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春景
“那可真不错!”薇薇安积极地说,圈子里有人打算参加比赛,这在薇薇安看来是好事。特别是对方还是那种能引领风气的社交场红人,那就更好了——斯威夫特夫人倒也不算那种顶级红人,可小红还是有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各种风潮,基本是‘贫学富’,一旦有一些旧贵族、新贵族怎么怎么样,那不管主流观念是什么,一个东西都是很容易向下流行的。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公平,但现实就是,几个职业运动员参加‘女性健康杯’的比赛,向下带来的思想冲击,也比不过一位贵妇或者名门淑女参与了进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公主殿下主办了这次的杯赛,我肯定也是要参赛的…主办了比赛就不行了,会影响比赛本身的公正性的。”薇薇安不仅赞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参赛,还拿自己说了一下。
斯威夫特侯爵夫人相信她后面说的是真心的,因为她知道薇薇安擅长网球,这在圈子里不是秘密。而且她都出来主持这样的比赛了,肯定也不会介意参加比赛受到的那一点儿议论。
“到时候可以举办一些‘表演赛’,是这个词吗?表演赛…表演赛你来参加就没问题了。”想到薇薇安想参加比赛都不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又有些热心地建议起来。
这个建议也确实让薇薇安觉得不错,可以在后面两轮,就是每天只有一场比赛的场次,比赛之前来个表演赛…主要是,此时的网球比赛,一场的时间就比较短。大家赶过来参与一场比赛,才呆了一会儿就要走?
在薇薇安上辈子,这样没问题。大家都适应快节奏的生活了,一场活动的时间太长了,那才是值得抱怨的。但此时生活节奏很慢,大家又缺乏娱乐,即使是在美林堡这样的大城市,薇薇安也经常觉得没什么娱乐…这样,大家就很乐于参加一些持续时间很长的活动了。
薇薇安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谈了一会儿,直到有其他人也过来打招呼,才结束了谈话——这种比赛前的‘满场飞’很正常,毕竟这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比赛,而是一场社交季活动嘛。
薇薇安还遇到了一个记者,特别殷勤地想要采访她…这还真比较少见,薇薇安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类射箭比赛了,印象中哪怕比赛非常‘高端’,来了很多大人物,报纸进行报道时,文章也是‘高高在上’的。
写报道的记者对于采访女弓箭手没什么兴趣,一般他们只不过是借机参与到上流社会的活动中去。采访?观察到女士们穿了什么,带来了什么射箭服的新时尚,就够了,能够凑出一篇文章的内容了。
至于比赛本身?谁在乎?反正他们不在乎,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读者不会在乎,自己写的东西就是读者喜欢的——男士们能借此批判女士们的虚荣,所谓的体育比赛,完全是她们争奇斗艳的借口。而女士们,也会很乐意看看上流社会的浮光掠影,看看这些有钱的标致人儿们穿的什么。自己或许无法照搬,但靠近一点儿,靠近一点儿总没有问题吧?
这个记者是体育杂志的,到真和薇薇安谈了很多专业的东西。因为感觉到对方的用心,薇薇安甚至让对方看了自己的弓。
此时玩游戏用的绝对是木制弓,薇薇安的这把也是。材质其实很常见,是优质的紫杉木,和礼兰大多数的木制弓都用这种木材。不过即使都是紫杉,内部也有差异,薇薇安的无疑是最好的那种。至于工匠的技艺,那更不必说。
但最关键的是,这把弓并不是买的成品,而是完全按照薇薇安的习惯定制的。
“它很小巧,就像大多数女士用的那样,但又不像大多数同等大小的弓那样,容易拉开…事实上,它和男式弓的主流磅数是差不多的。这不算什么,我曾经见过一位精于射箭的女士,她的木弓磅数和男式弓不是差不多,而是就是一样的。”
直到比赛即将开始,薇薇安才告别了这位认真的记者,来到场边,准备比赛——最后检查一番弓弦,还有箭矢的尾羽什么的,每一样薇薇安都做得很认真。认真的人总是别有魅力,此时已经有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在看她了。
“真是一点儿也不令人惊讶,是不是?”欧文子爵冲着霍夫曼微微一笑,对薇薇安的方向示意,然后又说:“不管是否赞同薇薇安小姐的行事风格,大家就是没法不去关注她。即使是那些谴责她完全失去了传统女性的美德,是当下社会,女性的错误榜样,是女性风气败坏的原因之一…哈哈、哈哈哈哈!话说,这是我听到的原话,太可笑了!”
