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25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珍卿听说之后时常悬心,奇怪慕先生一直好好的,韩领袖倒是也没有发作他。这件事就渐渐忘之脑后。

  慕先生这个人桀骜而性急,就像他当初对莫家谦那样——和人同谋盗窃慕先生画的莫家谦。先生如果认真厌恶谁,就不屑跟谁虚与委蛇,要不是他个人还有教养,恨不得指着人家鼻子骂。但这样容易得罪人啊。

  但慕先生明显不屑谈韩领袖,珍卿也就不好深问他。到走廊上磨蹭一会,见先生的儿子小郭儿,抱着比脸还大的西瓜,乐悠悠地坐那挖着吃。珍卿捏捏他肥白的小脸,啧啧有声地说:“瞅你肥的,还吃!”

  小郭乐呵呵地跟珍卿闹,作势要伸长嘴咬她的手,珍卿就轻轻揉她的脑袋。让他想咬也咬不上,两个人玩得还挺高兴。

  慕先生出来催她回家。珍卿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先生,你这样似王侯如粪土,将来不会叫弟子去监狱捞您吧?”

  珍卿很怕把先生惹怒,慕先生倒是没有大怒,他神情复杂地深思一会,冷哼一声说:“照你这女大王的脾性,倒是我捞你的可能更大。天色不早,快滚吧!”

  珍卿耸耸肩表示无奈,再捏小郭一把就悻悻走了。回去跟三哥说起这件事,三哥安抚她说:“慕先生是蜚声国际的大家,韩领袖再是忌恨,也不会无谓地动他,相比桀骜的文人,他更在意他的政敌,政敌才能真正动摇他的地位。”

  第二天的一大早上,慕先生把《黟山轿妇》系列的画款叫人送来。说起来,她欠了先生一盆小叶细昙啊。

第281章 漂洋过海的来信

  珍卿所不知道的是, 计划去花山的前一天晚上。谢董事长、吴二姐、陆三哥深夜未睡,他们在书房把门窗关严紧。三人围着大办公桌,轮流传看着什么资料, 一时神情凝重,一时感慨唏嘘。

  应天军委会的何建昌参议, 写信叫小妹防范爱莲娜。谢公馆所有能做事的主人翁都行动起来。他们动用一切能动用的人脉, 暗查爱莲娜的活动踪迹, 任何危机都要将它消弥于未然, 就算见点血也无所谓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查访、监视、跟踪, 爱莲娜和廖副官那一伙人,住处、行踪、联络人、交通路线、常用银行、秘密据点等,如今他们都查得一清二楚。爱莲娜缩在上阳柏将军那, 所以不能引出她永除后患,但可以把她的筹码销毁,谢公馆至少安全了一半。

  谢董事长差不多看完了, 心有余悸地对儿女说:

  “这薄薄的几十张纸上, 把我们家的事, 把我们家每个人的事,尤其是浩云, 桩桩件件无孔不入地记下来。细思下来真叫人后怕。

  “你们看看, 看看爱莲娜这个疯人,把浩云何时在家、何出上哪出差, 几时拆账分红, 结交什么人物, 还有我的行踪, 还有祖怡到的出诊记录, 都记在这上面了。这个疯女人, 什么深仇大恨,咬住不撒口了!

  “当初范静庵在花山坏事,落井下石最快就是她,看她这不死不休的架势,莫非想为亡夫报仇?真可笑!她这是鳄鱼的眼泪——”

  陆浩云看着他们家的“黑料”,还有他们家“生活纪录”的照片。他头一回为从前行事后怕。虽然他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他不过利用范静庵的贪婪,一步步引君八瓮,他的结局是咎由自取。

  他倒没处心积虑算计爱莲娜,不过顺势而为罢了。爱莲娜当初对她纠缠不清,他借机叫这女人结识范静庵。虽然确实没安着好心,但没拿爱莲娜当仇人对付。

  但是现如今的情况是,爱莲娜已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要做的只有应战。

  吴二姐翻着一张张纸,又翻过一张张照片——这是陆浩云新洗出来的,就为看他们拍了什么。她心有余悸地说:“爱莲娜明显更在意浩云和小妹,你看,就属他们的事最详实,这爱莲娜究竟想做什么?还有照片,也多是浩云和小妹的,其他人只占一少部分。”

