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193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两人实在欢喜得很,跑到一边细赏去了。

  这一批是要送去棘原的。姜佛桑从中另选了一木箱栽绒毯,有红地天华锦纹的,有白地双龙团花纹的,还有紫地折枝花纹的。华贵耀目,按旧例送往京陵,等过几日最后一批从北部送来,冯颢就要动身了。

  得知冯颢很快就要离开,刚还笑得如春日艳阳的钟媄如同被人泼了盆凉水,失望不加遮掩。

  何瑱大约也注意到了,当时未说甚么,午食时见钟媄蔫头耷脑,忍不住出口刺了她两句。

  钟媄岂是老实受欺的?一来二去两人又吵了起来,开始互相揭对方的短。

  何瑱脱口一句:“我便是老死闺中也不至于饥不择食,自堕身份瞧上一个部曲。”

  “你!”钟媄自以为隐秘的心思被当众戳穿,又羞又气又觉难堪。

  同样的事以往不是没发生过,不过彼时她对萧霸王的喜欢是装出来的,自然不介意别人议论。

  可是现在,言语的利剑戳中的是她的真心,被轻视的是她喜欢的人,她就难以忍受了。

  “部曲又如何?他比这世间大半男人都要仁厚有担当。高贵如你至今未嫁,敢情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也对,寻常人的确配不上你何五娘,等将来入宫做个贵妃给我等瞧瞧才好!”

  何瑱被她一通抢白下来也涨红了脸,待要还以颜色,钟媄已经跑下了楼。

  何瑱气恼搁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不过是想给她提个醒,她们钟家再不济,也不会同意她嫁个部曲!”

  即便这部曲是姜佛桑的随嫁,终究也还是个部曲。

  姜佛桑摇头道:“既是为她好,好话却不好好说,落在别人耳里反成了伤人的恶言,到头来她伤心、你委屈,又是何必?”

  “我……”何瑱咬了咬唇,隐有悔意。

  只是让她去跟钟媄陪不是,却是千难万难。

  “你且坐着,我去看看。”

  姜佛桑在桂树和东墙的夹角处找到了钟媄。

  听到脚步声,钟媄举袖飞快蹭了蹭脸颊,想装作若无其事,眼角却有水色未干。

  姜佛桑顿了顿,道“你别往心里去,何瑱她也是有口无心。”

  钟媄吸了吸鼻子,“她那人就那样,我也不是为她,我……”

  她哽住,把头撇到另一边。

  平复了一番,想着反正捅开了,也没有再藏着掖着必要。

  “你也看出来了罢,我心悦冯颢。”不等她回答,钟媄便自嘲一笑,“只可惜是一厢情愿。”

  钟媄的心思姜佛桑的确早已看出,关于应不应该劝阻钟媄她一直也在犹豫。

  冯颢虽与裘郁有段过去,但他二人已很难再有将来,冯颢终会有放下过去朝前看的那一天。接受还是拒绝,自己不好替他做这个决定。

  而且感情这回事旁观者是不好插手的,一个不好就如提油救火,最后火越烧越旺,自己反弄得里外不是人。

  再者钟媄也不是肯听别人劝的性子……

  种种考量之下,她选择了装聋作哑。

  如今显然是不成了,就算何瑱今日不戳破,留给钟媄的时日也已不多。

  这两年钟家给她陆续说了好几门亲,虽是良莠不齐,倒也有那么两个靠谱的,然而全被钟媄暗中使手段搅黄了。

  可是又能拖得了多久?待钟家失去耐心,届时岂能再由得她。

  “表嫂,”钟媄开口,“冯颢他,是不是心里有人?”

  姜佛桑颔首:“是。”

  钟媄惨淡道,“我就猜到会是如此……”

  姜佛桑以为她接下来会问那人是谁。

  谁知并没有,她一擦眼角,重新昂起头,“不管那人是谁,他们终究没成,没成就是没缘。都说烈女怕缠郎,我想反过来也一样!终有一天我会抹去那人留在他心里的痕迹,真心换真心,还就不信了,我这么好,他会看不上!”

  说罢一握拳,透出一股势在必得之势。方才的难过伤情半点不见。

  姜佛桑:“……”她也是白操心。

第264章 匪夷所思

  萧元度本想避开姜女,好好冷静两日,而后把事情捋捋清楚。

  结果发现压根无需避,姜女带着钟媄何瑱二人镇日早出晚归,想见她一面都难。

  萧元度不由气闷起来,要捋的事也没心情捋了。

  这日,最后一批毡毯终于送至衙署,冯颢命人收整之后拜别了姜佛桑就带着车队出发了。

  这边才走一个,中晌又来了一个,这回终于不是奔着姜女来的。

  潘岳被门吏迎进二堂,直接往圈椅里一瘫,嘴里叫苦不迭,“真苦煞我!这破地方,鬼远的,下回抬我都不来。”

  他不耐热,天始变暖,稍动动就一头一脸的汗,一壶茶水灌下肚才缓将过来。

  又开始指着萧元度抱怨,“我让人早半日就送了信,有朋自远方来,不说出城十里相迎,好歹门口迎候一下总是要的,你倒好——”

  自他进来萧元度连个正眼都没给,坐在书案后不知在写甚么,“没人请你来,再啰嗦倒是可以请你出去。”

  潘岳翻了个白眼,以口形问休屠:“谁又惹他了?”

