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郑户书道?:“三千多个?了。”
“不错。”谢玄英扫过彭万年,随口问,“这是?”
郑户书不敢隐瞒,如实说?了。
“河南的怎么来这里入籍?”谢玄英问。
彭万年压低嗓子:“本是山东人,因为叛军才跑到河南,听说?家里有亲戚来了大同,就想过来投奔。”
谢玄英似乎很关心流民的问题,问:“你家几口人?”
彭万年犹豫下,实话?实说?:“三口。”
“妻儿?”他问。
“是。”彭万年克制不住紧张。
“有家有小,也不容易。”谢玄英想想,问,“孩子几岁了?”
彭万年道?:“五岁多一点儿。”
“五岁……”谢玄英瞥过一眼,缓缓点头,“不小了。”
彭万年仍旧抵着地,不知该怎么接话?。
但谢玄英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随口吩咐道?:“既然有孩子,分到小河村吧,那里有义学。”
彭万年登时愣住。
“还不谢过府台大人?”郑户书恨不得上脚踹他。
彭万年压抑不住欣喜,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知府大人。”
谢玄英摆摆手,起身出去了。
“你运气可?真不错啊。”郑户书啧了声?,意味深长地说?,“去了小河村,再找你家亲戚吧。”
“托大人的福。”彭万年卑躬屈膝,并不敢得意。
果然,郑户书见他懂事,后面也不为难,问他姓名和家中人口。
彭万年趁机改名叫万大年,妻子万氏,是家里的童养媳,名眉娘,儿子万磊。
郑户书登记完,给了他一张路引,让他自行去小河村。
彭万年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翌日,彭万年打听到红薯和土豆的免税政策,立即决定买种子耕种。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假如被征去徭役,家里就没人了。
而于美娘则在店铺里打听了毛衣的事,弄清楚大致的流程,却没有贸然买,反而给儿子买了纸笔。
三日后,他们迁往小河村。
有了路引,里长收下了他们,分配了靠山的荒田。
“以后就看你们自己了。”里长说?。
美娘千恩万谢,递过去自家最后半包腊肉。
里长满意地收下,瞅瞅石头,多说?了句:“你们家就两?口人,娃不如放塾里,也认几个?字。”
彭万年又是好?一通感激,殷勤地送里长回家。
回去时,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
不知何处传来孩子的声?音:“人之初,性本善……”
又一会儿,《三字经?》背完了。
变成:“人命贵,当珍惜,爱身体,小事起……”
郎朗的读书声?,伴随着日暮的晚霞,倦林的归鸟,像一幅永恒的画卷,镌刻在了万氏夫妻的心头。
他们知道?,从今往后,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230章 信来往
夜幕四合, 东花厅点上了灯。
程丹若一面梳头,一面听谢玄英说事?, 等听到彭哥出现, 不由感慨:“他们竟然来了大?同?”
谢玄英道:“夫妻两人都在,还有孩子。”
程丹若笑?笑?:“看来私奔得很?成功。”
谢玄英听出了话音,望向她:“嗯?”
程丹若清清嗓子:“我在惠元寺义诊的?时候, 给过美娘一些安神?药。”
他顿时了悟。
私奔这种事?, 耻于道德,但至于情?感。考虑到美娘前夫的?垃圾程度, 谢玄英心中的?天平便快速倾斜。
“希望他们好生过日子吧。”他给出了自?己的?祝福。
程丹若说:“只要不被抓回去, 一定会的?。”
“既已在大?同入籍了, 以后也有个说法。”谢玄英道, “只要不是她丈夫过来告官, 应该没问题。”
程丹若反问:“如果过来告,会怎么判?”
谢玄英斟酌道:“和?奸的?罪名不大?不小?,一般杖九十, 假如丈夫愿意发卖, 可判于奸夫,如果不愿, 只能判给丈夫。”
她道:“即便丈夫殴妻,也要听他意愿去留吗?”
他道:“告到官衙自?是如此。”
程丹若瞧他:“什么意思?”
“民?不举,官不究。”谢玄英慢吞吞道, “不要让他有告官的?机会就好了。”
程丹若:“……比如?”
他顾左言他:“不早了,睡吧。”
程丹若懂了,吹灭蜡烛, 上炕睡觉。
被窝里?,催他继续说:“快说。”
只有在这种时候, 谢玄英才愿意说点白日里?不便说的?话。
果然,他似乎拗不过她的?催促,侧脸看去:“最简单的?办法,拿钱买休书,只要休书到手,此前种种便不重要了。”
程丹若道:“若以此为要挟,恐怕银子填不饱他的?胃口。”
“那?就可以用点手段。”他压低声音,只入她耳,“如果此人好赌,就找人设局让他输,输无可输的?时候,一定会卖妻典女,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
“这都要本钱。”她客观道,“他们未必拿得出来。”
“也是。”谢玄英道,“那?就在半路打他一顿,逼他按下手印,虽有后患,但也是个办法。”
程丹若:“还有吗?”
他:“没了。”
她感慨:“你也不是很?会干坏事?啊。”
吞吞吐吐的?,还以为有是什么锦囊妙计呢。
谢玄英哽住,反问她:“你有什么办法?”
“你真?的?想听吗?”她问。
他当然想听:“嗯。”
“我不会私奔,我会直接把他杀了。”她道。
谢玄英:“不值得,杀夫重判。”
“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程丹若道,“假如他爱喝酒,就让他喝,喝醉了,把呕吐物塞进他的?喉咙,被子捂住他的?口鼻,他自?然会呛死。”
谢玄英学她方?才的?假设:“倘若他不爱喝酒呢?”
程丹若道:“用两种相克的?食物,提前给他服用一种,然后请客人到家?,一起吃第二种。”
“这只有你能做到。”他客观点评,“其他妇人怕是不懂医理。”
“这倒是。”她沉吟片时,又有了新想法。
“据我所知,她丈夫腿脚不便,躺在床上,利用灯油滴落,引起灶房余火,燃烧屋舍。”程丹若构思道,“等大?火烧起来之后,立即回家?救人,最好在他死前将人救出来。”
谢玄英问:“这是为何?”
“烧伤之人痛不欲生,他用不了几天就会死。”她道,“届时,人人都知道她起火时不在家?,又进屋救出丈夫,岂能疑她?”
谢玄英想想,道:“太危险了些,若是自?己也被烧着可如何是好?况且,用灯油怎么做到人不在点火的??”
“……”
“嗯?”
“我还没想好。”
他忍俊不禁,用力搂过她。
君子慎独,可人生来就有恶念,故而?平时要以道德来约束自?己。但与最亲近的?人相处,也是清白完美的?面孔,太累也太虚伪。
谢玄英喜欢与她“密谋坏事?”,这一刻,抛开了道德和?律法,可他们仍然站在一起。
这种感觉,是不是也是私奔的?人所倚仗的?勇气呢?
念及此处,他不由抱她更紧,想深深嵌到怀中,永不分离。
再贴要负距离了……程丹若腹诽着,掰开他的?手,忽然记起一事?,抓着他的?手掌,凑到嘴边狠咬了口。
谢玄英骤然回神?:“丹娘?”
“没事?。”她若无其事?地闭眼睡觉。
他抽回手,翻看手指上的?牙印,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视线一旦受阻,触觉和?听觉便格外灵敏。她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握笔生出的?茧子被好好修剪过,只有薄薄的?一片,正在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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