩子还能是什么难事儿啊?”
还搁这吊大萝卜勾他的呢!
陈舍微拱拱手,无语的说:“不瞒哥哥,我这身子虚,又好清净,院里人一多就烦,这美人恩我是无福消受了,哥哥自己留着吧。”
陈舍嗔长叹口气,道:“你这故意挖苦我呢?怎么?怕我收用过?说实在的,你五嫂不是个能容人的,我院里的还真都是清白身子,那要是老八院里的,我看就是只母鸡都下不了云英蛋。”
陈舍微听得有点恶心,可后边那句关于陈舍巷的讽刺又着实好笑,见他要笑不笑的,陈舍嗔只以为他假正经呢。
“对了。”陈舍嗔忽道:“今年年景不好,泉溪周边好些灾民,咱们陈家在镇上,在泉州城里都是有脸面的,少不得要出些粮食。”
陈舍微露出为难之色,道:“五哥是知道我的,手里短银子,早卖了些粮花用,再加上买了些田要雇人。”
陈舍嗔一笑,道:“嗯,我知道,你怎么买那么些下等田?若是没钱,少买些,也得求精不求多才好。”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成天打听别人事儿你还挺嘚瑟呢!’
陈舍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我种些烟叶,好给水稻治虫子,费不了那么好地。”
“傻小子。”陈舍嗔不解的瞧着他,“怎么就一条心往庄稼上使呢?卖烟来钱多快?”
“那,那我也还打算着种点嚼烟的。”陈舍微笑得憨厚,仿佛担心陈舍嗔不叫他种一样。
他那一点量,陈舍嗔还真不放在眼里,嗤道:“种就种呗,我是为族里做事,收成大家都受益,又不跟老八一样斤斤计较,地里的玩意,他也跟癞皮狗似得到处撒尿占地盘。”
“要不五哥能当族长呢。”陈舍微听他骂陈舍巷真痛快,奉承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哎呀远得很,我是不想那么多,做好眼前事吧。”陈舍嗔拍了拍他,道:“罢了,反正族里的生意五房占了你股子,账面交上去委实不像话,我叫他们退出来,今年你那份粮就从族里分红出吧。”
陈舍微连忙道谢,心道,‘果真如夫人所言,同个要脸面的人打交道,虽也需阿谀奉承,小心应对,但到底有些面上的好处,总比同陈舍巷那种不要脸的好,吃了肉还嚼骨头!’
陈舍微起身告辞,‘拜拜了您,爷回家折腾自己的烟叶去了。’
说了给王吉的烟叶要顶尖,陈舍微自然要说到做到,上一岔品相最好的他都留了种,也不假手于人,还是自己育。
冬日里的活计闲雅,陈舍微陆续雕弄了百来个水仙种球,也没觉得累,王吉今儿来运谈栩然最后一批虫,吴缸正好也来上最后一遍漆。
收拾收拾,好过年了。
“今儿你们贼有口福了!”陈舍微拍着胸脯保证。
谈栩然觉得陈舍微唯一一点奢侈劲儿就用在吃上。
还没全然长成的鸡,剥得光溜溜,倒要用上奶和胡椒给它泡澡。
孙阿小原本还想偷师,看到这已经扶墙要晕了,捂着眼睛挪出去,喃喃道:“作孽作孽。”
这样一只嫩嫩滑滑的鸡,还裹了面衣,费上许多油去炸它。
王吉看得嘴角直抽,道:“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说是这样说,那整鸡端上来,袅袅冒烟,陈舍微徒手就扯下一只腿儿,金黄脆壳,柔嫩鸡肉,汁水四溅,烫了一滴在王吉唇上,他咂摸咂摸,好像还真是不一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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