“咳咳、咳咳,我是说,我以前知道有些人是傻的,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傻。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攻击别人,抬高自己,故意这样说的,那我还能理解一些。可要是打从心眼儿里这样认为,我就要无话可说了。”
随口就批评了一句某些让他惊异的智障,欧文子爵又接着说:“这样的薇薇安小姐,就像是一位优秀的女猎手…她能捕获什么样的猎物,我都不奇怪…您说呢?”
霍夫曼没有回答,而有的时候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欧文子爵像是得到了什么重大启示,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一本正经地提议:“我们靠近一些看吧,这儿太远了,根本看不清箭靶的情况。”
“作为朋友,我都错过了和薇薇安小姐的问好…这会儿还这样疏远,就太不合理啦!”没等霍夫曼拒绝,欧文子爵就先一步向前走去。
欧文子爵和霍夫曼也是这次射箭比赛的观众,他们出现在这儿倒是不突兀。欧文子爵就不用说了,他这样的浪荡王孙,和这样热闹的活动场合,正是绝配。而纽兰公爵嘛,虽然他平常表现的比较严肃,这样的活动他或许看不上,但这也不好说。
真要说的话,射箭比赛也不是什么轻浮的活动呢。
来看这场女子射箭比赛,其实是欧文子爵提议的。他只是貌似不经意地提到了薇薇安也会参加这场射箭比赛,自己打算来支持朋友,同时也支持支持其他‘可爱的女士们’。说完自己的打算,欧文子爵才‘顺便’邀请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来。
霍夫曼没有同意,或者拒绝,欧文子爵都快笑死了——他很清楚好友的性格,一件事要么做,要么不做,干干脆脆,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不主动、不拒绝’算是怎么回事?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好友也会陷入到这样巨大的‘麻烦’中!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他都认为霍夫曼是绝不会掉进这样的局面…因为爱情举棋不定、变化无常(薇薇安有一次向欧文子爵提起过,纽兰公爵有时会突然变卦),这很像一个普通男人,但不像霍夫曼!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就很值得欧文子爵这个乐子人吃瓜看戏了。
当然,他到底还是有一点儿做朋友的‘好心’的,所以有时会帮帮忙。在霍夫曼犹豫不决时,他会推一把…比如说今天,就是因为他,霍夫曼才会默认来看比赛的。欧文子爵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很大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夭折。
是的,霍夫曼会爱慕一位女士,在欧文子爵看来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还想重复一次这样的意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jpg】
比赛很快就正式开始了,欧文子爵全场最关注薇薇安。就见她搭弓射箭,放箭速度不是最快的,但也不是最慢的——薇薇安射箭时似乎有一种自己的节奏,不管旁边的人是放箭很快,用自信给人压力,还是放箭很慢,带来一种后发压制,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节奏。
每一轮,她都沉稳地拉开弓,以一种举重若轻的雍容气度瞄准、然后放箭。
她的箭给人一种非常自信,一点儿也不犹豫的感觉——就是箭放出的时候,就感觉应该有了,再看看箭靶,果然是成了。
“精彩!”欧文子爵忍不住鼓掌。他虽然和薇薇安做朋友很长时间了,但却奇异的,是第一次看薇薇安射箭。薇薇安打网球他都看了好多次,还和薇薇安一起打过呢!
第一次看薇薇安射箭,很惊讶于她的水准——薇薇安擅长网球,会打曲棍球,这在圈子里都不是秘密。但关于她的箭术,从来没什么人提过,就没想到会这么好。
“女士们的射箭比赛,竞争是很激烈的…我没想到薇薇安小姐在其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中间没人射箭的片段时间,欧文子爵迅速扭过头,和霍夫曼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夫曼已经跟了上来,就站在他的旁边,一同观赛。
霍夫曼没说什么,只是上眼皮微微颤了颤,又迅速垂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倒是旁边一位观众,迅速说道:“奥斯汀小姐的箭术高超,只要是内行人都能看出来,但一直没怎么听说过…大概是因为奥斯汀小姐自己也不在意吧。但这很奇怪,要说奥斯汀小姐不慕虚名,她又从没在网球上低调过。”
这位观众欧文子爵认识,但不算熟悉,互相知道名字,正式介绍认识过而已…这样的场合,遇见熟人,这可太正常了。
“这并不奇怪。”直到此时,霍夫曼才开口,轻描淡写地说:“她只是不热爱射箭而已,我是说,相比起她真正心爱的网球——奥斯汀小姐显然是一位专注的人,对不对?”
