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布日固德知道云金桑布在鞑靼的威信力,便道:“她被汉人扣押了,这是他们逼她写的,难道你不?清楚?”
“我自有办法分辨信的真?假。”宫布喝道,“你在怀疑我?”
布日固德却不?怕他。
宫布既没有鞑靼王的威慑力,又没有云金桑布得人心,所依仗的无非是二王子的身份。但鞑靼王日老,王妃青春貌美,宫布身强力壮。
可笑他还?以为自己的位置稳如泰山,却没想过,鞑靼王真?的一如既往地信任他的话,为什么会让他离开王庭?
鞑靼王不?止一个儿子,同一个母亲所生的奥尔格勒也长大了,满都拉图的儿子哈尔巴拉,是最受宠爱的孙子。
“我只想为自己的族人讨回公道!汉人一定是知道我们不?让他们收羊毛了,才一不?做二不?休,派人下毒。”布日固德振振有词,“二王子,别忘了你的身份。”
“布日固德,你在威胁我吗?”宫布气得面庞通红,却不?得不?忍耐。
这次朝贡,他带了两千兵马护送云金桑布,其中三百人入关,所剩不?多。布日固德却有备而来,声?称有大笔交易,足足带了三千多人,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他也怕,怕汉人见?他们出兵,立即召集军队北上。
夏季酷热,他们不?擅长这时候作?战,且一旦错失夏季水草丰美的季节,牛马羊都将遭受巨大损失。
尤其是……父亲的身体已经不?好了。
万一布日固德他们借汉人的力量,反过来逼迫王庭,谁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宫布吞回怒吼,拳头?紧握:“你有不?满,尽管向大汗禀告!现在,土默特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布日固德扯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我是好心劝二王子,毕竟,大家的耐心是有限的。当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族人死去,怒火必定燃烧整个草原。”
说完,也不?管宫布是什么表情?,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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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春四月,胡人边衅,大同有疫。
——《夏史·本纪十七·世宗》
第261章 三圣庙
程丹若度过了十分?难熬的一夜, 感觉只稍稍阖眼,天?就亮了。
她挣扎着起床, 用冷水洗了把脸, 这才?清醒些。梅韵端来米糕和热好的牛乳,她随意吃两口?,便整理药箱, 出发去?官驿。
得胜堡已经净街,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纵马狂奔,不出一刻钟就到官衙。守卫没有通禀, 任由她出入。
此?时是早上七点多钟, 云金桑布犹且沉睡, 程丹若撩开帷幕, 搭脉测温, 悬起的心微微松弛。
昨天?的猛药下得很及时,病情并未恶化。
不过,体温依旧很高, 温度没有退。她沉吟片时, 道:“今日的药再加一些竹叶和石膏,煮好后我会命人送来。”
侍女没说什么, 只是道:“王妃说了,听程夫人安排。”
程丹若颔首,先退出了病房, 在檐下写了一张方?子,交给跟随的柏木:“拿回去?给药童,一会儿你亲自送药过来。”
柏木谨慎地点头:“夫人放心, 小人一定?全程看护。”
他做事?,程丹若一向放心, 看他骑马回去?办差,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去?参将府。
范参将才?刚起床,听说她过来,头都没梳,冲出来问:“胡人发兵了?”
“应该未曾。”程丹若单刀直入,“敢问参将,堡中有多少人有鼠疫的症状,如?今人都在何处?”
范参将能被聂总兵派来驻守得胜堡,办事?自然牢靠,立即回答:“生病的大约五十余人,如?今都在三圣庙关着。”
三圣庙在德胜大街的西北处,是得胜堡比较大的一座寺庙。
因为?生病的不是本地军士,就是军眷,关到条件恶劣的地方?,或是驱到关外?,怕是立马要闹兵变。范参将考虑过后,征用了三圣庙,那地方?大家熟悉,心里头终归放心一点。
程丹若亦想明白了其中原委,不吝赞赏:“您思虑周到,我这就去?看看。”
范参将吓了一跳:“且慢,程夫人,您是朝廷命妇,给王妃看病还说得过去?,去?三圣庙……”
他为?难道,“谢知府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程丹若说,“知府是父母官,孩子生病了,父母去?看望不是应该的吗?”
她道,“我连胡人都看,哪能不看同胞?于情于理都交代不过去?,且我去?了,大家也安心。”
这是正理,范参将劝过也算尽了义务,自觉没什么对不起谢玄英的了,遂道:“夫人高义!”
