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47章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标签: 种田文 穿越重生

  面容清秀的青云抿抿嘴唇,把头低低地扎下去:“闫长官,升官加饷,属下都不在乎。天河在古水镇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属下想亲自去找弟弟。”

  聂长官审视着青云,然后坦荡宽怀地一笑:“你说的是人之常情,我自然要给你行这个方便。你们兄弟在闫崇礼身边,让我占得不少先机,此是一功。此番我替陆三少扛活解难,也亏得你们兄弟从中周旋。原该给你们请大功的,可你们做的是秘密事,现在也不便公开,我怕高升重赏不利团结。你去东边找天河也好,不妨在那烟花盛地流连一阵,待应天风声过了,我再与你们安排差遣。”

  说着,聂梅先从公文包拿出一个厚信封,还有六条红布扎得紧扎的银洋,并其他一些文件一齐递给青云:“身份文书都是齐全的,治病吃饭也要花钱,用完了我还有。”

  阿青嗫嚅着感动地看着他:“聂长官,这……这太多了。”聂长官推回去叫青云好好拿着。

  青云平常不是个多话的人。可这回的差事非同一般,他帮着杀死调查处长闫崇礼,又嫁祸到闫崇礼的老秘书马某身上。而他这一系列行动的最终目的,是营救跟他们兄弟有渊源的陆三少,陆三少的未婚妻杜珍卿小姐,还写了一篇讲述他们兄弟生平的小说——青云觉得他们与此案牵绊很深,便斗胆向聂长官提出疑虑:

  “聂长官,您与陆先生非亲非故,为何大费周章营救他?”

  聂梅先吐出灰白的烟圈,虚着眼看青云一眼,自失地一笑:“你这个问题很好,我自己也在问自己。自我特务处成立以来,从来是处心积虑逮人毙人,这回倒大费周章地救人放人。要是闫崇礼活着知道此事,恐怕要叫他笑掉大牙。青云,并非我不想告诉你,事关朋友的隐私之事,你我不好在背后随意谈论。若有机缘,我以后再告诉你。”

  聂梅先亲眼看青云坐船离开,脸上所有的坦荡温情都消失。他虽然看不上闫崇礼的为人处事,跟闫崇礼有也不死不休的积怨,其实倒没想过要把闫崇礼弄死,这样会打破领袖对权力的平衡。

  可是滕将军必欲置闫崇礼于死地。

  不论是冲着滕将军与他的交情,还是冲着滕将军许诺给他的房产钱款,聂梅先都不会无动于衷。而且悄无声息地弄死闫崇礼,能避免暴露他派去的青云和天河,也避免闫崇礼发现他为营救了陆浩云。

  所以,闫崇礼这可怜虫临死都不知,他从前害滕将军在战场上损兵折将,已经跟滕将军积下仇怨,近来又在私事上大大冒犯滕将军,竟为自己惹来莫名其妙的杀身之祸。

  聂梅先开车回到特务处的办公点,他的属下郑同在那等他半天,见到聂长官幸灾乐祸地说:

  “聂长官,中央调查处的闫崇礼处长,叫他原来的马秘书杀死了,马秘书当时畏罪逃跑,又被调查处的人乱枪打死。领袖雷霆震怒,叫军委会的参议何建昌亲自处理这事。

  “何建昌是谁啊?领袖留学东洋的同学,只参议军机大事的心腹之臣,闫崇礼死得这么窝囊,这内部丑事怕会捂个严实,特务处跟调查处水火不容,这桩案子轮不到我们办!想叫闫崇礼遗臭万年,看来是办不成。”

  聂梅先睇着郑同冷笑一声:“这烂事不叫我们插手,正好免除特务处的嫌疑,爱莲娜跟闫崇礼勾结陷害陆三,偏巧那女人死在我们手里,躲这屎坑还来不及!”

  郑同闻言有点惊疑不定:

  “聂长官,举报陆三少的江平越九,听说爱莲娜和闫崇礼都死了,吓得什么撂了,说陆三少通匪案是爱莲娜伙同闫崇礼泡制。那个指证陆三少的社会党人,叫什么房大川的,闫崇礼在海宁能捉到他,就是爱莲娜那女人提供的线索。还有陆三少通匪的材料照片,也是爱莲娜叫人弄来的。那女人真够神通广大的,死了还能兴风作浪。……聂长官,爱莲娜跟这通匪案牵扯深,咱们弄死了她会不会,会不会惹人猜疑啊?”

