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450章

作者:青青绿萝裙 标签: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程丹若头晕眼花, 胸口疼得要命, 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肺部虽然难受, 时不时想?咳嗽, 窒息感却消失了。

  多半是马奔跑的时候,挤压胸肺排出了积水。

  活过来了。

  但还没?有结束,她感觉自己?四肢冰冷, 瑟瑟发?抖。

  “冷。”她翕动嘴唇。

  谢玄英听?懂了, 他?把她抱过来,解开衣襟, 紧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她醒来前?,他?短暂地在寨子里修正过,自己?换了田北的衣裳, 也给她换了行李里的衣服。

  原以为这?样会?好些,没?想?到她还是冷。

  “公子。”田北忙递上斗篷。

  谢玄英将斗篷裹在她身?上,系带扎进, 挡住寒风:“很快就到永宁了,别睡。”

  依靠的胸膛传来炽热的温度, 程丹若汲取他?的体温,慢慢眨了眨眼。她想?抱住他?的腰,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肌肉疼痛不已?。

  我发?烧了。她想?,现?在是风寒感冒,可在水下待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转变为肺炎。

  好冷啊,好困,想?睡觉。

  “若若。”他?伸过手,掐了她一把,“别睡。”

  程丹若吃痛,瞪着?他?,你掐谁呢。

  “乖,别睡。”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马上就到了。”

  程丹若只好强忍着?倦意,伏在他?胸口调整呼吸。

  喉咙一阵阵痒意。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

  谢玄英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拍她的背,不轻不重,传递着?他?的关切和忧虑。

  程丹若窝在斗篷遮掩下的角落里,凝望着?他?的脸孔。

  雨丝纷纷,从他?的额角眼睫滴落,滑入衣领。她伸出手,轻轻替他?擦掉了下颌的水珠。

  他?吃惊地看着?她。

  “别怕。”程丹若说,“我不会?死的。”

  人总是这?样,真要死了,才知道自己?不想?死。

  她不是走到山穷水尽,绝望地发?现?自己?看不见出路,只好以死叩问,而是路途太过艰险,光明?太过遥远,走不动了才想?一了百了。

  其实,累了的话,休息一下也没?关系,人生不是为了到达终点才存在的。

  以前?,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活着?就要有意义,没?有意义地活着?,她便?只能感受到痛苦。

  但生命本身?怎么会?是痛苦的呢?

  清凉的春雨,爱人的怀抱,奔驰的骏马,炊烟的香气?……世界其实一直存在美好的一面,只是她拒绝去看。

  因为害怕。

  害怕遗忘来路,害怕与世沉沦。

  她总是把一切想?得太坏,觉得什么事都无法掌控,必然滑下最糟糕的深渊。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程丹若看向紧紧搂住自己?的人。她一度认为,没?有人会?不顾生死去救她,但在很早之前?,他?就救过她了。

  白明?月的山寨里,他?骑马穿过人墙,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她救上了马。

  人不都那么坏,世界也没?那么坏。

  “怎么了?”谢玄英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下一紧,“可是哪里不舒服?”

  程丹若道:“想?起了、一些事,有一点……”她想?了想?,说,“遗憾。”

  谢玄英就怕她昏睡过去,忙问:“什么事?”

  “以后再告诉你吧。”她说,“我好累。”

  “快到了。”谢玄英道,“我已?经看到永宁了。”

  她又振奋起来,抬头往前?面看。

  蒙蒙细雨,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我看见了。”谢玄英夹紧马腹,驱策它跑得更?快一点,“马上到了。”

  程丹若努力睁着?眼皮。

  他?没?骗人,永宁县真的到了。

  她半睡半醒地被抱进屋,过了会?儿,又被浸入热水,冻僵的四肢终于暖和,但咳嗽却愈发?厉害。

  大夫来了,说了些什么,她被灌了热热的盐糖水,加了姜末,辣得冲鼻。

  “阿嚏。”打出喷嚏,后面就有无数个?等着?,“阿嚏、阿嚏。”

  鼻子塞住了,没?法呼吸。程丹若难受至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但她还是睡着?了,睡得很沉。

