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绿萝裙
“换气慢一点。”她?嘱咐旁边拉绳转风扇的宫人,“把窗细开一些,再?搬个屏风挡风。”
冬天将?近,室内通风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保温箱有简易的换气装置,利用人力转动风扇,排出里面的空气,同时,过?滤网能粗浅地滤掉空气中的灰尘,尽量给孩子提供洁净的空气。
但屋里点着炭盆,如?果?久不通风,室内人又一直很多,氧气含量会降低,成人可能感觉不到?,对肺部发育不完全的孩子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
“是。”宫人连忙去喊太监搬屏风。
奶娘则去查看温度计,见温度已经缓慢下跌,忙道:“快烧热水备用,一会儿该加水了?。”
小宫人立即去厨房要水。
比起皇长子身边的人,伺候皇次子的奶娘和宫人听话得不可思议,无论她?吩咐什?么事,她?们都会不打折扣地做好。
程丹若知道,她?们这般顺从,主要还是不想?担责任,别看娴嫔已故,何家?满门被处置,皇帝既然保留了?何月娘的身份,就代表他认这个儿子。
皇次子的价值不如?皇长子,也是主子,足以要她?们全家?的命。
可清楚归清楚,顺心?也是真顺心?。
照顾皇长子的时候,她?说一句,一群人跳出来反对,真是受够了?。
“炕烧了?吗?”
“烧了?。”
宫里都是木炕,炭盆烧热后放到?炕床下方,再?找出屏风,将?炕团团围拢,形成一方小暖阁。
木炕烧得热热的,换好干净外衣的奶娘坐在炕上不动,两个宫人打开保温箱,小心?翼翼地抱出了?幼儿。
奶娘接过?他,放在炕上给孩子清理身体。
湿润的纱布不冷不热,不干不湿,正好擦拭身体,脏兮兮的尿布解下,换上崭新的尿布。
两个小宫人快手快脚地清理暖箱,取出脏污的褥子,换上干净的新褥子。
嬷嬷小心?翼翼地拧开阀门,凉水泄出,大?宫女提起水壶,慢慢注入热水,还有一个宫人半蹲着观察温度计的指数,见温度有所?回升,立即叫停。
他们维持住保温箱的温度,等到?皇次子清理完毕,重新被放了?进去。
如?此,早晨的头一道流程就算做完了?。
周葵花上夜班,此时就可以回去休息,奶娘们该吃饭的吃饭,换班的换班,留两个盯着孩子。
宫人留四个,两个打扫卫生,两个盯住温度计。
程丹若坐下喝盅茶,写?今天的医案。
九点钟,日头亮灿灿地照在庭院。
她?转移到?偏殿,给安乐堂的女医答疑讲课。
十一点钟,再?去看望皇次子,询问奶娘九点、十点的喂奶情况,酌情看是否要给孩子换一次尿布,听胎心?,记下心?率。
十二点吃午饭。
饭后小憩半个时辰,主要是独自在偏殿翻小儿医书。
下午一点,叶御医前来诊脉。
两人探讨了?一番皇次子的病情,双方都没有什?么办法,早产儿能不能活,主要看命。
下午三点,皇帝召见。
她?安排好承华宫的事务,去光明殿等候。
四点钟受召,开始回禀皇次子今天吃了?多少奶,心?率多少,拉了?多少次,情况怎么样?。
皇帝每次都听得很认真,也每次都要问:“几时能好起来?”
程丹若道:“皇次子每熬过?一日,都是极不易的事,每过?一日,好起来就更?容易些。如?今足月了?,比起之前总是更?好。”
皇帝不是很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早产儿易夭折,太医也说过?不止一遍两遍,加上是皇次子,不是长子,他勉强能克制住怒火,慎重道:“务必尽心?竭力,不可懈怠。”
程丹若道:“臣妇明白。”
她?应得平常,并未赌咒发誓,但皇帝并不觉得她?敷衍了?事。相反,多年办差,他深知程丹若的为人,不喜夸大?其词,办事却?不吝心?力。
无论是齐王谋乱,还是妖言乱众,她?都尽心?竭力,忠贞不二。
皇帝对忠心?的能臣,总是格外宽容:“昨日有人找你了??”
“是,逆王的妾室带着两个罪人来寻臣妇。”程丹若没有否认,简单道,“臣将?他们送去了?昌平侯府。”
皇帝语气莫测:“你倒是胆子大?。”
她?道:“臣不敢。”
“别人不敢送这人情,你敢,胆子还不大??”皇帝问。
程丹若一板一眼道:“臣以为,陛下已降旨,令他们流放岭南,便是圣怀仁德,不计较稚子之过?。且逆王后人是宗亲血脉,流落街头,有损皇室脸面,才如?此作为。”
皇帝瞥了?她?眼。
这马屁拍得一如?既往地粗浅,但确实戳中了?他的想?法:我厌恶丰王一家?,是我的事,既然说了?流放,你们给我把人弄死,是觉得我不敢杀吗?