  聂梅先漫不经心地一笑:“倒也不要紧,咱们弄死爱莲娜的缘故,跟陆三少通匪、闫崇礼被刺都无关,说到底还是为领袖办事嘛!”说着他问豆腐巷那有什么动静。真正捉到社会党的要员,才是他们拿得出手的功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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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珍卿来到了应天

  韩领袖亲自下令平息事态, 还有各种人物提供充足的内幕消息,中央社和宣传部立刻准备好了安抚公众的通稿,通稿内容编写得逻辑严密。这个官方通稿还在紧锣密鼓地印制中, 作为当事人的陆浩云先生和他的家人,有幸听到军委会参议何建昌先生, 提前向他与家人解释通稿内容。他们说陆先生通匪一案, 是别有用心者处心积虑地陷害, 这幕后主使还把他们的办案人员蒙蔽了:

  幕后黑手是个叫爱莲娜·姚的女人, 她原是第五军柏烈武将军的二太太, 被柏长官休弃后跑出来兴风作浪。这个女人因与陆浩云先生有私仇,处心积虑伪造了很多陷害陆先生的证据,误导政府的公务人员闫崇礼中校。

  但闫中校是精明谨慎的办事员, 在侦办陆先生通匪案的过程中,闫中校发现证据链存在明显的漏洞,验证后发现一些证据系伪造, 便去找犯妇爱莲娜对质盘问, 犯妇爱莲娜却伙同情夫将闫中校刺杀身亡。这两个罪犯此时已经逃之夭夭。而爱莲娜之所以构陷陆先生, 据闻是经济纠纷和男女恋情引起的复仇。

  此案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闫崇礼,因猝然身亡变成一个严重OOC的人物。闫崇礼在这个故事的前半段, 是徇私枉法的丑陋官僚, 后半段却成为尽公而亡的英雄。

  军委会参议何建昌先生,代表领袖对陆先生深表歉意, 说实因歹人处心积虑构陷, 有司人员才会误入歧途, 叫陆先生平白受了大委屈。还给陆先生准备了压惊礼, 并许诺之后会给他弄个官当当。谢董事长等早早等在调查处外面, 蜂拥而至的记者候追着他们采访, 他们挤了半天才得以脱身。

  距离在江平被逮捕三天之后,陆浩云很戏剧性地被无罪释放。过了三天与世隔绝的生活,看着眼前鲜活流淌的街市景象,陆浩云有恍如隔世之感。谢董事长和龚家的英植哥,一左一右把他拉进轿车里。

  谢董事长看着她的小儿子,他看起来受了一些罪:没有发胶支持的短头发,没精打采地趴在他脑袋上,鼻间能闻见他身上的馊汗味,他衣裳也皱巴巴的像咸菜。女强人谢董事长也有一副慈母心肠,她儿子从来是翩翩风度的贵公子,何曾有过如此颓唐落魄的样子?谢董事长忍不住抱着儿子哭,问他有没有被他们虐待,吃得什么睡得如何等等。

  陆三哥也略感鼻酸,不过短短的三四天,再与亲人相见直是恍如隔世。谢董事长说起有多少人给她奔走,除了龚家的英植二哥全程帮忙,财政次长韩尉亭和他弟弟容亭,看在小妹面上也是不辞辛苦地奔走。明戈青、郑余周先生等更不必说,好些商界政界的朋友都出了力……

  谢董事长还跟儿子慨叹:“这回把小妹和二姐都吓着了。”陆三哥一直想问来着:“小妹现在何处?”

