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徐师傅笑着说:“陆先生说,明天上午到。”
珍卿看着语声喧阗的离校场景,想起她在启明学校的情景。
因为身世坏而成绩好,她在启明一直很受孤立,睢县士绅之家的女孩子,脾性大多骄纵一些,她也不屑于委屈讨好。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许多知交好友,有珍爱她的家人,还将有一个金光闪闪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她默默地思想着,默默地害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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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周后的头一天上午,珍卿就跑到谢公馆去。
胖妈进来给珍卿送茶果,见她盯着书桌上的抽屉发呆,跟她说:“五小姐,三少爷已经到站,汽车去接了。”
胖妈本被三哥罚到古叶山别墅,待了也快有一个月。古叶山别墅冷清得很,胖妈和门房守在那很受折磨,临近年关花匠老刘病了,谢董事长问过珍卿的意思,干脆叫胖妈回来了。
珍卿放下胳膊收回神,拈起一颗杏仁,若有所思地跟胖妈说:“胖妈,劳务你一件事,你帮我打听,我不在谢公馆时,都有谁来过我房里。”
胖妈剥个杏仁递给她,神气活现地说:
“这还用打听吗?我一回来,她们什么都告诉我。五小姐不在,是王嫂给你打扫房间,这个人我晓得,一家人都是老实包儿。她动没动你东西,我去诈诈她,管保水落石出。
“五小姐,您猜还有谁常来?”
珍卿白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卖关子。胖妈笑得像个白面饼子,说:“先生动不动就来,拿着你的照片看,听说前一个礼拜一,他还在你房间睡了一宿,王嫂说见过她翻你抽屉,也不知道找寻什么呢。”
珍卿听得着实无语,她瞅向光鲜洁净的铺盖,拍着脑门问:“洗过吗?”
胖妈听得挺新鲜:“你亲爹你还嫌啦?”
珍卿没有理会她,把刚才翻出来的首饰盒拿起来,心里在琢磨:临近年关,她妈妈的忌日快到了,杜教授是不是又想她妈妈了?
可是跑到姑娘房间里,看照片还说得过去,睡她的床、翻她的抽屉,这算是什么呢?想一想是否有点猥琐?
珍卿心不在焉,见胖妈一直剥坚果,叫胖妈按刚才说的,去试试王嫂什么态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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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礼尚往来诉衷肠
过一会胖妈回来, 跟珍卿笃定地打包票,就王嫂那老实样儿,绝不敢翻五小姐的东西。
正说着, 听见外头汽车喇叭响,胖妈竖着耳朵听一会, 皱眉说道:“不是咱家的。”
没一会儿, 杜教授来找珍卿, 拿来一本小册子跟珍卿讨论——就是珍卿初来时给人记黑账的小册子。这个不要脸的杜教师, 不问自取, 还大模大样地拿出来跟她讨论。
珍卿一把夺过小账本,以隐私为出发点,疾言厉色地批判杜教授。最后问她:“我抽屉的锁, 你咋打开的?”
杜教授诚恳地说:“这种锁不严实,抽屉掰出个缝儿,我拿镊子夹出来的。”
珍卿摸着下巴纳闷:“杜教授, 你也是为人师表, 做了窃贼之后, 咋能一点都不羞愧?”
杜教授给她解释:“珍卿,你别这么讲爸爸, 我是怕, 你这么青春貌美,多少人爱慕你的才色, 我怕别有用心者会引诱你。”
珍卿猛地拍桌子, 质问:“少说废话, 你是不还看过我日记?”
杜教授斩钉截铁地说:“是的。”
杜教授一脸坦然无悔, 珍卿无语之极。
杜太爷偷翻她的东西, 一般都努力恢复原样, 被逮到还要心虚两下。
这杜教授,就这么不要脸地承认了。
珍卿被他气笑了,下定决心给他个深刻教训,教训得他以后不敢再伸手。
但杜教授不愿意消停,他拿着珍卿记的“小账”,想一想莫名跑去把门锁上,回来问珍卿:“你这本小账上,记了秦管家、岳嫂、方姐不少事,爸爸没看明白,你记这些琐碎的杂事,是什么意思?”
