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墨歌
画像上的女子样貌平平,是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和唐婉悠本人一点不像,所以陆时渊一开始没能认出来。
“皇兄宫里的御用画师该换一换,这画师的水平太差,臣弟闭着眼睛也画得比这好。”
陆时渊将唐婉悠的画像取了下来,左右殿内无外人,男人站起身拿着画像来到桌案前。
“画技差么?他在宫中当差多年,朕觉得他笔触绝妙,尤其是人像画得惟妙惟肖,你天赋异禀,看什么都差些也在情理之中,怎可对他人太过苛责。”
皇帝好奇地跟了过来,陆时渊不说话,自己研好墨就开始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作画。
“都什么时候,你还操心秀女的画像好不好,等等,这是谁家的女儿,你怎知人家的神韵面容应该是怎样的?”可怜皇帝上了年纪,脑回路半天没跟上陆时渊。
皇帝看了眼他取下来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样貌普通,无论挑选正妃还是侧妃,她都不会是被纳入选择范围内的人选,皇帝定睛一看,就看见了唐婉悠的名字。
“正天家的嫡女?怎会是她?”皇帝惊异地喃喃自语,还特意多看了几眼署名的位置。
署名确实是唐婉悠无疑,皇帝扶着下颚奇道:“在宫宴上朕见过他的宝贝女儿几回,是瘦了些,但模样标致。不过到底具体长得怎么样,朕确实忘了,”
他之前还有意让唐家的丫头给自己当儿媳妇,不过后来因种种缘故作罢。
“这画像除了名字,没有一处与那位唐小姐是相似的,难怪你说画师画技一般。”
皇帝私下与陆时渊说话,他就是个话多的小老头,他几句话的功夫,陆时渊就已简单几笔勾勒出唐婉悠的身形。
他的手下笔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并非山水画,而是人像,对一个人若非观察地细致入微,断不可能在作画的时候这般下笔如有神。
陆时渊凝神画出女子的五官,虽然未着颜色,只用了黑墨,但已能看出画中女子样貌清丽动人,她坐于圆凳上侧身回眸,神情顾盼生辉,真真惟妙惟俏。
“朕记起来了!这唐小姐头一回进宫,皆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样,美则美矣,就是身子看起来不太好。你方才所说的意中人,莫非就是唐家小姐?”
皇帝像探索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欣喜地等着陆时渊的回答。
陆时渊放下手中的狼毫,沉默地盯着画像上的人,他的答案,不言自明。
“论品貌家世,她配你是配得上,没想到你心里一直惦记着的是她。”
陆时渊本就有意让皇帝把唐婉悠从选秀名单中摘出去,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借口。
今日皇帝召见,先是让他可挑看入眼的秀女成婚,陆时渊正好可顺水推舟。他想暂且让唐婉悠不被人盯上,直接与皇帝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最稳妥的做法,皇兄总归向着他。
“朕记得那位郭神医是唐小姐的师父,看来她随同师父去摄政王府帮你治腿,你是对她日久生情?也合情理。”皇帝自说自话地点点头。
陆时渊没有反驳,他对唐婉悠,确实是日久生情,他对她,从第一面开始,就生出异样的情愫。不过真正的动心,应当是她赠予他桃符的时候。
“臣弟此生只认她为妻,除了唐小姐之外,臣弟不会再娶其他的女子。”
陆时渊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来。
“正天疼爱嫡女,不过要赐婚也不是难事,朕先拟订圣旨,再命人将他宣进宫商量。”
皇帝从匣子里拿出未落墨的圣旨,提笔就要写赐婚的旨意,陆时渊却按住了他手里的笔。
“陛下不可。”陆时渊神情凝重,他表明心意,可不是为了与唐婉悠立即定亲。
“婚姻大事可不能磨叽拖延,何况她在代嫁的年纪,你难道想看她嫁为他人妇?”
皇帝着急地拍开陆时渊的手,他的弟弟何时变得磨磨唧唧起来。
“陛下,且不说她对臣弟无意,就算娶她为妻,她不痛快,臣弟也没意思。何况如今朝中局势紧张,您也知道相府势力至关重要,有多少人盯着这块香饽饽?”