  谢董事长按着额头感叹:“小妹是今天中午坐的火车,按道理这时候也该到站了。她娟娟姐早派人在火车站候着,这时节小妹说不定已到韩家去了。”

  陆三哥安抚一下不定的心,暗暗地松一口气。他手臂里搭着他的西装外套,他摸到荷包里的钱夹子,下意识把钱夹子拿出来,他特别想看看小妹的照片,打开一看,他骗闫崇礼跟美国国务卿的合照还在,但小妹的单人照片却不翼而飞。

  陆三哥收好钱夹子,头靠在车座上养着神。爱莲娜要他死还有缘由,但闫崇礼为何置他于死地,他原本是不明白的。现在想来,即便闫崇礼还有别的现由,有一部分理由肯定是着落在小妹那。小妹是无意招惹闫崇礼觊觎,他引来爱莲娜血腥报复却早有先兆,追根到底还是他引起的事端。

  当初爱莲娜纠缠于他,而范静庵也磨着他投资,他刻意在一个场合叫这二人认识,他们终究结成了夫妻。范静庵落的个家破人亡,爱莲娜也成了丧家之犬。他自觉从未主动做过什么,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可终究引来了今天的祸事,以后确实应当引以为戒。

  在车子驶往韩家私宅的路程上,豆腐巷的方向陡然响起一阵枪声,隔了没有一会儿,又时起时落地响了一阵枪。谢董事长按着胸口直害怕:“首都该是首善之区,动不动就有人乱打枪,这治安未免是太糟糕!”

  陆浩云也觉心内不安,催促司机把车子开得快些,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小妹。

  自从三哥出事以来,珍卿一直表现得坚强果决,她反正是抱定一个信念:就算她要不择手段地去做事,她也一定要把三哥营救出来。她人还在江平的时候,就尽力把能想到的都想到,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在江平把该理顺的事情都理顺,珍卿和杜教授跟红姑讲好,现在三哥出事大家顾不得她,等他们把三哥营救出来,答应给红姑的房子佣人还会给她照办。红姑的情绪比较低落,也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在三哥的事情上,珍卿觉得杜教授也帮不上忙,干脆叫他多陪红姑待一阵,兄妹在一起相互慰藉一下。

  阿成之前去古水镇安排孟家人,还没有回到大队伍中。胖妈在三哥出事那天崴了脚,也不方便到处走动。珍卿就带着唐家两个保镖,马不停蹄地向应天赶过来。

  谢董事长从应天传来消息,说三哥是暂时押在调查处,或许吃喝起居上会有不方便,但调查处的人不敢对三哥动刑。珍卿闻讯微微松一口气,她能尽的人事已经尽了,到应天与大家会合以后,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形势,大家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卢君毓早就没在中央调查处,他和玉琮现在都是不知去向。不过应天政府花大价钱教出来的军官,总不会轻易叫他们折损掉,想必还是叫他们派着大用场吧。珍卿没法集中精力琢磨别的事,她在旅途中不停地想着三哥,一想到三哥她就觉得精神紊乱,五脏六腑都不能待在原位,躺下来也只能勉强睡一睡。

  火车终于捱到应天火车站,珍卿晕头胀脑地下了车。站到人头攒动的月台上,珍卿被唐小娥和唐万贵护着向外挤。走到火车站外面正等车,好巧不巧地遇见一个熟人——这回在三哥的案子中,帮忙推动舆论的边庭先生。

  边庭先生原是海宁《十字街心》的主笔,跟珍卿的老相识魏经纶先生,是比较熟识的同事兼朋友,他往日也曾在谢公馆出入过。前阵子珍卿掉了不少马甲,边先生晓得《我启明的先生们》是珍卿的作品,写了信托魏经纶先生转交珍卿。虽然一直没机会近坐交谈,但与边先生笔墨往来也算投契。此番为营救三哥而营造舆论,珍卿记起边先生在应天办《民事报》,特意打电报问他能不能帮忙,边先生二话不说就答应,着实叫人感激不已。没料到在火车站不期而遇,二人不免有许多话要说。

  此番各处营造舆论的通稿,是珍卿先概括好主题思想,叫谢董事长他们请人阐发演绎的。边先生谈起这稿子的写法,夸赞珍卿善于捕捉人心,总知道怎么刺激民众的敏感神经。像这种旁门左道的写法,珍卿还怕会见笑大方之家,没想到边先生如此具有包容心。

  边先生的火车快到时辰开了,珍卿到月台送别边先生,这时才给谢董事长和娟娟姐家打电话。这么巧谢董事长没在下榻的饭店,她的秘书告诉珍卿,好像是三哥在调查处有情况,龚家的英植哥陪着谢董事长,会同明戈青等公民党开明人士,一同到调查处探一探虚实。