  关于小妹珍卿的照片,吴二姐没看出什么要命东西,但是关于弟弟浩云的照片,里面确实有一些生人,吴二姐还有一点印象,确实极大可能是社会党人。

  谢董事长喝杯参茶压惊:“浩云,连你国外的行程,还有在船上的举动,她都给你拍下来。这个女人心机凶险,你要十二万分小心。一切有后患的事,都抹擦干净;一切有威胁的人,都设法处置好。”

  陆浩云按着额头轻叹,看着妈妈、姐姐说:“放心吧,原本也没有多大纰漏,回国后我一直在处理。”

  陆浩云本身警觉性高,他在回国的船上,就察觉有个眼熟的人,总在他周围晃荡来去,近来谢公馆也祸事频仍,他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别的事倒可以不太在意,与社会党人沾边儿的事,必须一件件地清理后患,哪怕是一丝丝的后患。

  之前,不管自己想帮助社会党,还是因家人帮助社会党,他做事的时候就很谨慎,务求不叫人察觉异常、捉住把柄,现在更加不怀抱任何侥幸心理。

  麦吉公寓的王老板早年沾过红,之前就进过一回监狱,陆浩云把他保释出来后,帮他把麦吉公寓等产业卖掉,给他牵线搭桥叫他去港岛发展。

  陆浩云跟社会党接触很谨慎,也就是常年给他开车的徐师傅,知道的比较多一些。其他可能察觉蛛丝马迹的人,他尽量帮人谋取异地异国的差事,特务想找人没那么容易。何况就算找到那些人,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

  当初,小妹那位社会党的表哥,辗转找到陆浩云这里,请他帮忙找个外科医生救命。那时候做手术的医生,是吴二姐帮忙找的。

  此事弄不好也是祸根,在陆浩云的建议下,吴二姐送那人到德国进修,此人拖家带口地出发,早已漂荡在印度洋上。特务就是有心出趟远差,怕也筹不到出洋的经费。

  徐师傅、乔秘书、阿永、阿成,陆浩云基本上信得过。他对他们的底细了解甚深,有控制他们不背叛的筹码。

  徐师傅早年参加过拳团,手上也有一些人命债,他有的仇人现在身居高位,还有仇人悬赏找徐师傅。徐师傅便非隐姓埋名不可,可是必然要做工养活自家。

  而乔秘书出身比较苦,是陆浩云留学欧洲的小学弟,他老婆也是知根知底的人,跟谢家还沾亲带故。不是说他绝无可能背叛,但就算别人诱他背叛,总要撒出肥硕的饵料。对于无心做官的乔秘书来说,不会有哪个人能比陆先生给的薪酬更合理。

  至于阿永、阿成,陆浩云都是施恩于人。陆浩云给阿成父亲养老送终,他还养着阿永一家老小。

  陆浩云自不会太天真,奢望谁对他无条件忠诚,但是牵扯利益纠葛的忠诚,还是能够倚重一下。

  这天晚上的后半段,谢董事长娘儿仨凑一块,找来一个搪瓷盆子做烧火盆,把一切从爱莲娜那弄的东西,都点燃丢到里面,看着火舌吞噬纸张相片,那橘黄色的火光,让人感到安心不少。

  就在这天的凌晨时候,谢公馆接到一个长途电话,他们的朋友传来好消息:爱莲娜被他丈夫柏将军,捉到与廖副官滚在一床,廖副官被当场枪杀。柏将军的大太太和儿女,都在逼迫柏将军休掉二太太。

  谢董事长等都觉欢欣,爱莲娜若没了军方庇护,对付她就非常容易了。

  说好的翌日动身去花山,珍卿和大房三个孩子,昨天就都把东西收拾好。可谢董事长一早出门,陆三哥前半晌也出门,就剩下吴二姐在家里,说奶奶和三叔有紧急公务,恐怕还要再等一天才走。珍卿倒觉得无所谓,孩子们就哀鸿一片。

  这一天,四姐从海外寄信回来了。还就是给二姐和珍卿两个姊妹写信,其他人并没有写。

  小妹:

  见信安好。

  上回你问法国有何好玩。我尚没有心思到处游玩,不过晓得他们大小美术馆多,古代现代艺术都厉害,将来你出来该走一趟法国,一气玩个尽兴再回去。

  我在法兰西花销不少,除学费不必我操心,每季衣裳、鞋袜、饭食、书报各项,妈妈给的用度全花干净。洋鬼子这里歌剧、话剧总有,只能买下等票勉强去看,首饰糕点梦里才能有,一到月底就心慌。