提起朝中复杂的局势,陆时渊轻叹一声,他何尝不无奈?
“您冷不丁为摄政王府与相府两府赐婚,几位皇侄焉能不多想?只怕婚没成,京中就要掀起风浪。”陆时渊话音方落,皇帝的脸就沉了下来。
“休提那几个不孝子,他们整日里相互算计,生怕朕死地不够快。”皇帝冷哼一声,他对几位皇子是越看越不顺眼,近日就连他们问安的规矩都一概免了。
“皇兄千秋万岁,不可言此等不吉之言。”陆时渊眉头微皱,语气认真肃然。
他分明小皇帝许多,可在皇帝面前,他反而更像小古板。皇帝忧心地看了眼他画了一半的画像:“你的性子真该改改,不然谁家的女儿家愿意对着块冰似的夫君?”
皇帝摩挲着下颚:“所幸你长得好,你的腿又好了,唐小姐和你在一块,也不吃亏。”
本来不过一句忧心的话,无形之中化作利刃,准确无误刺进陆时渊的心间。
陆时渊面色一僵,不免有些手足无措,闷闷道:“皇兄莫要拿人家女儿家说笑。”
他窘迫地坐回轮椅上,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皇帝观察地津津有味,拿出一本名册给他:“既然正妃人选你心中有数,就先选一位侧妃暂且打理后宅,再选几位侍妾便差不多。”
第321章 这是宫门前,话要慎言
陆时渊刚要伸手去接名册,闻言缩回手:“恕臣弟不能从命,望皇兄收回成命。”
“这又是为何?不过是立侧妃,正妃的位子,不是为你心尖尖上的人留着么?”皇帝被自己这幼弟的想法绕的有些晕,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该不会有心上人只是胡诌吧?
“臣弟曾问过唐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想要与将来的夫婿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人若有姬妾,她宁可不嫁,臣弟也只认定她一人。”
陆时渊深知自己说的在皇帝听来匪夷所思,但这些事,他早都已经想好。
“臣弟想等太子之位定下,尘埃落定之后,去相府提亲,她若对臣弟有意,愿意点头,是臣弟的福分,若她不愿意,臣弟也认。”
皇帝听得一愣一愣,他登基以来,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这情况,却实在特殊。
他震惊于陆时渊的决心与深情,皇室竟然养出来一个情种?
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是夫妻和睦的,只娶一人的情况也罕有,何况是当朝摄政王?
“阿渊,你是母后最年幼的孩子,皇兄对你也无所不从,你有心上人是好事,但生在皇家,还是开枝散叶要紧,若日后唐小姐不能生育,你当如何?”
皇帝说着自己都一个头两个大,不过他想要陆时渊娶妻纳妾,是有别的目的。
“臣弟心意已决,皇兄就是再劝,臣弟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皇兄不必再说。”
陆时渊早在问明唐婉悠时,他就做了决定,若能求得唐婉悠,他只想守着他的夫人。
皇帝看他一副心意已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犹豫起此前做的决定。他在病愈之前,已想好将皇位传给陆时渊,他这幼弟看似冷清,实则不十分难说话。
只要死缠烂打求上几回,加之他临终前苦口婆心托孤,陆时渊不会不点头。
可一旦登基,陆时渊为帝就不可能后宫无人,瞧他的主意,是断不肯背弃唐婉悠。
原先陆时渊就无为帝之心,再加上唐家小姐这一层缘故,他怕是更不想当。
“皇兄是不是觉得,臣弟在说笑?”陆时渊见皇帝久久不语,抬眼看向他。
皇帝摇了摇头,他只是愁皇位将来的继承人选,看来他还得熬一熬,等陆百丰长大。
朝中要说谁登基,陆成严他们才能活得成,人选不外乎陆时渊与陆百丰。
皇帝殿内的龙涎香无声弥漫,两人各怀心思,陆时渊目光所及,皆为天家龙纹。
“皇兄是否已选定太子人选?臣弟并无他意,只是皇位早些定下,可免去诸多麻烦。”
陆时渊从玉扳指的光泽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缓声开口。