  谢玄英给她额上敷了帕子,自己?速战速决冲了个?澡,伤口崩裂,渗了不少血,他?重新换药包扎,顺带摸了摸肋骨。

  比昨天更?痛了。

  他?呼出口气?,打开她的药箱,在夹层的暗格内找到棉花包裹的瓷瓶。

  针头在火焰上燃烧消毒,给自己?又打了一针。

  收拾完,方才坐回到床沿,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嗯——”她呼吸不畅,发?出难受的呻吟。谢玄英听?着?,只觉比自己?生病更?难受,但无能为力。

  外面飘来淡淡的药味。

  林桂端着?药进来,谢玄英自己?喝了口,微微有些烫,吹了好一会?儿,方叫她:“若若,喝药。”

  程丹若被他?扶起身?,人还稀里糊涂的就被灌了苦药汁子,难喝得她差点吐了。

  “好难喝。”她鼻塞了,瓮声瓮气?地说。

  “喝了才会?好。”谢玄英道,“听?话,张嘴。”

  程丹若十?分抗拒,可避不开碗沿,被硬灌了一碗药下去。

  梦都是苦的。

  迷迷糊糊睡了一段时间,鼻子忽然通气?了,立即沉沉睡去。

  在深眠与浅梦的间隙,偶尔会?听?见声音。她知道是谢玄英在说话,并不在乎讲了什么,翻身?继续睡。

  但这?次,又睡得不甚安稳,胸口憋闷,被咳嗽憋醒了。

  “咳咳。”她眼睛还没?睁开,人先咳嗽了起来,还有痰堵塞喉咙的感觉,只好睁开眼找痰盂。

  “吐。”面前?递过来一块素净的手帕。

  程丹若接过来,吐掉痰液:“咳,我头疼。”

  谢玄英道:“你受了风寒,大夫已?经看过了,开了荆防败毒散。”

  “不,不行,我咳得厉害,咳咳咳。”她改药方,“换止嗽散。”

  谢玄英只好依她:“你说,我写。”

  “桔梗、荆芥、紫菀、百部、白前?、甘草、陈皮。”她摸摸额角,感觉头疼又恶寒,便?道,“防风、苏叶也加上,用生姜汤服。”

  谢玄英都记下,命人重新煎药。

  她觉得鼻子又堵住了,找帕子擤鼻涕。

  谢玄英递上她药箱里的干净帕子,可看她粗暴地掐住自己?鼻尖,忍不住劈手夺过来:“轻一点,呼气?。”

  然后轻轻擤掉。

  “……”她不太自然道,“我自己?来,你的伤——”

  谢玄英撩开衣袍给她看伤口:“稍微有点红,我已?经打过针了。”

  程丹若伸手,虚虚摸了摸他?的伤处:“骨头呢?”

  “有点疼,可能断了。”谢玄英平淡道,“还好挡了一下,没?伤到腹脏。”

  肋骨固然脆弱,但也卸掉了弩箭强大的力道,否则箭头扎得还要深,哪像现?在不过皮肉伤。

  程丹若低低咳了两声,道:“叫人拿竹子编个?骨架,大小和你,咳咳,和你胸围差不多,穿在汗褂外面固定、咳,省得你动的时候移位。”

  谢玄英温声道:“好,我这?就吩咐人去做,你别担心。”

  “不要再多动弹了。”程丹若仔细摸了摸他?的胸廓,“断骨插进肺里就完了,咳咳咳。”

  谢玄英什么都答应下来:“好,我就坐着?。”

  “躺下。”她蹙眉,“你需要休息。”

  谢玄英道:“我坐着?就好。”

  程丹若:“躺下。”

  “我不要紧。”他?给她掖好被角,“你嗓子都哑了,别说话了。”

  程丹若望着?他?。

  半晌,慢吞吞道:“可我冷。”

  谢玄英一时顿住。

  她闭上眼睛。

  果然,耳畔响起衣料摩挲的声音,枕边多出熟悉的温度,他?伸开手臂,将她搂到胸口捂紧。

  程丹若推开他?,让他?平卧,只是握住他?的手:“好了,睡吧。”

  谢玄英无法拒绝。他?吐出口气?,支撑自己?两天一夜的精神渐渐委顿,很快,身?体沉沉歇去。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谢玄英蹑手蹑脚地起身?,叫水叫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