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你?是说?,把寨堡的田分?给我们?”老人问。
程丹若平静道:“是管理,且只?有一个。”
一个……三家之中,只?有一个可以得到那些田。
三人彼此看看,忽然发现?自?己和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别相信汉人!”最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中间为?首的大?汉,他拔出?腰刀,“他在挑拨我们,杀了他!”
程丹若与他们谈判,大?概隔了约两米的距离,可大?汉的速度非常快,动作?矫健,几乎一瞬间就冲到了她面前。
她来不及闪避。
好在今天,她不是孤身赴会,随侍的田北和另一个护卫瞬步上前,一人将她拉到后头,一人拔刀拦截。
砰!
利刃相交。
苗人的刀是在寨堡里搜出?来的铁刀,比他们自?己的已经好了很多,但谢家护卫配备的是时?下最好的铁器,经过反复捶打,锋利度和坚韧度,都远胜普通军士。
大?汉的刀上出?现?了明显的口子。
田北抓住了这个破绽,欺身上前,一刀逼退他。
程丹若面不改色:“我的条件你?们已经很清楚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又叫住护卫,“放他们走。”
田北等人并?未逞强。
天色渐暗,哪怕人数相差无几,在夜晚的山林与苗人作?战,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们后退两步,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
女人拉住了大?汉:“回去再说?。”
大?汉恨恨地瞪着他们。
程丹若慢慢往后撤,一步步退出?了索桥。
踏上岸的刹那,田北反手砍断了绳索。对面也做了一样的举动,失去拉力?的木桥骤然下沉,跌入湍急的河流,散做无数碎裂的木板。
第305章 雨中计
夜幕深沉, 雨水倾泻。
程丹若立在帐篷前,出神地?望着远处山间蒸腾的水汽, 心里有莫名的预感:苗人选择今晚动手, 一定与下雨有关。
可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阻止。
今天的谈判计策是阳谋,只要?有人信, 便能分化他们的联盟。然而, 苗人单纯却并不愚笨,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她?不确定他们是否还会?上当?。
一阵凉风吹来。
程丹若低低咳嗽了两声。
“姐姐, 别在风口站着了, 仔细着凉。”张佩娘关切地?说, “我煮了茶, 姐姐快来喝一口。”
程丹若笑笑, 坐到她?跟前:“那我就厚颜讨你杯茶吃。”
“姐姐别嫌弃就好。”张佩娘摆出整套的茶具,有条不紊地?烧水、烫杯,热水注入, 翠绿的叶子舒展。
沁人的香气?溢散。
“这是龙井?”程丹若好奇地?问。
“是碧螺春, 姐姐且看,这叶子卷成螺状, 故以为名。”张佩娘笑盈盈的,一点没让她?下不来台。
程丹若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一时认岔了。”
“我的好夫人, 您哪是一时认岔了。”玛瑙忽然开口,轻快地?抱怨,“上回陛下赏的龙井, 您当?是毛峰送给了四奶奶,又把宫里年节赏的毛尖当?做云雾送回子真先生家, 满天下的绿茶,您只认得茉莉。”
“你这丫头揭我短呢。”程丹若嗔怪道,又向张佩娘致歉,“她?们被?我纵得没大没小,妹妹可别与她?们计较。”
张佩娘笑道:“姐姐的丫头这般忠心,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见到主人错认了茶,立马抬出陛下钦赐的招牌,无?非是怕她?们心生轻慢。
不过,她?也着实没想到,程丹若在茶道上竟如此拙劣,连品种都分不明白。谁若在宴席上出这种岔子,怕是羞愤欲死,三年五载不敢出门了。
到底是平民出身,少了底蕴。
张佩娘在心里点评着,脸上毫无?表露,只是有点可惜茶,又有些?烦闷。
真奇怪,女人成亲前后,好像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不管在家时多?么出色,嫁人后就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学过的道理?、念过的书、习过的,成亲后好像都没了价值,一切重新开始,重新学习怎么做一个儿媳,做一个妻子,做一个母亲。
她?委屈又迷茫,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茶香袅袅,空气?安静无?声。
张佩娘回神,端起茶盏,笑道:“碧螺春产于洞庭东山,有个别名叫‘吓煞人香’,因与花果?间种,故有特殊的芳香。姐姐请品。”
“……”程丹若调整微表情?,喝了口茶,露出恍然之色,“确实如此。”
随后放下茶盏,一把揪起旁边溜达的麦子,挠它下巴,笑问:“你是不是也闻到香气?了?”