  珍卿赶紧打电话到娟娟姐家,不巧娟娟姐和韩姐夫都不在家。韩姐夫的弟弟容亭倒是在家里,容亭说马上派车来接珍卿。刚刚听说三哥在调查处有情况,珍卿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听容亭哥说韩领袖内外压力很大,似乎有意尽速释放三哥以平息舆论,她才慢慢地把心放下来。

  如果三哥那里是好消息,珍卿就不打算自作主张给人裹乱,她打算先跟容亭哥去他们韩家等着,听容亭哥讲讲案子的情况也好。

  珍卿和唐家姑侄站在街边等车子来,唐小娥和唐万贵莫名却如临大敌,唐小娥拉着珍卿小声说,刚才珍卿跟边先生讲话时,街对面停下一辆吉普车,车上下来三四个人,散在四周一直盯着珍卿和边先生。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三哥的事还没有眉目,珍卿听唐家姑侄如此说,也觉得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她见不远处有一队巡街的警察,便与唐家姑侄商量请巡警帮帮忙。珍卿决定直接跟警察说,她是财政部韩次长的小姨子,非常时期她也不想假清高,就先狐假虎威一下也不妨。

  疑似被一些可疑人物盯上,珍卿本意想借着巡警之力,探探那几个可疑人物的动向。有个巡警走到某个可疑人物跟前,说了没有三五句话,那几个盯着珍卿的可疑人物,特别神慌地回到吉普车上,那吉普车一溜烟地开不见了。

  那巡警回来告诉同事和珍卿,这事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几个盯梢杜小姐的人,是中央调查处的行动人员,他们的行动跟杜小姐有啥关系,刚才的巡警根本没来得及详问。他们一听说调查处出了大事,慌着赶回调查处看是什么情况。

  珍卿一听调查处出了状况,立马担心被关在那的陆三哥,她赶紧追问调查处出了什么事。那个巡警说他们也是听说,说调查处的闫长官叫人行刺了。

  知道珍卿是财政次长小姨子,这些巡警特殷勤地问她去哪,听说珍卿就是要去财政次长家里,连忙请珍卿上他们的巡逻车,说要亲自送杜小姐到韩次长府上。

  珍卿听说闫崇礼在调查处遇刺,挂记着被关在调查处的三哥,一时间心里也有点乱,想着她就算赶去调查处,那里必定是军警重重围布,她这个平头百姓肯定进不去,不如还是先去韩姐夫家里。她便接受了巡警送她到韩家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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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阴差阳错入歧途

  珍卿因为特殊缘故坐上巡警的车, 没想到今天一直出门不利,他们路经豆腐巷旁边的警察局,又遇到一桩交通事故尚在解决, 看热闹的群众把道路堵个严实。

  有个巡警下去打听一番,才知有个拉黄包车的男伢, 刚才拉着车子跑得太快, 没提防拐角处摆了建筑用的石料。那男伢急刹车把自己摔个半死不说, 还把他车上一男一女两个客人磕得头破血流。那两个客人气得当场发狂, 往死里打那个拉车的男伢, 那小男伢倒也老实得很,明明自己也伤得不轻,看模样胳膊还摔断了, 他却只是抱头蹲在地上,任打任骂一点不反抗。先时那男伢还蹲在地上让人踢打,被那受伤的男客人狠踹一脚, 他忽然身子向地上一委, 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街上看客有人上去探查, 发现那拉车的男伢已经没气——竟是被那一对男女客人活活打死了。

  警察局就在前面没有几步,有热心市民连忙找警察过来, 还有热情市民扭住那打杀人的男女乘客, 叫嚷着让他们“杀人偿命”。好家伙,这受害者、加害者都在路上堵着, 热心市民和办案警察也扎堆, 把一条本就不宽敞的路堵得死死的, 像珍卿这种有急事的人也走不动。

  给珍卿献殷勤的巡警连忙说, 可以试着从旁边绕一下路嘛。变故就发生在绕路的一瞬间。道子旁边的一座民房里, 陡然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响, 看热闹的人被这突变吓得惊叫四散,街上一忽拉乱了营。不远处就有一个警察局,那些听见枪响的警察想冲到响枪的民房这,却被惊慌奔逃的人们阻得举步维艰。