珍卿把小账本夺过来,放进装着碰锁的床头柜,说:“你真看不出我为什么记吗?”这么大人还装傻充愣吗?
杜教授搭着珍卿肩膀,语气沉痛而恳切地说:“我不晓得,你告诉爸爸。”
珍卿有点不耐烦,若是二姐、三哥,或者是谢董事长,一看到这册子就能大致猜到是为什么。
吴大嫂身边的方姐,已被证明不是个好人,现在正受着牢狱之灾,而她最初来谢公馆时,直接躲避秦管家的安排,不愿服侍她的岳嫂,随着大房的逐渐沉寂,也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女佣。
还有她才来的时候,也有些神三鬼四的秦管家,看到了大房的没落,经历了毁容的事故,她现在心气已经很低,整个人姿态很卑驯,做事情也尽心尽力,唯恐被清理出谢公馆。
珍卿觉得,做人本当留一线,犯不着赶尽杀绝,秦管家并非是纯粹的笨人。
杜教授纠缠珍卿半天,秦管家忽然来叫,说谢董事长在公司那里,有点事想跟杜教授商量,请杜教授赶紧过去。
珍卿微微有点纳闷,就杜教授这傻白甜人设,谢董事长能有什么事,需要跟他一起商量,家事吗?家事何必在公司商量?
她一刹间想到,风闻谢董事长要把吴大哥踢出公司管理层,最近找人开会,动作频频,莫非是为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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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教授离开了,又过半个小时,还不见陆三哥回来,珍卿叫胖妈去问问秦管家。
胖妈慌慌张张跑上来,说谢董事长忽然发病,三少爷也上医院去了。
珍卿听得脑子一冲,赶紧拿包起来,跑下楼问秦管家,谢董事长究竟在哪个医院的。
秦管家正在接电话,说着“嗯,好”,挂电话跟珍卿说:
“五小姐,你别着急,三少爷打电话来,要我告诉你太太没事。他们马上一块回来,交代你在家安心待着,不要出门。”
珍卿按着胸口,微微松下一口气,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又直起身问秦管家,母亲生的什么病。
秦管家也有点恍神,对珍卿笑着说:“五小姐,三少爷也没有说,就说不大要紧,马上回来。”
珍卿默然地点头,站到门外头去等,胖妈给她拿了个披肩。
大约有二十分钟,车子直接开进院子,二姐和杜教授,一左一右扶着谢董事长回来,出差才回来的陆三哥也下来,珍卿赶紧迎上去。
二姐看她惊慌,神情很镇定地说:“妈妈没事,她是太劳累,,血压上来了,腿疼也因为劳损。”
谢董事长脸色浮白,也安抚担忧的珍卿说:“没事的,我自己也是学医的,累成这个样子,只怪我自己不服老。”
珍卿很是关切:“母亲,临近年关,你正该好好歇着。”她想搭一把手,但好像用不上她。
陆三哥揽着珍卿,说一句“没事”,把帮谢董事长把东西拿进去。
谢董事长被安排回房躺下,杜教授握着她的手,很贴心地呢喃软语,二姐取药倒水,亲自服侍谢董事长吃下。
谢董事长笑容微现憔悴,跟儿女们说:“你们去吧,我没事了。今天晕了一阵,踩空一下,我是豁然开朗想通了,我自己不折腾自己,我就什么事也没了。”
二姐和三哥心领神会,拉着不明所以的珍卿出去。
吴二姐交代秦管家,按时给太太吃药,家里保持安静,让太太静心养病。她说医院还有个会要开,下午再回来。
幸亏今天是冬日艳阳,照得人心情也高兴兴,如果是朔风冷雪的天气,珍卿恐怕会忧郁。谢董事长是顶梁柱啊。
陆三哥捏着她的脸颊,镇定地微笑:“脸这么白,吓到了?”