就而今情形,陆成严与陆子初一副势必要争一个不死不休,唯有太子之位落定,他们才会安分。
“朕思前想后,原意是不想立太子,直接传位于你,到时大局已定,他们也无法。”
皇帝脱口而出自己之前的想法,几位皇帝都忌惮摄政王,有陆时渊坐镇,料他们不敢过分放肆,这比传位给陆百丰要稳妥地多。
得知皇帝打算传位给自己,陆时渊变了颜色,想也不想就严词拒绝。
“皇兄抬举,臣弟并无为一国之君的能力,只当摄政王,臣已是勉强应付,累是其一,其二臣当了这皇帝,此生将没机会再求娶心爱的女子,皇兄还是另择合适人选为好。”
话虽如此,陆时渊何尝不知,当下朝中要选出合适的太子人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皇兄,臣别无所求,只愿臣心爱之人不受委屈,所以恕臣不能答应您的提议。”
陆时渊担心皇帝不打消念头,再度重申自己的想法,不然传位诏书一下,再难回头。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若不着急,可去拜见母后,她很想你,让朕自己静一静。”
皇帝撑着胀痛的额头,无奈地对陆时渊摆了摆手,他怎么也没料想到,今日叫陆时渊进宫,赐婚的事没成不说,还引出旁的事来。
一时之间,他不知是为陆时渊高兴,还是该为他有心上人而发愁,这皇帝着实不好当。
“皇兄保重身体,臣弟告辞。”陆时渊拱手行了礼,转动木轮离开皇帝的寝宫。
从大殿出来时,和煦的日光站在他身上,陆时渊手微顿,不觉得这日光有多暖和。如今朝中的局势就如初春的阳光,光芒固然照亮天地,散发出的温度却不足以驱散严寒。
“王爷,属下送您。”侯在殿外的汤臣走过来,帮陆时渊推着轮椅下了斜坡。
“属下听王忠说陛下的身体好了许多,对选秀一事很是上心,今儿是秀女们画像送来殿里的日子,陛下后脚召见您,是想给您赐婚?”
汤臣推着陆时渊走在宫道上,在无人的时候,才开口打听殿内之事。
其实陛下留王爷在内殿那么久,汤臣多少猜到是为的这一宗,就是不知谈得如何。
“你什么都知道。”陆时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汤臣嘴角抽搐了一下,讪讪地闭了嘴。
两人出了宫门,汤臣刚要把陆时渊的轮椅从木板上推上马车时,一旁冷不丁走来个人。
“侄儿见过皇叔。”陆成严躬身行礼,看似规矩,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陆时渊的腿。
陆时渊察觉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示意汤臣推自己上了马车。
待摄政王府的马车走远,陆成严轻嗤一声:“皇叔活像一块冰,整日里待人都冷冷的。”
“王爷,这是宫门前,话要慎言。”幕僚被陆成严的口无遮拦吓得不轻。
摄政王是不良于行不假,太后与陛下对他却是分外爱护,容不得他受非议的。
“知道了,啰嗦。”陆成严烦躁地随口应下,眸光沉沉地看向摄政王离开的方向。
“汤臣,你帮本王去京畿营走一趟,让副统领来王府见本王,不用遮掩,直接叫人。”
马车内,陆时渊掖好盖在双腿上的毯子,想起他从内殿离开时皇兄的眼神,心里有些堵。
第322章 敲打
不用皇帝明说,陆时渊也知如今朝中的局势太复杂了些,没那么容易稳住。
“是,那么就由青岳送您回府?属下即刻就往京畿营走一趟。”汤臣隔着车帘询问道。
“嗯。”陆时渊的嗓音有些慵懒,男人斜倚着轮椅,拿出一小巧的木盒打开。
木盒里是一枝已经毁了的通草荷花簪,一看就知是被水浸过。分明是再不能用的,陆时渊拿在手里,却像是拿着世间最为难得的珍宝。
他是铁了心要向唐婉悠提亲,但也不能置皇兄于不顾,他须得为皇兄做点什么。
当今圣上有三位皇子已成年,无论哪个,都容不下另外两个,尤其大皇子与三皇子手段毒辣,不管谁登上帝位,另外两人都没好下场。
七皇子倒是合适的人选,奈何年纪太小,主少则国疑,这一决定注定伴随着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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