  珍卿坐的这辆巡逻警车,停在这要命地方也是进退两难,唐小娥和唐万贵赶紧跳下车,想拉珍卿下车混入人群之中,那个献殷勤的巡警却扯住珍卿,说跟着无知民众到处乱跑太危险,不如留在车里他们一起冲出去。

  就在这个一拉一扯之间,旁边民房的枪声从院里响到院外,从这响枪的民房院墙上跳下来两个持枪的人。听见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金俊武,我们坐那辆巡逻警车。”这个人话音还没有落地,这辆巡逻车上的司机和巡警,身手敏捷地抱头鼠窜,没片刻就跑得不见人影。珍卿和唐家姑侄也想逃走,可是从院墙上跳下来的两个亡命徒,就落在巡逻警车的旁边,不可避免地挡住他们的去路。

  当珍卿和唐家姑侄想望后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刚刚发生枪案的院子周围,一下子跑出好多拿枪的便衣;警察局那也跑过来好多警察,那么多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这边一齐扫射,其中一个亡命徒立刻被打死,唐家姑侄把珍卿死死按在地上。

  珍卿看那亡命徒襟前殷红的血,感受着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味,感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这场枪战有短暂的中场停火,珍卿的保镖唐万贵突然起身,冲着四周拿枪的人们大喊:“各位老总,各位老总,千万别伤着我们家小姐,她是谢公馆的五小姐,是花仙子公司谢董事长的女儿,他鼎鼎大名的陆三少的妹妹,她是你们财政部长的亲小姨子……。各位老总,只要不要伤到我们家小姐,金银财宝、车房美人都好商量,我们家太太先生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可是竟然有人对唐万贵放冷枪……

  谢公馆在应天未必有海宁有名,而且他们一家子正在焦头烂额,珍卿觉得与其说谢公馆五小姐的身份,不如说点别的,她也微微抬起身子向外面喊:“各位先生且慢开枪,我的名字叫杜珍卿,那个风靡全国的连环画《葫芦七子》,就是我的作品。那什么,只要我全须全尾地出去,人手十部我亲笔签名的连环画。你们要是乱枪把我打死了,全国读者都不会答应的。”

  感觉被忽视彻底的另一个亡命徒,一把扯起匍匐地上翘着脑袋的珍卿,捏着这个人质威胁那些便衣和警察,不给他让出一条活路,他就把这个《葫芦七子》的作者杜小姐打死。

  这个亡命徒的话音刚落,珍卿听见一阵乱枪的同时,被这个亡命徒一把推倒跌进车里,珍卿见这亡命徒肩胛骨中枪,血把他的衣裳浸得一片殷红。难不成他刚才把她推进车里,是为了使她免于被乱枪扫射?

  珍卿莫名被裹进这乱战之中,可谓是倒霉之极。若这个亡命徒并非心狠手辣之辈,她跟唐家姑侄所面临的危险,反倒来自围杀这亡命徒的便衣和军警。

  正当珍卿焦急思索着应对之策,韩姐夫的弟弟容亭过来了,他远远看见珍卿跌坐在副驾驶里,而那亡命徒一手拿枪指着珍卿,一手操控方向盘准备开车,还一边向周围持枪的人大喊:“你们有种的尽管开枪,看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有大名鼎鼎的杜珍卿小姐给我陪葬,老子今天算是赚大发了。“

  韩容亭连忙命令谁也不许开枪,特务处的聂梅先不知从哪蹦出来,他命令那些穿便衣的属下不许开枪,不要伤着财政次长的亲小姨子。

  挟持珍卿的小个子亡命徒,利落地单手倒车飞出巷子,就这样风驰电掣地脱离了包围圈。

  唐小娥和唐万贵姑侄急了,赶紧找珍卿的亲戚韩容亭说话。韩容亭是国防部军需处的处长,跟特务处的聂梅先也算相熟,看着聂梅先和他那些便衣属下,心里有几分明了地问:“劫持杜小姐的人是社会党?”聂梅先潦草地点点头:“乱党挟持杜小姐在逃,手里有枪的亡命徒,放跑了没法交代,容亭兄,我们容后再叙。救人质捉乱党要紧。“说着他转头跟手下安排追击。