说着揽着她向楼上走,给她详细解释谢董事长的病因。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太过劳累,一个是情志不疏。总之,谢董事长健壮了半辈子,不会一下子有什么大病。
三哥叫珍卿回房间,他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大约过了十分钟,三哥顶着半干的头发,坐到珍卿身边,他抱着她在她额上亲亲,笑着问她:“过得还好吗?考试怎么么样?”
珍卿低下头害羞:明明他的神情、语言,都是平常样子,可她总觉得无尽柔情缱绻,这样的柔情缱绻,总在无意间拨乱她的心弦。
她顺从自己的心意,坐在他的腿上,近近地靠在他怀里,心里还有点噗通噗通,手指不自觉卷他的衣领。
其实,这样的姿态已经算出格,毕竟他们还没有订婚的仪式。
但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起呼吸着,都觉得这么幸福。
三哥用双手围揽着她,轻轻嗅着她的发肤馨香,他只是这样抱着她,都觉得像饮了醇厚又绵柔的酒,有一种醺醺然的幸福感。
他们默默相拥一会,珍卿动一动脑袋,问:“三哥,你说母亲
情志不疏,是因为大哥吗?”
陆三哥模糊“嗯”一声,珍卿觉出他声音的磁性,呢喃地说:“三哥,你声音真好听。”
三哥在她头顶上,又笑得很好听地说:“我有件东西给你。”
珍卿坐正身子,三哥从裤子荷包里,取出一个灰蓝色的绒盒,把那个绒盒捧在掌心。
三哥把那只盒子打开,珍卿下意识挡开极晃眼的光。陆三哥不由失笑,起身把两边窗帘拉上。他缱绻柔情的眼神中,带着不易觉察的紧张,笑着说:“在国外,双方订婚,会给女孩子买个漂亮戒指。”
珍卿看这大个的钻石,它有那么多面反射光线,每一次轻微地晃动,就像一颗小恒星,迸射出千万道光芒。
她对钻石并没有那么亲睐,但她有一种悚然震撼的感觉:三哥总是孜孜不倦地,给她送各种各样的礼物,他送这些礼物之前,他费了多少心思呢?
他说每个人都有收礼物的预期,他出差再久也还是受欢迎的人。
那么给她送礼物,也是这样的心态吗?
她觉得脑中懵懂的障蔽,被一股强大的情感洪流冲开,她突然意识到,她从没有被任何一个人,这么深沉周到地爱惜过。两辈子都没有。
她觉得心里有火红的岩浆涌出,那火热的蒸汽顺着心房直上,让她的眼泪也变得滚烫,她轻轻取出银光璀璨的戒指,哽咽着跟三哥说声“谢谢”。
三哥帮她戴在无名指上,轻轻说道:“正好合适。”
珍卿顾不得擦眼泪,忽然叫三哥等一下,她起身找出一串钥匙,珍卿翻出她锁了几道的箱子,把李师娘送的金玉宝瓶、如意、葫芦找出来,一样样放在三哥手掌里:
“这是我师娘送给我的,三哥,你是要金还是要玉。”
陆三哥怔忪地看着,忽然春山一笑,用袖子给珍卿擦擦脸,说:“我要金吧。”
他拉着珍卿重新坐下,两人一起端详这六件坠饰。
才得这些宝贝的时候,珍卿没事就拿出来端详,醒着梦着整天胡思乱想。都快把自己想魔怔,心事却没有一个出口,干脆收起来压在箱底。
珍卿把金宝瓶、金如意、金葫芦挑出来,正要递给三哥忽又收回来,她不知想起什么,莫名有点心悸。
其实源自《红楼梦》的金玉良缘,打根儿上讲并不是良缘。珍卿本来不信这些,可冷不丁地,她觉得有点不吉利。
三哥握着她的手,把那三件金坠子也握在手内,笑问:“舍不得送了?”
珍卿顺势投入他的怀抱,呜呜假哭着说:“三哥,我真希望,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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