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几月下来,两个苗族孩子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会写简单的汉字。不读书?的日子,夕达英就和护卫练武,小姑娘们则被竹香带着做针线活儿。
她说完,程丹若差不多也吃完了:“把他们叫过来,我考考功课。”
“欸。”
一刻钟后,三个小孩排排站在她跟前?。
赤韶处于?青春期,个头最高,人也最漂亮,夕达英还?没发?育,但身板壮实,皮肤黝黑,正满头大汗地默诵些什?么,金爱最矮,可气定神闲,和赤韶打眼色。
“咳。”程丹若清清嗓子,问他们,“最近都学了什?么?”
赤韶和夕达英回答:“《名物蒙求》。”
金爱瞟了他们眼,自豪道:“我在读《四书?》了。”
程丹若便考校他们:“中于?天地,惟人最灵,往下背。”
赤韶先来:“耳目鼻口,具人之形。得其清者,圣人贤人。得其浊者,愚夫凡民。读书?为士,耕田为农。行商坐贾,技艺百工。是谓四民,各有所业。”
她问:“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赤韶抿嘴巴:“知道一点。”
程丹若笑了笑,换人:“达英,‘人生而?群,不可无教’,往下背。”
夕达英结结巴巴:“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别而?夫、呃……夫妇,什?么友朋。长?幼有序,谓是、不是,是谓人、人家……”
“慢慢来,不急。”程丹若温和地鼓励他,“回去多看看。”
夕达英如释重负。
程丹若又?看向两个小姑娘:“功课要做,不能懈怠,我之前?让你们办的事,做得如何了?”
“回夫人,做好了。”金爱推了赤韶一把。
赤韶掏出怀里的册子。
程丹若道:“你唱两句我听听,就天麻吧。”
赤韶清清嗓子,悠远悦耳的歌声顿时飘满厅堂。
“天麻就是定风草,茎像箭杆根像脚,有风不动无风摇,三四八月去采根。”
“不错。”程丹若不吝赞美,“你们用心了。”
两个女孩面?露喜色。
“夫人吩咐的事,我们当然要尽力做好,不敢当您夸赞。”金爱乖巧道。
程丹若哪里看不穿她们的小心思?:“我说话向来算数,你们有什?么心愿?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考虑。”
金爱道:“这事我出力不及赤韶姐姐,不敢居功。”
程丹若看向赤韶:“爱娘这般说,想来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说来我听听。”
赤韶咬咬嘴唇,道:“我、我想让阿公和阿婆成亲。”
程丹若问:“这是什?么缘故?”
赤韶便将金竹寨的规矩说了,急切地问:“如果是夫人开口,寨子的人肯定会同意的。”
有意思?。程丹若端起茶盏,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问:“蛊婆不能嫁人,是你们寨子的规矩,是不是?”
“是。”
“你们寨子可还?有别的规矩?”她问。
赤韶不解:“有。”
“比如?”
她想了会儿,道:“我们不能时常洗饭盆,只有换新?米才能洗。”
“那好,若我发?话,让你们从今后吃过饭就要洗盆,你可愿意?”程丹若问。
赤韶一惊:“这是为何?这么洗会洗掉家里的米,以后没有饭吃的。”
“一样的道理。”程丹若冷静道,“既然你会因此不高兴,你的寨民也会因为你废掉规矩不高兴。”
赤韶愣了愣,忽然有点生气:“是你说的,可以答应我……”
金爱立马拉住她的袖子:“韶!”
“韶儿。”程丹若却十分平静,“你以为,为什?么你的外公是寨主,却没有违反这条规矩呢?”
赤韶不知道,但说:“我外公只是寨主,土司不是比他大得多吗?”
“不是官大一级,就什?么都能做。”程丹若耐心地解释,“如果你仗着身份欺压别人,别人也会这样对?你——假如说,我不想让你见你外公,今后你就不能见他们,你愿意吗?”
赤韶脱口而?出:“当然不!”
“这就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程丹若道,“上位者不能凭借自己的喜恶做事。想改变什?么没有错,作为寨主土司,你应该去改变,但你改变的目的不该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的寨民。”
赤韶拧起秀气的眉毛。
“你想让你的阿公阿婆在一起,问过他们的想法?吗?问过寨民的意愿吗?假如他们都不愿意,你非要这么做,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慢慢问。
赤韶反驳:“我阿公阿婆的事,为什?么要别人同意?”
“因为你阿公阿婆不止是他们自己,他们是寨主和蛊婆。”程丹若说,“你好好想想,是你阿公阿婆不能在一起,还?是寨主和蛊婆不能在一起?”
顿了顿,又?道,“假如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只是另外的寨民,你作为土司,认为蛊婆不能成亲是好事,还?是坏事?”
赤韶回答不上来。
程丹若又?问:“你有没有问过你的外公和外婆?”