对方愣了一下,但还是说:“这样说倒是很有道理,奥斯汀小姐确实…不过,奥斯汀小姐这样的性格,总是让人有些为难呢。如果是被她爱着的,会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或者说,这样最好了!可要是不被她看在眼里的,就会觉得真是绝情啊。”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两人想到了什么,双双保持了沉默。最终还是欧文子爵‘扑哧’一声,笑着打破了这种沉默。
“男人的贪婪,是不是?我曾经听薇薇安小姐说过一句话,现在觉得真是至理名言。她说这是她以前看过的一部小说里的句子,哦,这一点上薇薇安小姐也很坦然——她很喜欢读小说,丝毫没有遮掩这一点,这在女士们中间是不同寻常的,是不是?”
“人们总是将喜欢小说当成是品位不高的体现,所以哪怕女士们其实很喜欢,也得表现出‘不过如此’‘打发时间而已’的样子。”
“咳咳,原话是‘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注一)
“男人总想着既要又要,这简直是至理名言…能写出这样句子的小说,没什么名气,我是不相信的。但我向薇薇安小姐打听,她也只是说小说就叫《红玫瑰与白玫瑰》,还大概为我叙述了情节。至于小说本身,那也是她购买的旧书,不小心遗失了。”
“现在不也是这样吗?即想要薇薇安小姐端庄痴情,又想要她风趣多情。”
对于欧文子爵‘毫不客气’的话,霍夫曼没说什么,似乎是一种默认。但另一位先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立刻皱起了眉头:“我并不是说,薇薇安小姐必须对所有人表现出情谊,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不留情面,是不是不大好?”
“那只是您的看法而已。”欧文子爵根本不是那种在乎别人想法的人,特别是这种没什么关系的人。
“事实就是,薇薇安小姐是一个诚恳真挚的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在她那儿是没有糊弄的余地的…我经常觉得,薇薇安小姐才是最有感情的人,只是太诚实了,不懂得上流社会男男女女互相欺骗的‘艺术’,反而显得她是一个绝情的人。”
“当然,也不见得是不懂,毕竟薇薇安小姐非常聪明。我更倾向于她犯了聪明人都会犯的错——即使知道那样不合群,也会明知故犯。聪明的人就是这样的,有时会自负的惊人!”
“但您的想法我也完全能理解,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弊端了,相比起浑浑噩噩的真实,大家显然更愿意沉浸在美好的虚假中…而且有的时候,虚假的东西真的可以比真实的东西更加‘真实’。”
在欧文子爵在语言上压倒这位先生时,霍夫曼又抬起了头,视线集中在从左数,第四个,穿白色射箭服的年轻女孩儿身上。她看起来并不为现在焦灼的场面头疼——几轮射箭之后,梯队是分出来了,但在第一梯队内部,彼此是没有甩开差距的,可能一支箭后,局面就改了。
这个时候,第一梯队内,甚至保护第二梯队的前两位,都多少有些紧张了。或许她们本来也不怎么在意一场射箭比赛,但真的上了赛场,都比到这个程度了,肯定还是会有一些好胜心的。
但她——薇薇安,只是呼吸平稳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护腕,又看了一会儿自己对面的箭靶。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成绩,也不在乎自己之前的成绩。在她眼里,重要的只有下一箭。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确实是个相当专注的人,这是很珍贵的天赋…是的,‘专注’当然也是天赋的一种。
霍夫曼这个时候会觉得,相比起薇薇安过往名气最大,当下也成为热点话题的‘网球’,她其实更适合射箭——稳定、准确、迅速、一击致命。
那种绝不会因为外部环境而影响内心的自成一派,让她从事这种需要专注的工作时,和这个世界、和其他人隔绝开的独特气质更加明显了。这某种程度上也是她难以被打动的原因,一个自成一派,不容易被影响的人,就是这样的。
只是这个时候这样,对于爱慕她的人来说,就未免是一种折磨了。越痴迷,越折磨,越折磨,越痴迷。
霍夫曼觉得可以了,到此为止了,明知道会失败的事,根本不需要尝试。他想要转身离开,可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穿白色射箭服的年轻女孩儿射出了最后一箭,甚至没来得及看箭靶上的情况,放出箭后就转过身,冲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儿招了招手。
或许不是巧合,因为他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走,但脚被钉在原地,就必然会看到这一幕。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射箭其实是挺需要体力的。每次拉弓,都是一次消耗不小的动作呢!所以即使薇薇安体力不错,在射完最后一箭后,也是满脸绯红了——因为今天本来就是参加户外体育运动的,做好了准备流汗,所以薇薇安一点儿妆都没化。
绯红透过白皙透明的肌肤满满渗透上来,眼睛像春天涨满的大湖,水光潋滟、波光粼粼。这一刻薇薇安身上生命力的旺盛叫人惊异,即使是认为‘健康的美就是俗气’‘虚弱苍白的气质才是高雅美丽’的人,也不得不在这一刻为这个年轻女孩儿的光芒所摄。
艳丽而妩媚,艳光不可逼视——霍夫曼从不认为自己是看重外表的人,也不可能被一个女人的外表打动。即使在此前,他也更倾向于自己爱上了这个姑娘的灵魂,一个孤独的灵魂。
但在这一刻,他又不能肯定了。血液冲刷着全身上下,心脏跳的迅速而清晰,他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再看一眼的勇气。他很清楚,再看一眼,他就该没有选择了!
