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魏朝瑾
除非……祝凌打量了一番王氏大门外的景象,从外观来看,王氏府邸的受损程度是最轻的,仿佛没有什么人抵抗一样。
祝凌想到王晏如的真实身份,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她作为拖延时间的后招,被王氏放弃了。
如果要逃生,只有……
应天书院!
“多谢告知。”
她礼貌性地道过谢后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奔向了应天书院的位置。
应天书院的山门口已经被清洗过了,但仍然能看到石缝间残存的血迹,祝凌拾级而上,石阶尽头的树上,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怀里抱着一把牛皮鞘的刀,正在打瞌睡。听到她的脚步声后,懒懒地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
“还知道回来啊?”
“曾夫子。”祝凌露出一个笑,“书院里怎么样?”
曾烈一挑眉:“还能怎么样?唱了一出空城计呗!”
“那老师呢?”
“自己的老师自己找。”曾烈凉凉地说,“反正我是不知道。”
祝凌:“……”
她开始头痛起来了。
老师将她往王晏如那边送,就是为了让王晏如看住她,让她远离变动,结果她说动了王晏如,自己还掺和到了一线战场上……
嗯……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老师的消息问不到,那我就问一问王师兄,他过来了吗?”
“王晏如啊———”曾烈这次倒是没拒绝回答,“和燕溪知一起,在你隔壁那个空着的小院儿里,你要是有好药的话,记得给他们捎一瓶。”
祝凌抱拳:“多谢夫子!还有———”
“你妹妹就在你院子里,王夫子看着呢!”曾烈不耐烦地一挥手,眼皮又要垂下来,“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在祝凌走远后,曾烈睁开眼睛悄悄瞄了瞄,然后从树上一跃而下,嘴里嘟嘟嚷嚷的:“……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师徒的!”
他一边迅速急掠向前,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老严和他徒弟也不省心……这卖身给应天书院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祝凌才刚踏进小院的门,就有一枚“小炮弹”撞到了她怀里,随之而来的是软软的声音———
“哥哥!”
祝凌一把将她抱起:“我准时回来了,没有骗阿英对不对?”
“嗯!”软软的发髻在她的颈边蹭了蹭,“我们在锅里给哥哥留了温热的饭菜!”
祝凌心中一片温软:“谢谢阿英。”
“臭小子总算是回来了。”王夫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以袖掩口打了一个哈欠,“先吃饭,吃了饭之后,隔壁那两个就交给你了。”
祝凌抱着阿英走过去:“师兄和二皇子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燕溪知肩膀上中了一箭,躺那嗷嗷叫呢。”
祝凌:“……?”
她只觉得一言难尽:“肩膀上中了一箭,还叫没事?”
“他穿得厚,那箭就射进去了一点儿。”王夫子满脸无语,想到昨天兵荒马乱的场景,她就恨不得从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段记忆,“到应天书院的时候他那个惨叫,真是……”
“算了……”王雅芙想了想,还是决定给燕溪知保留一点面子,没有详细描述当时那个场景。
祝凌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先过去看看吧,吃饭倒是不着急。”
万一射箭的人带有内力,伤口再浅也会出问题。
她放下阿英,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去房中取了一瓶伤药转道去了隔壁。刚跨进隔壁的院门,就听到燕溪知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难怪王夫子说他没什么事。
祝凌走上前敲了敲门,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门被拉开,露出了王晏如略带憔悴的苍白面庞。
王晏如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她侧身让开位置:“回来了。”
“嗯,回来了。”祝凌走进去,拐了个弯儿,一眼就看到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燕溪知,“我给二皇子带了药。”
“是子虚啊……”趴着的燕溪知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燕王宫那边结束了?”
“结束了。”祝凌坐到床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有点失血。还好,不是她预想到最坏的那种情况,“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咳……”燕溪知耳根处爬上几丝薄红,“小伤小伤,没事……”
“给他看看吧……”王晏如道,“是不知道他昨晚———”
“打住———嘶!”燕溪知猛地一起身牵动了身后的伤口,“晏如!我不要形象的吗?!”
祝凌:“……?”
燕溪知还有形象这个东西吗?
在燕溪知的无效抗议下,祝凌还是看到了他背后的伤口,那箭应该是斜射过来的,划开了一个一厘米深三厘米多长的伤口,伤口上血和药粉糊成一团。
【这种情况———】小白云突然在意识空间里说话,【理论上来说是要缝针的!】
燕溪知因为受了伤被王晏如勒令趴着养伤以至于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嘴上叭叭个不停:“子虚你在想什么?我怎么觉得背后毛毛的?”
“我在想你的伤口……”祝凌说,“是不是缝一下会比较好。”
燕溪知:“???”