赤韶咬住了嘴唇。她问过,但阿公阿婆从来不肯回答。
“爱娘,你替我写封信,请金寨主和金竹寨的蛊婆来一趟。”程丹若道,“正好这冬天又?有不少苗民病了,二月再开一次义诊吧。”
金爱平日聪明伶俐,今天却有点糊涂,只觉得她很厉害,闻言忙道:“好,我这就去。”
程丹若看向赤韶:“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让我们弄清楚个中缘由,再一起想办法?解决——如此可好?”
方才满心的气愤如烟消散。
赤韶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好。”
第357章 官场事
谢玄英在打?仗, 贵州却不能因为战争而停摆,程丹若思忖过后, 把开辟驿道的后续工作, 交给了?齐通判。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督促各府预备春耕,联系生民药行?进行?第一?次试种,准备第二次义诊……
工作量太?大, 她都没留意鲁郎中, 哦不,鲁御史写了?奏折“弹劾”她。
消息还是?靖海侯传来的。
这位神通广大的公爹抄了?一?份给她送来, 点?评“但用无妨”。
且从?头说起。
鲁御史原是?兵部职方司郎中, 军中佐官。此前, 程丹若派他劝降赤江各寨, 他立功不少, 被杨首辅看重,加御史职,有纠察军旅之?责。
他是?广西人, 座师是?国子监的焦祭酒, 没法为他提供太?多助力,主要靠自己混。
升职后, 焦之?林专门写信过来勉励,并道明原委——是?杨首辅提拔了?你。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他紧跟首辅大人,从?此过上有后台的幸福生活。
当然了?, 士人的投效不是?认谁为主,而是?以?谁马首是?瞻。
杨首辅既然让鲁郎中做了?御史,目的一?清二楚——他希望鲁御史能制衡一?下谢玄英。
那么, 鲁御史是?怎么想的呢?
鲁敬天,字观世, 广西人,虽然仕途很苦逼,但他家在广西是?大族。
他是?家中老?二,幼年便颇具文采,热爱旅游,走?过南边诸多地方,会画画也会写游记,妥妥的富贵闲人。
原本该做一?个逍遥的富家子弟,看山看水,谁想到了?三十岁,兄长意外去世,他成了?顶立门户之?人,便在父母的劝说下预备科举。
之?前他就有秀才的功名,考了?十年,四十岁中进士。因为熟知南方事,被丢去职方司画舆图。
他今年四十五,还算年富力强。去年终于凭借劝降的功劳,摆脱了?炮灰命运,可谓是?苦尽甘来了?。
照理说,杨首辅垂青,他怎么都不该拒绝,也不好?拒绝,但事情偏偏就为难了?起来。
他找不到可以?弹劾的地方。
韦自行?当主将时,将官占下头大半功劳,士官收取好?处,安排打?点?过的人去后勤……虽说这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搁这会儿,鲁敬天都不会弹劾,免得?得?罪其他武官,更不要说谢玄英的军中这事很少。
是?的,不至于没有,但记录军功的士官是?谢家护卫,哪支队伍割了?首级,记录得?明明白白。
论功行?赏时,所有奖赏多分一?份,比如一?旗十人,赏赐就分成十一?份,小旗独占两份,其余诸人平分。同?时,该队累积的军功到达数额,若无意外,小旗率先升职,队伍由他推荐的副手接任。
责罚同?样,无论出了?什么事,先罚领头的,要是?延误军机的大罪,十个人全都砍脑袋,不管有没有责任。
打?仗也没有厚此薄彼的,但凡下达任务,除了?杂兵、伤兵、民夫组成的五团,一?团到四团抽签,谁中了?谁上。
鲁敬天最佩服的一?点?是?,士卒一?旦受伤便归入五团,担任后勤、修缮等差事,各团士卒相处融洽,并无敌对之?意。待病愈,可自行?选择去留,或听从?五团的分配到缺处,或回归原队伍。
如此,各级士官就不得?不公正对待下属,省得?有本事的人跑路了?。
几次下来,大浪淘沙,军中上下气势大改,越发不凡。
所以?,鲁御史能弹劾什么呢??
谢玄英与士卒同?吃同?住,从?不叫苦叫累,对皇帝更是?没有半分怨望。攻破苗寨不滥杀妇孺,暴虐两个字和他沾不上边,倒是?仁义得?很。
他还帮士卒送家书。
说真的,鲁敬天夸他还简单一?点?儿。
思来想去,杨首辅的任务不好?干,昧着良心干了?,既心中有愧,又会得?罪靖海侯府,在杨首辅这样的大佬面前,他这个半路“被投靠”的无名小卒,恐怕也只能轮到残羹冷炙。
众所周知,锦上添花的好?处,没有雪中送炭大。且他之?前的功劳,是?程丹若给他的,反咬一?口算什么?
论提携,这也是?提携之?恩。
仕途无情,官场却是?要讲规矩的。
唯一?的顾虑就是?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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