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0
至于戚望渊,他还是留在皇帝的养性殿附近,为了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避免出现变故。
当天大概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贞妃来到了飞鹤殿,并且带来了白家刚送进宫的新消息。 王爷祁奚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明天上午就能赶到京都。
而在这三天之内,白家早已经联络好了大部分朝中老臣,各路兵马集结完毕,只等着攻入皇宫。
与此同时,关于当朝皇帝身份作假的消息也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京都,渐渐朝四面八方辐射,以最快速度传遍大江南北。
等到明天进攻时,估计整个国家甚至邻国都能听到这风声了。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这一夜关厌只睡了大概两小时,前期是因为一直都在期待着这场任务的结束,有点睡不着。
后面则是因为,皇宫里的那些鬼魂们忽然开始躁动起来了。
起初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怪叫声,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从整个皇宫各个不同的方向传来类似的声音,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她站到窗前,发现天空中的红色好像也更加浓重了,一眼看去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什么恐怖巨兽的腹腔里,那红黑相间的天空就是它的内脏。
鬼魂奇怪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犹如上千只尖叫鸡同时对着一个人的耳朵发出声响,特别令人难受。
那些慌乱的人们都被吓得有点怂了,原本肆无忌惮的宫人们再次躲回房中,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于是,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吵闹尖叫的厉鬼。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鬼怪们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人猝不及防按下了静音键。
人类早就不出声了,现在连放声大叫的鬼也停下来,一瞬间,天地一片死寂。
暗沉黑红熔岩似的压抑天空,加上这毫无声响的世界,简直让人一下子就穿越到了一个没有任何生物的死亡星球。
关厌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连心跳都怦怦加速了好几下。
随后,她看见那些鬼魂陆陆续续从各个不同地方冒出来,飘上半空,并朝着同一个方向飘飞过去。
——那是皇帝祁厉所在的地方。
它们都从高空中飞过去,所以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能看得见。
没人会跟着它们过去一探究竟,除了求生者。
关厌快速转身推开门,急匆匆向外走去。
她宫里的人现在也基本上不在了,因为连她自己都躲了好几天,可能那些人以为她早就凉了吧。
现在还留在飞鹤殿的,只剩下了夏蝉一个人。
包括现在,关厌往外走时,夏蝉就坐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敢说话。
关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说:“这皇帝的承诺靠不住了,你姐姐还得你自己去找。飞鹤殿里有些什么值钱又好带的东西你全都收起来吧,有机会就赶紧出宫,好好照顾你姐姐。”
夏蝉愣了愣,问:“那娘娘您呢?您……您要去哪儿?”
她有点不敢问,犹犹豫豫的还是问了。
关厌道:“不用担心,我早就做好了打算。今天这宫里恐怕会很乱,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她说完便直接走了,夏蝉张了几下嘴,还是没喊出来。只默默看着关厌离去,最后眼睛一眨,流下一滴眼泪,嘭的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磕了磕头。
关厌什么也不知道,追着那些朝养性殿飘的鬼魂而去。
路上几乎不见人影,直到那附近才多了很多守卫。
只是,他们也不像平时那么庄严认真,神情间写着明显的恐惧和纠结。
老远就能看见,半空中那么多的鬼魂都朝这边来了,还留在这里不走那不就是等死吗?
可要就这么走了,又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职业,而且别人都没动,自己第一个逃的话太丢人了。
最后,还是求生的意志战胜了脸面。
终于有人做了打头的第一个,按着腰间的刀,飞快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其他人见状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在鬼魂们渐渐靠近的过程中纷纷逃离。
侍卫统领和一部分小队长都着急地喊叫着想阻止,可谁还会在乎呢?
而殿内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很快贺公公就跑出来大喊:“皇上有旨,若诸位护驾有功,将来人人有重赏!”
可惜,再重的赏也得人活着才能领。
原本这里得有几百号人守着,很快却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个。
当那些鬼魂渐渐汇聚过来,在养性殿上空形成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时,剩下的一部分人也忍不住了。
零零散散有一些不想跑的,一看都这样了,真要干点儿什么自己也不是对手啊,于是也都跟着跑了。
那些鬼魂暂时没有要闯进去攻击皇帝的意思,纷纷在房顶上方盘旋着。
各种恐怖凄惨的死相加上末日般的天空,衬得这一幕格外让人心惊。
很快,养性殿外就只剩下了侍卫统领和戚望渊,还有急得满脸通红的贺公公。
贺公公跺着脚跑进了屋,想劝皇帝赶紧离开。
统领见大势已去,自己又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当场拔刀抹脖子自尽了。
戚望渊站在他旁边差点溅上血,嫌弃的啧了声,快速走向关厌,低声说:“养性殿里可能有密道,正常人不会到这时候还躲在屋里等死。”
关厌说:“反正都到这时候了,不如闯进去看看好了。”
她话音才落,戚望渊就拿出了长刀,转身上前,一脚踹开大门,追着跑向寝房的贺公公去了。
皇帝的寝房外面也有一些侍卫,他们是御前带刀侍卫,比负责皇宫安全的那些更加训练有素且忠诚无比,因此即使近距离看到那些形容可怖的厉鬼,他们依然恪守职责,谁都没有逃。
贺公公到了门前,在那紧闭的房门前大喊道:“皇上,不好了皇上!外面那些侍卫们全都逃了!皇上,您也快些出来吧,让侍卫们尽早护您出宫暂避风光,以图来日啊!”