  休屠在那正抹脖子瞪眼,萧元度一个眼风扫过,顿时静若木鸡。

  萧元度这才停笔看向潘岳:“明明就是来躲灾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潘岳被戳破也不尴尬,嘿嘿一笑:“我再不跑,我阿母恨不得把我五花大绑了即刻送入青庐,说得人家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却也难怪,他文不成、武不就,还爱流连欢楼,有这般名声在外,好人家的女儿也舍不得嫁给他。

  萧元度就不是爱管别人闲事的,哪怕是潘岳,“差不多行了,你又能拖到几时。”

  就拿他来说,自回到京陵就被家里催娶,一年比一年催得急,烦不胜烦。

  潘岳止小他三岁,今年也已值弱冠,成家立业近在眼前。

  “能拖几时是几时。”

  话是这样说,来自家中的压力越来越难招架,耍宝打诨已不好使,不然他也不会偷跑出来。

  萧元度知道他为何如此,“你俩这样耗着有甚么意思?”

  前世他就不看好潘岳与芮娘,并不单是对欢楼女子的偏见。

  若真是两情相悦倒也罢了,芮娘是风月场中老手,对潘岳不过逢场作戏,任谁都看得出,偏潘岳一头热得厉害。

  今世虽不会因为芮娘的身份再看低她,想起两人之间横亘的那些,萧元度仍不看好。

  就怕落得和上一世一个样,潘家人发现潘岳不肯娶妻的症结在于芮娘,不久后芮娘横死,潘岳找了半个月才找到芮娘尸身。

  他带着尸身回了城郊专为芮娘修的桃林小筑,夜深火光冲天而起,潘家仆役赶去已经救治不及,只挖出两具烧成焦炭的尸骨,任怎么也分不开,潘家人只能将他们葬到一起……

  想至此,还是给提个醒:“你家里人必然是接受不了芮娘的,还是谨慎些,别让他们发现,免得横生事端,于你于她都不好。”

  潘岳团团的脸上笑一点点淡了下去。

  潘家确实不可能接受芮娘。芮娘艳名远播,棘原尽知,不管是为妻还是做妾,她都入不了潘府大门。

  芮娘呢又是宁肯为妓也不肯做妾的。

  按她的话说:“我是疯了才会去做个律比畜产任打任卖的侧房,吃穿用度行止坐卧皆要受大妇辖制,日日困在一方小院中,就盼着夫主百忙之中抽空来垂怜一番。在我看来这世上做妾的只有两种,除了为权势所压为生计所迫,剩下的纯纯是骨头轻亦或嫌命长。倒不如我做头牌来得自在,欢楼女子虽不算人,做到我这份上好歹还可以挑捡挑捡恩客,一饷贪欢,谁也不欠谁,谁也别惦记谁。”

  她向来如此,言辞泼辣,无所顾忌。

  她也有自己的傲气,看不上他,大约也不稀罕进潘家的门。

  潘岳苦涩一笑,很快又变作浑不在意的模样:“提醒我记下了。”

  他自己隐约也意识到了,尤其近两年,母亲私下已在打听他在软玉楼里有无长久相好的。

  幸而芮娘长袖善舞,待他并无特别之处,他长时去也只是坐冷席,很难得她单独招待一回,所以才没露馅。

  自那以后他也有意减少了去软玉楼的次数,只躲在他的别业专心“玩乐”。

  两年多以前萧五曾托给他一件事,事也不难,各地搜罗些人来——家乡遭了灾的、活不下去的,男女都有,全属自愿。

  搜罗来却也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男的就让他们练角抵百戏,女的就让她们练歌舞弹唱。至少表面是如此。

  北地近几年也学起南地,高门大户纷纷都养起了自家伎乐,一时间蔚然成风,为此不惜耗费重金延名师相教。此后凡有聚宴,便呼自家伎乐出来歌舞以娱宾客,互相攀比较量,并以此为荣。

  所以潘岳之举也不算突兀,如萧元度所说,是他“最拿手的”。

  潘岳怨念的剜了萧元度一眼:“为了你所谓的正事,芮娘如今更不爱理我了。”

  “不应当,你们俩如今也算半个同行,该更有话聊才是。”

  潘岳才喝进嘴的一口茶如数喷洒出来,胡乱拿衣袖拭了拭,“那我还应当谢谢你?”

  “不必客气。”

  潘岳还能如何?打又打不过。

  当下也没心思与他计较,愁眉苦脸道:“芮娘定然以为那些是我豢养的家妓。更可恨的是不知哪个混蛋在她面前扇了阴风,说我男女不忌。”

  芮娘原本待他只是不热络,见面还是笑脸相迎的。

  近几次他去软玉楼,别说笑脸,芮娘当着他的面就登上了别府的车……

  芮娘心高,一向少有入幕之宾,自从顶下软玉楼,有些事就更用不着她亲自出面了。

  如今这般,潘岳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次来巫雄不止是躲灾,也是想散散心。

  潘岳还只是不是滋味,萧元度则是匪夷所思。

  这究竟是怎么一种相处方式?

  成天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间,不止是周旋,还有身体上的接触,乃至同床共枕翻云覆雨……他不明白潘岳是怎么忍下的,而且一忍就忍了这么多年。

  换作他,萧元度拧眉,光是想想就已经抑制不住杀意。

  他的女人,谁敢动一个指头,又或者她敢碰别人一下,那个人注定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第265章 水磨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