他哆哆嗦嗦地抗议:“我那是肉,不是衣服!”
“晏如!”他惨叫一声,“管一管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师弟啊!”
第148章 诉冤情
◎君子一诺,是重千钧。◎
五日后,动乱稍平,燕焜昱登基,因为各种原因,登基大典从简,且经朝堂上下商议,打算越冬后将年号改为泰初。
因为三公死的死,辞官的辞官,司徒司空司马三位空悬,百官为新的任命人选简直快要争到打起来,最后反倒被燕焜昱一道圣旨截了胡———
司徒之位授予应天书院掌院宋兰亭,司空之位授予郑氏郑瑄和,司马之位则是授予祁氏祁道安。
———百官如闻晴天霹雳。
后面两者还好理解,毕竟郑瑄和是郑氏嫡长子,在郑氏家主主动致仕后,他便作为郑氏新的领头人被推举了上去,祁道安是如今新燕王燕焜昱母族的族长,位于司马一职算有迹可循,唯有这应天书院的宋兰亭……
宫变之中他既没露面,身后也只有一个书院,居然能够一跃而上,夺得了掌管教化人民、土地耕作的司徒之位。
莫名地,有很多人想起多年前那个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传闻———
宋兰亭,是宋氏夭折的麒麟子宋燃犀。
百官里有人站不住了,列队之中,忽有一人跪在地上,悲声疾呼:
“司徒之位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三思啊!”
“我自是仔细思索过的。”燕焜昱从御座之上向下一看,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官员生得面生,一眼便知是被推出来的马前卒,“曹总管,继续宣旨。”
曹总管立在御阶旁,低眉顺眼:“是。”
他放下手中那卷宣布三公的圣旨,然后从托盘里拿起一卷新的打开,这圣旨里的内容,让百官心里的不安更上一层楼。
封宋兰亭为司徒也就罢了,居然还同领录尚书事!
唯有重臣辅政,要做百官中执牛耳者,才会被授予这个头衔。上一个获得这个头衔的,还是郑氏的老家主,那段时间郑氏宣赫之势,直逼皇权!
燕焜昱在御座上淡声道:“论功行赏,不封功臣,岂不显得我背信弃义?”
跪在阶下的人顷刻汗如雨下,如果他执意阻拦,岂不就是非要如今的燕王做背信弃义之徒?
“还请陛下明察!臣绝无此意啊!”
“既然如此———”燕焜昱道,“还不退下?”
那人踉踉跄跄地回了队列里,这件事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继续。”
一道道任命和提拔的圣旨不断被宣读,直到朝堂上所有的升迁都已妥当后,曹总管才宣读了最后一卷圣旨———
封二皇子燕溪知为逍遥王。
一直站在百官队列里摸鱼的燕溪知茫然地抬起头来,只觉得好像有什么毒馅饼砸到了他头上。
他疾步走出,还没等他领旨谢恩,便听到上首的燕焜昱说:“二弟,封王算一喜,不如来个双喜临门?”
听到燕焜昱亲切的话语,燕溪知汗毛倒竖,心里咯噔一下。
“算起来二弟弱冠已久,父王竟然都没为你挑一个知心人。如今既已封为逍遥王,不如皇兄我帮你挑个逍遥王妃?”
燕溪知:“!!!”
他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要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合着他想要表现兄友弟恭,就是在这拉媒保纤?!就凭燕焜昱的性格,今天兴致勃勃地给他指了婚,明天就会怀疑他会不会借用外家势力觊觎他的皇位!他只是想混日子,不是想混着混着把命都没混没了!
燕溪知道:“臣弟目前还没有心仪的人。”
“没有也无妨,谁家像你这么大岁数还不成亲的。”燕焜昱的话语听起来亲昵,“先娶个王妃,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再立为侧妃就是了。”
燕溪知:“???”
让喜欢的人为侧?那也叫喜欢?他又不是脑子有病!!
他努力掩盖住语气里的咬牙切齿:“臣弟目前没有娶亲的想法。”
燕焜昱在燕王手底下憋屈了这么多年,如今一朝大权在握,便更厌恶别人反驳他的意见:“太常家的嫡女、尚书左仆射家的嫡女、大司农家的嫡女……”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人选,摆出了今天就要把他的婚事定下来的态度。
燕溪知心里发沉,他不知为何,特别抗拒指婚这件事。他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不好意思,但又豁出去了的表情:
“臣弟是个断袖,不喜欢女人!”
掷地有声,满堂俱寂。
燕焜昱设想过各种可能,也许燕溪知会继续抗旨,也许燕溪知会选择妥协……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离谱到极点的答案!
断袖在燕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一个刚刚封王的皇子在朝堂之上这样公然地说出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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