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您的意思我?明白?,可光送奇珍异宝上去,怕是?讨不着?好。等到今年?冬天,同正事一道报上去,才是?锦上添花呢。”
程丹若不咸不淡道,“当然,我?就这?么一说,您不信,自可安排了去。”
鲍贤说:“这?事当然听您的。”他要?托人上贡,别说能不能成,掏多少?银子,那是?越俎代庖,以后可就生?出嫌隙。
况且,圣人点明要?她?主理此事,自己若不听,恐怕这?颗脑袋也在脖子上放不了几天了。
程丹若这?才道:“那就好。”
她?终于能喝口茶,微微润润嗓子,沉吟道:“其他倒是?没有要?紧事,春天羊毛收足了,夏天就能开?始织,秋冬之际,咱们再见分晓吧。”
其他人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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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脚步慢慢近了。
大同这?个地方,三四月还可能下雪,可虽然暖和不到哪里?去,农民却开?始了新一年?的耕种。
小麦、小米、高粱依次播下,今年?又多了红薯和土豆。
对于抗风险极低的普通百姓家庭来说,尝新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大多数人家依旧保守得种了小麦。
但在听说今年?夏天,可能要?去疏通河道时,不少?人家考虑到免除一人徭役的优惠政策,便决定咬咬牙,再多种点红薯。
至少?要?种一亩,不足一亩是?无法免除徭役的。
人口多的人家,则想到红薯低税,便决定在周边垦些荒田,胡乱种点,说不定到年?底,家里?人就能多两碗干饭。
而这?个时候,细心的百姓不难发现,大同的外来者变多了。
是?的,经过去年?秋冬的宣传,在河南、直隶甚至山东的部分流民,听说朝廷和鞑靼停战的消息后,逃亡的晋人陆续开?始返乡,另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听说大同府招募流民,垦荒入籍的消息后,也决定来碰碰运气。
当然了,还有少?部分更“特殊”的人群。
——某些失去了户籍,不知能在何处安家的人。
比如,彭万年?和于美娘夫妻。
第229章 小人物
泰平十八年的夏夜, 于美娘将一包药倒进了丈夫的罐子。
家里就一间屋,煎药的时候, 她的丈夫始终躺在床上, 死死盯着她的动作?。她心跳如雷,浑身冒着冷汗,拿药包的时候手都在抖。
可?丈夫并没有起疑, 因为她紧张的时候太?多了, 一做不好?就要被打,没有犯错也会被打, 一天?中大多数时间, 她都这样害怕。
就这样, 她解开了药包, 把里面的药材全部倒进去。
这很正常, 不是吗?
但于美娘知道?,那是两?天?的份额。她的丈夫一喝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于美娘没有带任何行李, 只在怀中揣上银两?, 就抱起石头,在下午光明正大地离开了村子。
人家问她:“石头娘, 你这是去哪儿?”
于美娘死死抠住手指,照着彭万年的吩咐回答:“孩子有些难受,去寺里讨碗符水喝。”
这时, 程丹若和惠元寺的第一次义诊还在,村子里很多人都去过,有病看病, 没病拜佛,故而全都没有起疑。
就这样, 于美娘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家,黄昏时分和彭万年会合。
两?人私奔了。
天?地浩大,彭万年倚仗勇武,一口气带着于美娘和他的便宜儿子石头,直接跑到了河南。
他会些拳脚功夫,体格又高壮,便寻了家颇有善名的富户,自称与妻儿是从山东来的,家里遭了倭寇,如今无处安身,自荐做个?护院。
这户人家心慈,且也不太?在意流民的来历,见彭万年有点本事,便留下了他们。
于美娘怕被人发现踪迹,深居简出,闷在家里纳鞋底子。
这段时间,她过得既幸福又恐慌。
幸福之处在于,嫁给前夫五六年的时间,除了怀孕的几个?月,拳脚相对少些,一直都在痛苦中度过。
身上的伤好?了又添新的,新的未愈,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最崩溃的时候,她跪在惠元寺下的山脚,对佛祖磕头,问佛祖,我生平从来没有做过恶事,为何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她也问僧人,僧人说?,是她前世?作?恶,今生偿还罢了。
于是渐渐麻木,渐渐忍受。
直到——又遇见了彭万年。
在河南的一年多里,于美娘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才发现,“丈夫”并不是魔,石大才是,彭万年不是。
彭万年会给她买花戴,会心疼她熬夜做活伤眼睛,会带石头出去买糖吃。不过几个?月的功夫,石头都逐渐忘了亲爹,以为彭万年就是自己的生父。
日子太?美好?,于美娘总担心这是留不住的。
她害怕某天?醒来,彭万年被人打死了,而她被拖回老家,关在地窖里饿死,或是直接沉塘,又或者干脆卖到脏地方,永远出不来。
可?就是这么恐惧,她也不后悔。
不逃跑,她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是甜的。
然而,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人找过来。
彭万年也安心了。
“石头慢慢大了,总要读书。”他谋划,“这两?年,我也攒了些银子,咱们买两?亩田,以后就安定下来。”
于美娘对他死心塌地,就算他说?下地狱去,她也毫不犹豫。
“我听你的。”她摸着熟睡的儿子,“咱们去哪儿?”