哪怕他这么做,确有安抚人心?的意思,也不意味着他们能这么想?。
程司宝虽然做的不合他的心?意,却?并无过?错。
“以后行事,还是要多多思量。”他敲打了?一句,摆摆手,“退下吧。”
“是。”程丹若行礼告退。
但工作汇报完了?,不代表能下班。
她?还要回承华宫待着,直到?晚膳后再?和周葵花换班。
这会儿大?概是七点,天色已经暗透了?。
内侍们提着羊角宫灯在前面带路,她?则赶在后宫落锁前离开六宫,到?安乐堂坐一会儿。
冷清多年的小院子,现今却?挤挤挨挨地住了?几十个病人。
一间屋子至少睡四个人,乍进门,药味、血味、尿骚味混合来袭,相当难闻。灶台不息,各式各样?的砂锅不断煮沸,熬药的宫人汗流浃背,手指上有不少烫伤的痕迹。
米汤是浑浊的黄色,里头加了?碎鸡蛋和咸菜,人手不够,病号都吃这个,勉强糊口罢了?。
纱布、尿布堆在院子里,霜发老宫人费力地清洗,口中骂骂咧咧。
但没有人抗议,比起等死的牢狱,安乐堂的情况再?糟糕,好歹有希望。
程丹若以最快的速度巡视了?一遍病人。
珠儿的伤口已经不再?溃烂,敷上油膏后,细菌减少,再?割掉腐肉就容易多了?;发烧的宫人打了?青霉素,似乎出现了?过?敏反应,及时改用中药;骨折的打上厚厚的石膏,嘱咐静养;皮外伤的及时换药,伤口慢慢结痂。
一眨眼,八点多了?,宫门即将?落锁。
她?只好火急火燎地嘱咐两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宫廷。
宫禁了?还留在宫里可不是好玩的。
出了?北安门,夜幕深得发黑,宿卫巡视皇城,脚步声整齐有力。
八点半回到?家?里,结束一天的社畜生活。
程丹若迫不及待地进浴室洗澡。
辛苦一天,淋浴无法满足酸痛的肌肉和疲惫的大?脑,非要泡澡才行。
她?窝在热水里,终于有空和丈夫聊天:“去了?吗?”
谢玄英拿出一卷纸,展开递到?她?面前:“就这个。”
他今儿去了?惠元寺,珠钗虽然断裂,却?不妨碍作信物,很快自僧人手里拿到?了?许意娘抄的地藏经。
书页很厚,他花了?一下午,将?藏在夹层的纸页剥脱了?出来。
里头是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账簿吗?”浴室里只有一盏灯,程丹若看得眼睛疼,“写?的什?么?”
谢玄英道:“还记得考成法吗?”
“当然。”谁能忘记KPI的恐怖威力。
他道:“昔年蔡子义清查江南赋税,以定每年的税额,丰王便借此由头接近了?江南士族,串联内外,篡改了?江浙两省的历年税目。送到?京城的是假账,这才是那五年的真账目。”
程丹若匪夷所?思:“……怎么办得到??户部没有存档吗?”
“户部每年核查地方账目,案牍数不胜数,许继之把持户部多年,只消稍稍篡改名目即可。你也知道,秋粮夏税素来名目繁杂,一年年都不一定重样?。”
下过?基层的好处就在这里,程丹若无障碍理解了?他的意思。
秋粮是粮食,夏税却?有各种摊派。
比如?说,她?搞出了?羊毛,工部今年需要大?量羊毛,就估算个数目,分派给北边各省。但羊毛纺织的普及是极其缓慢的,有的地方压根没养羊,就得先征收其他东西,卖掉后再?买。
随便举个例子,假设今年分配到?的羊毛1000斤,价值100两,而黑豆需要1万斤才能卖到?这个价钱。
所?以,抛开各环节的贪污腐败,纯粹的数学题就是1000斤羊毛等于100两等于10000斤黑豆。
账目上会写?清楚这个换算。
要篡改账目,只需要简简单单抹掉几个数字,变成赋税为1000斤黑豆即可。
90两银子的差额就出现了?,如?此简单!
“这都不需要十三司郎中出面,一书吏足矣。”他沉吟,“我记得没错的话,蔡子义上任后,借着计算各省赋税的由头,提前修编了?十年一次的黄册,罗列整年各省的税目钱粮,以后的赋税皆以此为准,更?不会有人在意了?。”
程丹若:“……开眼界了?。”
古人当官的猫腻,真是比想?象中更?多啊。
第539章 起与落
程丹若泡了半个?时辰的热水澡, 终于没那么疲惫了。
她换好寝衣,窝在暖阁上, 借着烛火一边看账本, 一边吃桂花汤圆。宫里的晚饭不难吃,就是吃不进,早就饥肠辘辘。
汤圆很?甜, 他靠着很?舒服, 她放松四?肢,随口闲聊。
上一篇:七零,重生归来我和我的全能空间
下一篇:为女王的诞生献上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