  我不如你能写会画办法多,本想找个男朋友接济我,这里的男学生大多比我还穷,他们有的人颇厚颜鲜耻,以为我有钱反要我接济他。人在国外漂泊,白马王子更加难寻觅……

  夜夜哭湿枕头无法可想,绞尽脑汁争取能做的生业。女侍应、女招待、伴舞、琴师,我最近通通试了一遍,身体劳累精神受罪,有时还受登徒子骚扰,唯钢琴师一职尚在,其余叵耐无法持续。

  我所喜爱并擅长的职业,就是做时尚登样的衣裳,然不知何处寻觅客人。我相识之华人女士,大多并不欢喜我。做衣裳迎合西洋审美也颇不易,他们种族歧视太厉害,我还不屑给鬼子捧臭脚。

  试来试去,美利坚流行一类手提袋,在欧洲恰是刚刚兴起来,这种手提袋的做法是:用两三块布拼成袋子,袋口处用假翠玉镯子固好做提手,两边再加缎带装饰一番,此袋物美价廉非常畅行。

  我当掉两只金刚石镯子(法兰西当铺那些人,真是黑心烂肠子,事后听同学说,他们给的价太贱,然后我一切都不懂),买了一张胜利缝纫机,再买些布料、手镯、丝带,熬夜忙过两个星期,累得神经衰弱不能睡觉,一夜只喝了三口红酒助眠,挣的钱却因皮肤过敏全部花尽。

  房东嫌我的缝纫机太吵,嚷嚷着要涨我的房租。才晓得缝纫机不必买,原来可以租用,月费并不贵。但我一切都不懂。

  你以为我连篇诉苦,想跟你伸手借钱吗?你也不用草木皆兵小看人,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许多首饰还能够当下去。只是哪一件都难以断舍,每当首饰总忍不住哭。除了为当首饰哭得多,如今我为别的事竟不太哭。也许我是长大了。

  近来体重轻减不少,是他们饭菜不怎样还贵,中餐馆天天吃开销也太大,常吃他们的法棍和洋葱汤,跟谢公馆的饮食不可方比,他们的饭菜是给牲口吃的……

  ……

  四姐在最后还给珍卿交代,请她代她买一个百子被,送给吴二姐做礼物。原本该结婚时候送二姐,可她那时满心扑在设计衣服上。

  珍卿看完信松一口气,她看前面以为四姐会借钱,没想到还挺硬气,宁愿一回回哭着当首饰,也不开口跟她借钱要钱。四姐不会从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忽然变成艰苦朴素的人,所以她的开销相对还是大。不过晓得做工挣钱花,已经是大大的进步。

  珍卿一度也同情四姐。她从无忧无虑的娇小姐,忽然变成人厌狗嫌的人,在谢公馆受冷待不必说,有亲妈亲哥姐的良苦用心;但她虽还是谢公馆四小姐,在外面却也受尽了冷眼。因为谢董事长他们在外头,也没给四姐留什么颜面。

  所有的孩子要真正长大,一定是要经历苦难的。不论是身体上的苦难,还是心灵上的苦难。若这个人身边没有苦难,还想叫她成为自强自立的人,制造苦难也要叫她冲上去。

  四姐从前不明白,一个性格不好、智术不够的人,之所以受到大家的恭维追捧,因为家世、美貌是最好的遮羞布。可她的亲人为了利于她成长,把她的这些遮羞布扯下来,人为制造她心灵上的苦难。万幸四姐还有求生欲,晓得原来的日子回不去,她跌跌撞撞地试着走另一条路。

  可这个过程一定会痛苦,撑不下来的人就毁掉了。怎么安慰她受挫的心灵呢?寄太贵重的东西不大好,珍卿打算给四姐寄点花茶和手绢,不晓得海关会不会检查太严。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上有点毛病,没关系,不影响阅读,我改改前一章就好感谢在2022-01-26 21:29:53~2022-01-28 21:4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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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难捱的天气世道

  从四姐的信里醒过神, 珍卿花心思写好回信,跟吴二姐的回信一起投出去。

  上午上完萧老先生的课,珍卿赶紧又洗澡换衣裳。这桑拿天真够人受的, 一天要冲好几次澡换好几身衣裳。午饭后做完作业昏昏欲睡,珍卿吹风扇太难受了, 干脆关了风扇躺在床上睡。