彭万年已?经?打听过了:“山西大同府,那里在招募流民垦荒,能?垦几亩,以后都是咱们自己的。”
于美娘担忧道?:“那离边境太?近了,会不会……”
“你可?知道?现在的大同知府是谁?靖海侯家的公子!”彭万年啧啧称奇,“你不认得,我在惠元寺可?没少听过他,圣人跟前的红人,要是真有危险,还能?让他去那里当官?现在鞑靼和咱们停战了,还做生意呢。”
于美娘似懂非懂,但十分担心:“他会不会认出我们?”
“怎么会?”彭万年浑不在意的说?,“我知道?那些贵人们,他们最多只记得身边伺候的,我这样的人,就算在他们身边路过上百次,他们也不会记得。”
顿了一顿,又笑,“再说?,大同这么大,哪有这么巧遇见了?”
于美娘这才安心,同意去山西。
二月底,启程出发,一路走一路打听,听说?了不少新鲜事。
于美娘最在意的莫过于羊毛衣:“等安顿下来,我也去弄些毛线织,给石头挣点束脩。”
石头脑袋圆圆的,闻言懂事地说?:“娘,我不读书,我跟爹种地。”
“傻儿子。”彭万年摸着他圆滚滚的脑袋,“你要读书认字,这样才有出息。”
他们夫妻在此达成共识,便有意打听大同府什?么地方的义学比较好?。
彭万年舍了一肉包子给路边的货郎,他就好?心提点:“大同的义学不多,一般不收流民,不过嘛……”
他看着高壮的彭万年,认为应该多多交好?,便说?:“我给你指条明路,我大姐嫁到了小河村,他们那儿有个?义学,不收束脩,是小河村的人就能?念,是知府夫人出钱开的。”
彭万年心头一动,又塞过去半包腊肉:“兄弟,能?仔细说?说?不?”
“嘿,上路。”货郎抓块腊肉塞进嘴里,咀嚼片刻,才说?,“不过,你们就这么去小河村,人家可?能?不收,不如去旁边的槐花村。那边荒田多,现在指不定肯收人,只要出一点钱,就能?去小河村的义学。”
彭万年又打听了流民怎么入籍,问清楚槐花村的位置,心里慢慢有了主意。
他们直接进城,第二天?,彭万年就塞钱给衙役,进了府衙。
流民入籍有两?种办法,一个?是获取本地里长的认可?,先安顿下来,户房的人会定期走访下头的乡里,到时候再登记入籍。
另一个?是在城门?口的登记点,胥吏登记后就会拉走,至于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就完全看运气了。
每天?登记的村子是不一样的。
彭万年为了石头读书的事,并不想碰运气,打算去府衙试试。
衙役收了辛苦费,没为难他,指了去户房的路。
彭万年又向他打听:“我是来投亲的,不知道?能?不能?……”
衙役会意地笑笑:“你运气不错,今天?负责的是郑户书,他比较好?说?话?。”
彭万年懂了,这就意味着可?以塞钱解决。
他谢过提点的衙役,小心翼翼地进入户房。
郑户书抬起头,皱眉道?:“什?么人?”
“大人,”彭万年弯低腰,尽量让自己的体型看起来没有太?多威胁,“我是从河南投亲的。”
郑户书不耐烦地说?:“衙门?不负责找人。”
彭万年适时塞去一角银子:“不找人不找人,我们知道?他在哪儿,就是听说?现在能?入籍,就想……”
他吞吞吐吐地示意。
郑户书可?不笨,飞快拢走银子:“你们亲戚是在哪……”
话?音未落,彭万年就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而郑户书忙不迭起身:“府台大人。”
糟糕。
彭万年心头一沉,不敢抬头,只以余光扫过。
他认出了谢玄英,于是愈发恭敬和惶恐,直接跪下:“知府大人。”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唯恐被发现异常。
毕竟,他的头发才长出不少,虽然戴了帽子,可?保不准会让这位公子眼熟。
不能?功亏一篑。彭万年忍住惊惧,身形微微发抖。
谢玄英却径直路过了他,随手拿起前些日子登记的流民,问:“多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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