  韩容亭就近到警察局打电话,让相关的部门帮助拦截乱党,强调一定不要伤到车上的人质。

  若是别的亡命徒劫持杜小姐,韩容亭怕是急得不行。但她落在社会党手里,他反倒觉得不是太提心。

  劫持珍卿的精瘦年轻汉子,对这周围的路径似极为熟悉,他驾着巡逻车脱开了大路,在应天的小巷子绕来绕去,珍卿感觉追赶的车子越来越远。想想这几分钟内的心跳经历,珍卿感觉如在梦中一般。她小心翼翼地调转目光,看那汉子还是一边熟稔地开车,一边拿枪指着她的脑袋,看珍卿似乎有点“不老实”,她告诫珍卿不乱动就没事,若是轻举妄动就一枪打死她。

  这一会稍稍镇定下来,珍卿才意识到这劫持犯有点怪:他明显是一个身材纤细的男子。然他身上披的却是一件破旗袍,脸上的浓妆被汗水洇化开不少。他身上的气味也很复杂,除了汗水硝烟味儿,还有不容忽视的胭脂水粉味。这个人好像是男扮女装来着。

  悬着心的珍卿确实不敢乱动,但不像一般被劫持的人质那么恐惧。她刚才在对峙现场自曝身份的时候,包围他们的军警有人乱放枪,这个劫持犯猛然把她推倒在车里,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而非纯粹将她当作人质。看着此人被鲜血浸透的肩胛骨,珍卿有种怪诞的笃定感:也许这个人不会伤害她的。

  珍卿有一种神奇的麻木感,大脑却又异常地清明。虽然这劫持犯未必是穷凶极恶之徒,但她被卷入警匪追逐的旋涡,不能麻痹大意任人拨弄,还是应该设法脱离这身不由己的危境。

  这劫持犯把巡逻车开得飞快,风驰电掣像是公子哥在飙车,这种车速下贸然跳就太危险了。她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见前面已经快到江边了,下面船多人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多,珍卿看着波涛涌动的白色江水,这劫持犯开着车没路可走,他只有水面上一条退路。

  求生欲让珍卿脑袋有点发热,她小心地屏住呼吸,眼角余光观察这劫持犯的动静。这劫持犯是身材比较纤俊,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绿林好汉。珍卿看这人左耳后有一颗痣,他那眉眼脸相也有点熟悉,可他脸上那么乱七八糟的妆色,她看不清他的全部面貌。可这莫名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劫犯仗着开的是警察巡逻车,一路按喇叭让走路推车的都避让他,但这一路都是货物人流扎堆的地方,他的车速不可避免地降下来,珍卿发现后面追逐的警车军车离他们越来越近——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劫犯的枪没再指着她的脑袋,枪伤让劫犯失了很多血,他的反应能力好像在变迟钝。

  却听此人聊家常似的问珍卿:“你上的是教会学校,那些洋婆子教你游泳了吗?”珍卿没精力听这个人讲话,她的心早提到嗓子眼儿,满脑子想的是此时不跳车更待何时!她的手脚比脑子快得多,她双臂护着自己的脑袋,推车门向下滚了个轱辘,隐约听车上那人叫一声“小花”。她来不及再细想什么,听见耳边“嗖嗖嗖”的子弹声,那子弹似从脑袋边上刮过去。劫犯开的巡逻车被打中车胎,那车子失控地左右乱撞。

  珍卿猛然间想起来他是谁,下意识站起来的瞬间,背后有人重重地把她扑倒在地。珍卿那脑袋猛向地上一磕,头上一阵急痛一阵猛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警车鸣笛声从各方面聚过来,还有许多不鸣笛的绿色军车,霎时间把这码头栈道堵得严实。这里大小船只停得满满当当,岸边沿好多地方还堆着货包,那劫犯车子失控撞翻一堆货包,然后连人带车砸到江里,撞坏了大小几只船后,车就咕咕嘟嘟地向江水中下沉。

  混乱中军警们还想捉那劫人的罪犯,可那江中烂船破车还混着落水的人,谁也看不清哪个是劫人的罪犯,哪个人被罪犯误伤的无辜民众。军警的头头喊着不要放走乱党,本来不敢开枪的军警们,纷纷往那江水里胡乱开起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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