第209章 红粉世界209
在社交季的尾声,全美林堡最著名的餐厅之一,‘马杜洛餐厅’,正在举行一场奢华晚宴。
‘马杜洛餐厅’十年前才成为美林堡餐厅界的后起之秀,以最顶级的、富有传奇性的餐厅来说,这个时间并不长——这里最出名的并非是餐厅的装潢、全套银质的餐具、气派的侍者,而是这里的主厨。
天才般的皮纳尔先生是美林堡厨界公认的好手,他尤其擅长做鱼!至少美林堡的厨师们和达官显贵们,都认为他烹饪鲜鱼的手艺称得上天下第一。
‘马杜洛餐厅’在这十年里崛起,现在已经成为接待外交官经常选择的餐厅之一了。今晚这里的晚宴,就是外交部为了欢迎罗齐奥的新任大使来到美林堡而举行的。
众所周知,外交部不一定是最有钱的部门,但这个部门已经是最气派的——因为外交部的很多事都会代表国家的脸面,外交部人员行事就和其他部门的官员不同,后者越是有钱,就越要显得清贫,以显示自己并没有从国家的事务里捞取好处。
前者就不一样啦,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现豪奢!特别是一个外交官,如果没有从头到脚、光鲜的一丝不苟,那简直就是不合格!许多贵族子弟也很青睐外交官的工作,还真不一定是看重金钱,他们更享受的还是那种光鲜,并且还能为这种光鲜披上一层‘工作’的外衣的生活。
今天这场宴会,就像是这种生活的一个‘标准范例’,主宾加在一起不过15人的晚宴,单独由‘马杜洛餐厅’提供一个饭厅。
这也是‘马杜洛餐厅’最好最华丽的饭厅,明亮的汽灯,将镂刻在石膏墙上的花纹照耀的仿佛是瀑布一样。墙上挂着大幅的的名家杰作,深沉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支撑房子的石柱是古典式的,一人抱不过来。饭厅还自带一个露台,通向露台的方向有玻璃门隔着,确保冬天在这儿也能开宴会。
当然,此时此刻这里看不到露台上多少镜像,因为天鹅绒的帐幔半垂了下来……
饭厅里最显眼的长桌上已经布置好了,餐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一尘不染。亮晶晶的银餐具照规矩摆放,刀叉距离餐桌边缘的位置是一根手指的宽度,这一点决不能错,整齐的像是量出来的。
穿雪白衬衫和燕尾服的侍者们也准备好了之后,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最先来的当然是外交部部长和他的夫人,他是今天这场宴会的‘发起者’,就算是实际上的‘主人’了,理所当然要提前到的。
紧接着他们的是两位外交官和一位旅居在美林堡的罗齐奥贵族——后者是罗齐奥大使年轻时的同窗,大家一致认为邀请这样一位故人能让罗齐奥的新大使感觉到和礼兰的善意。
这位罗齐奥贵族,以及两位外交官中的一位,所带的女伴并不是自己的夫人,而是各自的情人。这在佛罗斯司空见惯,但在和礼兰或者罗齐奥都是不常见的。相比起佛罗斯的风气开放,和礼兰、罗齐奥就要保守一些了。
当然,也不是真的保守,上流社会私底下都是一样的,没有国家与国家的不同。只不过,至少表面上大家还是会装一装的。
部长夫人就和所有的妻子一样,不会喜欢这些‘情人’。但这时她又忍不住对这些名满美林堡的美女好奇,好奇她们到底是怎样在男人面前表演,也好奇她们是怎么装扮的——贫学富、富学娼,说起来讽刺,此时最好的装束居然大部分都是从交际花身上学来的。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真的就是这些交际花品位出众、富得流油,说白了,大部分还是钱堆出来的。大家崇拜金钱,也就崇拜她们的样子了。至于她们哪来的那么多钱,只能说是金主赞助。
金主乐于花钱,并不只是女色上的事,还因为这样的情人,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桩‘活财产’,一张对外的脸面。没有什么能比自己捧的交际花在穿戴上压倒其他的女人更能体现他们的财力,这就是当下人们的价值取向!