“大人也辛苦。”程丹若很客气,朝他点点头,“外?子已经回府城调药材,假如?送来了,还要大人及时通知我。”
范参将一口?答应:“夫人放心,这是本官分?内之事?。”
得胜堡虽然在大同,可非要追究起来,是军管区,谢玄英并不需要负责。如?今他们夫妻愿意分?担责任和风险,范参将傻了才?会得罪她。
两人快速商议定?,程丹若也要来了通行令牌,又赶往三圣庙。
这里已经被官兵为?了起来,见到通行令牌才?放她进去?。
程丹若戴好口?罩,深吸口?气,迈进这座陌生的寺庙。
乍进门,血压就飙升。
所有病人都被安置在正殿,五十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地上,有的还清醒,有的却烧得神?志模糊。
这要是有一个?转为?肺鼠疫,所有人都要一起见三圣了。
冷静点、冷静点,昨晚吃过四环素预防了。程丹若默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这才?稳步入内。
庙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投注视线。
她穿着真红通袖蟒纹圆领袍,不管是真丝的料子,还是蟒纹的形制,无一不彰显着命妇的身份。
而在得胜堡,能这么穿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是以,虽有口?罩蒙脸,大家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程夫人?”
“诸位。”程丹若定?下心神?,见到角落里诊脉的李必生,开门见山,“李大夫应该为?大家讲过,你们为?何被带到此?处。但我想亲口?为?大家再解释一遍原因。”
她嗓音清亮,许多昏睡的人纷纷醒来,强撑着倾听。
“大家到这里,是因为?生病了,这个?病容易传染,为?了你们的家人着想,不得不让大家离开家人,留在这里治病。”程丹若一边说,一边观察众人的表情。
许多人露出黯然的神?色,有人问:“程夫人,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等她回答,又急切地说,“我死了不要紧,我的娃……他可不能有事?啊!”
程丹若做了一个?手向下压的动作,镇定?道:“我不想欺骗大家,说这个?病并不严重,如?果不严重,我们不会出此?下策,但是——这病是可以治好的,你们过来是治病的,不是等死的。”
因为?最后一句话,许多昏睡的人挣出一丝生命力,哑着嗓子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程丹若口?气坚定?。
然而,百姓愚昧,并非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话。依旧有二三个?病人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她扫过一眼,说道:“这病的源头是老鼠,跳蚤叮了老鼠,又咬了你们,你们才?会生病。所以,这场病并不是你们做错了什么,也不是神?佛的降怒,是今年春天?干旱,老鼠活动频繁,才?会让疾病传播开来。
“所以,要治好病,就要照我说的做,外?头的人已经开始灭鼠,有跳蚤的用除跳蚤的药驱虫,你们也需要换上干净的衣服,分?开住在不同的房间。”
无人接话。
因为?被士兵抓到这里的人,很多都没有被褥,更不要说干净的衣服了。
程丹若说:“衣服晚一点送过来,大家先按照男女,女眷全部到后院居住。孩子可以跟着父母亲人。”
人群骚动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照做。
“你们全都留在这里,只会互相过病气,没法互相照料。”程丹若语气严厉,“发什么呆?起来!女眷跟我到后面去?。”
说来也奇怪,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也没有官兵在侧虎视眈眈,可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压力,逼得他们照做。
十多个?妇人你拉我,我拉你,畏畏缩缩地起身。
程丹若带头走向后院:“跟上,谁也不许落下。”
她们犹犹豫豫地跟了过去?。
三圣庙没有和尚道士,只有一个?庙祝,此?时早已不见踪迹。
后院有几间厢房,程丹若让她们分?了组,各自到不同的屋里隔离,然后说:“先休息一下,不要怕,和外?男分?开,是为?你们好。”
比起如?狼似虎的官兵,妇人们自然更信任她,满怀不安地进屋了。
程丹若又回到前头,见李必生也在分?组,不由点点头:“按照轻重分?开,轻的多住几人,重的尽量少些。”
李必生忙得满头大汗,抽空问:“夫人,药什么时候来?”
“叫人在煮了。”
大约一刻钟后,守门的官兵高喊:“程夫人,东西送来了。”
程丹若快步而去?,指挥蒙面的军士们,把几个?木桶搬到正殿外?的空地上。
她看到好几个?抬东西的人,不断在人群中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便解释:“女眷挪到后院了。对了,你们去?传个?话,家里有人在这的,可以准备两套衣裳和一些干粮送来。”
他们点点头,中有一人忽而大叫:“王二狗!”
“谁?”屋里有人问。
“我是大虎!”听见弟弟的回音,那个?大着胆子开口?的人松口?气,讪讪瞧了一眼程丹若,忙找补,“你好好待着治病,家里不用担心!”
“知道了。”
他开头,其他人见程丹若未曾阻拦,也跟着喊:“爹?”
“铁柱……?”留在正殿的都是老人,他们嗓子干哑,“快走,你来、你来干什么啊!咳咳咳!走!”
“贵儿!你在吗?”
“爹,我没事?儿。”
“你娘呢?”
“到后头去?啦!”
程丹若任由他们认亲,自己则清点了木桶和竹碗。此?前说过,这都是施粥常用的东西,倒是不难找。
于是挽起衣袖,拿长柄勺搅拌均匀,一碗碗舀出来。
“程夫人,我来吧。”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我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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