  这天傍晚的时候, 珍卿从长长一眠中醒过来。喝着茶听胖妈说话, 她说三哥刚刚回来, 这会大约在洗澡呢。珍卿等一会去敲三哥房门, 听见他说了一声“请进”。

  三哥坐在窗前抽烟,瞅见珍卿招手叫她过去。

  珍卿觉得很奇怪。三哥这么爱干净的人,竟然没有洗澡换衣服, 回来就干坐着抽烟。白衬衫松垮地挂在身上,上过发腊的短头揉乱了,整个人显出一种颓唐。

  珍卿拿着一把大蒲扇, 一边热络地给三哥扇风, 一边靠他肩膀问他怎么了。

  一向举重若轻的三哥, 从不表现脆弱的三哥,眼睛氤氲着迷惘和悲伤。他看着珍卿忧切的脸, 勾起嘴角缓缓地笑, 揉着头发跟珍卿说:

  “有位老同学离世,有点难过。”

  说着三哥看向桌前的照片。珍卿坐在他身边默默地陪他。

  窗下的桌上, 有一张六个人的毕业合照, 看背景多半是在国外大学拍的。照片中六个风华正茂的男青年, 他们青春洋溢的脸庞上, 满载着朝气蓬勃的笑意。站在右侧第二位的三哥, 神情比现在阳光得多,

  珍卿的视线扫过另五个人,心里想道:这里面有一位男青年,因为某种原因,已经与世长辞。少年时结交朋友,大约是最真诚的,难怪三哥这么伤心。

  三哥拿起照片静静看着,用一种哀悯的声调说:“少年同学,有三位已不在人世……”

  珍卿一瞬间讶异而黯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三哥勾起嘴角问珍卿:“在东洋死掉的那个,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模样?”

  珍卿寂然地点点头,紧紧挽着三哥的手。三哥指着照片上最右边笑意腼腆的圆脸男士,幽幽地说:

  “他本名叫袁寿康,出洋时立志学成归国,振兴我们古老的东方古国,就改名叫振东……这位是他幼弟寿曾,后随兄长改名为振邦,在家乡蜀州办造纸厂,近日被军警诬为社会党人,枪杀了……”

  珍卿忽然间眼中一热,一门两位有志青年,都折于办实业的过程中。能培养两位有志青年的父母,倚着大门盼望游子归来,如今恐怕眼睛都快哭瞎了。

  珍卿凝眸细看那位袁振邦先生,又看他的兄长袁振东先生,两个人都温和的圆脸,明明是陌生的人,此刻看着却让她感到亲切。

  能为三哥这种精明人看重,珍卿认为他们一定是大好人。可惜做哥哥的出东洋进机器,先遇地震后遭瘟疫,又被小人范静庵陷害,白白地命丧他乡。还有他的弟弟袁振邦,明明是想办实业的商家,却被人诬陷迫害致死。

  三哥往威士忌里兑苏打水,他放下苏打水的瓶子,手却不松,手还是握得那么紧。但他并没有端起酒喝,脸上是沉静浓密的悲伤。

  三哥扭过悲伤的面庞,忽然握紧珍卿的手,声音中是压抑的复杂情绪:“小妹,对不起。爱莲娜迫害谢公馆,迫害你,大约都与我有关。我报复范静庵,爱莲娜也卷入其中,她立意跟我不两立。我本来有点后悔,给大家引致灾祸。可是现在,又觉得范静庵这等人,通通死得太便宜,叫他们碎尸万段才能泄恨。”

  珍卿想到太多壮志未酬的英灵,脸上笑着眼中却泛起泪花:“烽火硝烟的乱世,我们活着的幸运儿,本该替死去的英灵,多做力所能力的事。三哥,范静庵是家破人亡,但爱莲娜没什么损失,她之所以报复我们家,是她心肠恶毒扭曲,主要并非三哥过失……

  三哥笑着替她揩泪花,抱着她在她脖子后面说:“小妹,你真好。——你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若是有朝一日,我也像袁家兄弟一样收场,能得你为我一哭,也能死而瞑目……”

  珍卿忽然间心里一颤,感到他话里别样的意味,眼泪不觉间落得更凶了。她心绪凌乱半天,终究还是问道:

  “三哥,你会为你的理想而死吗?”

  三哥反握着她的手,亲一亲她的手背:

  “若一人能为理想而死,这是至高无上的光荣。”

  珍卿咬唇压抑着哭意,脑海中闪过许多人事,历史的现实的,时间的空间的。她坐正身子面对三哥,郑重地说:

  “那也许,三哥的光荣,也是我的光荣。”

  三哥亲亲她的额头,低低说一声谢谢,却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为亲爱的人,我也会保重自己,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台灯的光是朦胧的,一层层光圈里明黄的光晕,晕染着渐渐昏灰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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