部长夫人观察的这两位女士,一位是阿芒蒂娜小姐,这位小姐是一位歌唱家。带她来的先生是一位未婚的外交官,所以这不妨碍她的名声——对于她这样的女歌唱家、女演员来说,就是这样的,她们微妙地游走在交际花的边缘上,有时就是交际花,但又绝不能成为交际花!
盖因为她们一旦成为交际花,属于‘艺术家’的光环就会慢慢失色。这有点儿像是情人绝不能成为妻子——这在此时,算是一条公认的铁律,大家都认为将情人变成妻子,就是拿快乐换了烦恼。似乎一旦成为妻子,那个美丽的女人一日之内就变成了发黄的珍珠。
阿芒蒂娜小姐被介绍为外交官的‘女友’,没人对此有意见。虽然大家都知道事实是什么,但‘体面’总要维护。更何况,外交官没有妻子,连这一层道德负担都没有,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阿芒蒂娜小姐无疑是极美的,年约二十八九,她最著名的是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此时那双美林堡都出名的眼睛上方,束着一条白钻石和蓝宝石拼成的东方式额带,钻石的闪耀和她的眼睛不相上下。而配合这样的首饰,她穿的是东方丝绸裁成的袍子,没有用花边来点缀,东方式的袍子也不用那个。
织金的东方丝绸在汽灯的照耀下简直耀目,这个时候才能明白这样的袍子为什么都尽可能不加裁剪,并且面积做得很大。就是因为丝绸本身就很美了,舍不得剪碎,而且用裁剪来‘扬长避短’根本没必要,它根本没有短处!
这样的风情,配合阿芒蒂娜天然的一点儿异国感,倒是很适合她这个艺术家。
而阿芒蒂娜小姐外,由旅居的罗齐奥贵族带来的女士,罗泽太太就是另一回事了。罗泽太太的丈夫不过是个小人物,做着贩卖农产品的小生意。他在乡村发现了罗泽太太的美貌,意识到‘奇货可居’,立刻就向她求婚了。
结婚之后,他带着罗泽太太享受美林堡最奢侈、最虚荣的生活,叫她完全着迷于这一切了。才以巧妙地手段和话术,让罗泽太太听从他的‘建议’,开始向外攀附有钱人。
显然,罗泽太太很有‘天赋’,罗泽先生也十分有行动力,在他们的合作下。罗泽太太成为了美林堡最有名的交际花之一,每天都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而罗泽先生,也拿到了很多原本不该他拿到的订单,生意越做越大!
在这件事上,罗泽太太是非常为自己同行嫉妒的。要知道交际花这一行,看起来是光鲜亮丽,可真正能过上想象中奢华生活的,其实不多。这甚至不只是美貌的问题,在这一行里,多的是美貌但时运不济的女人。
公认的是,她们要想有前途,首要就是有一位得力的‘赞助人’——一个交际花的价值并不由她本人来决定,不管她多美,多会说话,多有才情,只要没有一个侯爵,或者一个大富翁来捧她们,其他人就不会将她们看到眼里。
只有她们既漂亮,又属于某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其他人难以染指时,吸引力才会大放异彩。
然而,即使是成功了的交际花,过上了富比王侯的生活,也不代表一切。多少名满一时的交际花,不过几年就穷困潦倒了呢?她们大手笔花钱只是原因之一,很大原因还是因为她们找不到归宿,就容易为人所骗——显然,即使是交际花们,能想到的归宿也是‘丈夫’。
在这个问题上,罗泽太太可以说是领先了大家10年!她不用等到自己的交际花事业开始走下坡路了,才开始考虑利用美貌和财富晃花一个其实不怎么样的男人,然后勉强结婚。她已经结婚了,而且丈夫的事业还蒸蒸日上呢!
嗯,主要是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离婚’的说法。但正常来说,几乎没人会想到离婚,大家的感知里,就算觉得配偶不靠谱,也觉得婚姻本身是靠谱的。
所以大家的想象里,即使发达了的罗泽先生,在罗泽太太有朝一日不能为他提供帮助了,会因此看不上罗泽太太,甚至介意她曾经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即使这都是他谋划的),也不要紧…婚姻终究是在继续,罗泽太太还可以在家庭的‘庇护’下过着安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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