麦子长胖了很?多?,肥美的皮毛油光水滑,被?她?拎得一脸懵逼。
张佩娘被?它吸引了:“这是姐姐养的猫?”
“是啊,妹妹想玩会?儿吗?”程丹若递给张佩娘一个毛球。
张佩娘逗起了猫,脸上不复方才的苦闷。
程丹若松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暴雨依旧,噼里啪啦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
她?揉了揉额角,心想,苗人到底打算怎么利用这场大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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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的计划是什么呢?
清平县建在山间,以贵州的雨量,时常会?遭遇河面上升的问题。所以,排水是重中之重。
建城初,县里就利用地?势差,挖了很?多?排水沟,雨下得再大,也能通过暗沟排出城外?,以免被?洪水淹没。
这两天一直下雨,暗沟内的流水源源不断,虽然隐蔽,但还是被?老?道的苗人们发现了出水口。
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往沟里填土,给它堵住。
一旦积水无?法及时排出城外?,县内的河流水位便会?上涨,淹没县城。
届时,再把排水口挖开,排出积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取清平。
计划得好好的,但临动手前,“谢御史”和他们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苗人没有谁不痛恨寨堡的军官,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奴役他们的族人,抢夺他们寨中的女人,甚至夺走他们的田产。
他们反抗,就会?被?扣上罪名,要?么砍头,要?么开始无?穷无?尽的劳役。
可现在,那些?作恶的军官已经死了。
假如能够接管寨堡……汉人喜欢屯田,他们占据了这一片最好的田地?。
三家都很?心动,但黎哥,也就是为首的汉子,明明白白地?说:“我不相信那个汉人,他说给我们寨堡,就能给?而且,他说要?我们把杀人的交出去?——我杀了三个大官,你们想出卖我??”
老?人立马道:“我们绝对不会?背叛约定。”
女人说:“我也不相信那个汉人,他们最喜欢骗人。”
无?论心里怎么想,当?时,他们口头上达成了一致。
然而,究竟有无?动心,与其看言语,不如看行为,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原定于夜里动手,堵住排水道,却因为各种缘故——比如要?回去?和寨子里的人说明今天的会?面,而拖延到了清晨时分。
莫要?小看这两三个时辰的差距。
深夜时分,密林之中几乎看不见三步远的人,但凌晨四点左右,天已经蒙蒙亮,虽然视野依旧很?差,可人影在灌木丛中却有了隐约的轮廓。
田南也正是因为如此,发觉了他们的踪迹。
他立即回禀谢玄英:“一群苗人鬼鬼祟祟地?往西面去?了。”
西面可不是清平县的方向,也不是驿站的方向,谢玄英担心他们趁机与其他苗寨联合,马上命人跟上,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歼灭。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排水沟的秘密。
排水道设计巧妙,且十分隐蔽,如果?没有大量积水排出,很?难发觉。苗人也是趁着这两日下雨,观察水势,方才发觉地?点,这会?儿正忙着掘土,将大量淤泥填塞出水口呢。
暴雨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也掩盖了追兵的动静。
等?这二三十个苗人发现被?护卫包围时,已经太晚了。
为了干活,他们没有穿棉甲,赤膊短打,如何能抵得过精兵良将的护卫们?没一会?儿,就被?杀了七七八八,只余数人为俘虏。
不必拷问目的,谢玄英看到排水沟,就猜出了苗人的打算。
“张鹤。”他点明护卫,“你率领三十寨堡的兵卒,拿上这些?铁锹和木棍,绕路到清平的南边,往此处走。”
张鹤人如其名,身形秀长,姿态豪迈,是护卫中少数文武兼备之人。若非出身不光彩,万不至于排在李伯武、田家兄弟之后。
谢玄英观察了他数年,见此人可用,才决意栽培。
“是,公子。”张鹤知晓他的栽培之意,二话不说便应下。
只见他走到队伍的末尾,观察片刻,点了三十个寨堡的军士,让他们拿上苗人携带的铲子木棍,整队钻入密林。
谢玄英见他挑的都是身穿青直身,头戴红毡帽的兵卒,不由暗暗点头。
青衣红帽是官兵常见的装扮,他派出张鹤一行人,正是要?让苗人误以为清平县被?淹,派出官兵疏通排水道,好引蛇出洞。
张鹤不必他明说,就领会?到了个中涵义?,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传令下去?,”谢玄英观察天色,觉得雨很?快就要?停了,“整兵出发。”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苗人应该会?在五点左右,官兵轮换之际发动袭击。
他们现在赶过去?,正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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