他说完才注意到关厌和戚望渊跟过来了,回头诧异地看了看两人,随后对关厌行礼:“佳妃娘娘……请您劝劝皇上吧,已到如今这种时候,苦守在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关厌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他:“你多久没见过皇上了?这门一直没开吗?”
他愣了愣,道:“您是说……不,娘娘您误会了。皇上虽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但刚才还让老奴出去安抚侍卫们呢。”
关厌皱了下眉,说道:“那他现在怎么不说话?”
她话音刚落,那屋内就传来了声音:“都给朕滚开!不要在这里烦朕!”
他听起来非常暴躁,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许多,仿佛是这几天吼的次数太多了似的。
但是关厌觉得不太对劲。
她想了想,看向贺公公:“你知道当年的丽妃是怎么死的吗?”
贺公公呆了一下,意外道:“娘娘为何忽然问起此事?丽妃娘娘的发簪是在湖中……”
“就是这位皇上杀的。”
关厌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见到丽妃了,她四肢都被砍断,死得非常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如今的皇帝祁厉。”
丽妃提到过一个叫海贵的小太监曾试图帮她,告诉了她贤妃和石侍卫秘密来往的事。而贺公公,就是贺海贵。
他当年也曾经受到过丽妃的帮助,只是后来许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至今还在为自己恩人的仇人打工。
既然以前他曾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试着帮丽妃,就说明在他心里,这位丽妃娘娘是值得他冒险的。
那么,当他知道之后,又会如何?
——贺公公闻言,震惊地愣在那里,许久才结结巴巴确认道:“丽妃娘娘……是皇上杀的?”
关厌说:“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的确是他推波助澜。原因是,丽妃无意中发现了他假冒皇子的秘密。而丽妃之所以发现这个秘密,又是因为你曾告诉她石侍卫和贤妃的事。她为了调查,无意间撞到了此事。”
这让贺公公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面色瞬间大变,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说:“怎会如此……如此说来,岂不是老奴害了丽妃娘娘?!”
“是祁厉,”关厌说,“丽妃现在还在冷宫……”
“她来了。”戚望渊打断了关厌,微微抬着头,看向上空。
关厌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左前方的天空中,几只鬼魂正一同向这里飘来。
他们都是老熟人了,忠心的太监宫女中间簇拥着失去了四肢的丽妃。
她在空中飘着的时候,空荡荡的下摆让单薄的身躯看起来就像只是一片破布。
贺公公也抬起了头。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那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人竟然就是丽妃娘娘。
直到对方靠近之后,喊出了他的名字。
尽管她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与以前截然不同,但这一瞬间,贺海贵瞳孔猛然一缩,“嘭”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这个见多识广的人精,此时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奔涌而出,许久才颤声喊道:“丽妃娘娘……是丽妃娘娘!您……您受苦了啊!”
他嘭嘭地磕着头,丽妃连忙叫他停下,正要说话,却忽然又转头望向了远处,随即回头笑道:“海贵,快些躲起来吧,大军快要进宫了。”
贺海贵抹了抹眼睛,转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似乎还有些不甘,最后问道:“娘娘,当年果真是皇上害了您吗?”
丽妃点头:“是他,还有贤妃。贤妃早已死去多年,如今也该他偿命了。”
她原谅贤妃,是因为对方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两只鬼之间再怎么斗来斗去也没有用。
可这祁厉不仅活着,活得很好,而且还将她封印十几年。
不管是多么善良的人,也不可能原谅。
所以今天,当她感觉到皇宫中的帝王之气正在消弭之时,终于离开冷宫,赶来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贺海贵面色变了变,咬牙道:“既真是他……老奴便替娘娘报仇!”
他话音未落,猛地起身扑向了那紧闭的大门。
可就在这时,守在门边的侍卫唰一声抽出佩刀,面无表情地挡在了他面前。
对方垂眸盯着满脸涕泪的他,冷冷道:“贺公公,职责所在。若你再往前一步,我便不能手下留情了。”
贺海贵看了眼自己面前那锋利的刀刃,冷笑一声:“反正这条命本就是娘娘救的,今日既得知娘娘之死与奴才有关……若不能替娘娘报仇,便将这条老命还了也好!”
话音未落他就要往前冲。
“贺海贵!”丽妃高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关厌一把拽住了人。
她用力往后一甩,贺海贵猝不及防之下摔在了地上,衣服都扯开一半,坐在地上神色不定。
他好像觉得自己很没用,报仇报不了,还被一个力气弱小的女性一把甩了出去。
关厌没工夫管他,抬头说:“丽妃娘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屋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皇帝祁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