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09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萧元度却坦然许多。

  心里的包袱一旦放下,那种别扭的感觉也消失了。

  松开姜女才发现两个侍女已识相地退下,有些遗憾。

  一室静谧,两人相顾无言。

  “可用了药?”萧元度先出的声,面上倒是一派镇定,只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对搓。

  姜佛桑颔首。

  萧元度的目光落在她颈间仍缠着的纱布上,想看看别处的伤恢复如何。之前她昏睡时已看过,现下…就更不必顾忌了罢?

  “在看之前,夫主先回答妾一个问题。”

  “你问。”

  姜佛桑眨了眨眼,“夫主之前说过不喜欢北凉女子,那夫主可是喜欢盈盈?”

  萧元度起先并没想起盈盈是谁,及至反应过来,别过脸去咳了几声,似是被风呛到了。

  咳停之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起风了,还是去里边坐罢。”

  姜佛桑却不肯就此放过,歪头觑视着他:“听闻盈盈绝色,夫主说说,有多绝色?”

  萧元度神色微僵,眼见是躲不过去了。

  或许正确的回答是“盈盈不及夫人多矣”,然他私心里并不想拿别人与姜女作比。

  遂正色道:“郡城之行是为张夋贺寿,至于什么赢赢输输的,并不曾留意。”

  “如此。”姜佛桑笑睨,“那盈盈敬的酒夫主饮着是否别有滋味?”

  萧元度咬牙低骂了一句。

  “是潘岳还是休屠?”除了这俩根本不作他想。

  姜佛桑笑出声来,很干脆就把人卖了,“昨日钟媄她们来陪我说话,潘九公子也来坐了会儿。”

  萧元度见她笑言轻绽的模样,心里其实已不如何着恼。

  嘴上仍道:“潘九就不是个好人,你别搭理他。”

  姜佛桑略显惊讶:“潘九公子谦逊有礼,儒雅又风趣,怎会不是好人?妾与他相谈甚欢,还盼他能在巫雄长住。”

  这倒也不算假话。潘岳虽外形圆润了些,五官却并不丑,笑口笑面,很有风度,至少比起萧元度来更像个好人。

  就因她这一句,潘岳连当日的午食都未能用就被打包扔出了衙署,连着他的车马仆从一起。

  潘岳气得站在衙署大门前破口大骂:“萧五,你也算是个人?!”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

  不对,萧五的河且没过呢。

  哼哼,走着瞧罢,当心淹死!

  骂痛快了,想想也有阵子没见芮娘了,拍拍屁股登车走人。

  钟媄与何瑱来此也已半月有余,本打算与潘岳结伴回棘原,萧元度竟是难得留了回客。

  “她病中无聊,你话多,等她伤养好再走。”这话是对钟媄说的。

  钟媄呵笑,这会儿不嫌她聒噪了?

  她也算看出来了,若果说前两年萧霸王对五表嫂的关心还比较隐晦且别扭,那么现在就远不止一点点关心了,他也不吝于被人知道。

  冲他对五表嫂的这份用心,钟媄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找何瑱商议了,两人决定再留一阵子。

  这日,想是前衙事忙,萧元度让人送话来,说是午食不回来用,让姜佛桑不必等他。

  即便前衙就有膳房,姜佛桑仍旧让方婆给他另送了一份膳食过去。

  半个时辰后,自己还亲去了一趟。

  萧元度正与程平孙盛议事,见了她来,起身绕案迎了几步,“怎么过来了?”

  姜佛桑看了眼旁边案上动都未动的食盒,“就猜夫主忙起来顾不得进食,夫主自己不吃也就罢了,怎好拉着程县丞和孙县尉陪饿。”

  程平和孙盛都道自己不饿。

  话才落地,孙盛便腹鸣如雷,可见话有多不实。

  “这个、这个……”孙盛讪讪,还想为自己辩解一二。

  萧元度大手一挥:“你二人自去用膳,余事午后再议。”

  姜佛桑道:“膳房应当还有饭食,二位别耽搁。”

  程平远比孙盛要有眼色,夫人都过来了,他和孙盛可以不吃,不能不让上官吃啊。

  “多谢上官和夫人体恤,我二人这便去。”

  他俩走后,姜佛桑要去拿食盒,萧元度先一步将之提起,另一只手托住她手肘,皱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伤都好了?”

  姜佛桑笑:“若不好,菖蒲也不能放妾出来。”

  萧元度想起医官嘱咐的话,“还是少走动。”

  “妾等会儿回去就躺着,夫主还是先把饭食用了。”

  两人去了左厢书房,吃食摆在靠窗的那张案几上,萧元度吃,姜佛桑看。

  “似乎凉了,不然再让方婆另做了送来?”

  萧元度却道不必。

  他做事雷厉风行,用膳差不多也是如此,没几下就搁了木箸。也没让姜佛桑动手,自己收拾好了,叫来一个生面孔门吏,让他把食盒送回内院,这才走回原位坐下。

  “既然来了,陪我说会儿话。”

  姜佛桑欣然道:“也好。”

  萧元度斟了盏茶递到她面前,目光盯着她光洁的颈项看,其上一道轻微的划痕,痂已脱落。

  “我让休屠送去的药膏用了如何?”

  邻县有位年姓医官最擅祛痕,家有祖传玉肌膏,萧元度亲自去讨要了一瓶。

  “甚有效用。”姜佛桑偏首给他看,“颜色已是淡了许多。”

  她的脖颈纤细秀挺,肤色太白的缘故,连皮肤下的脉络都看得清。

  萧元度视线低垂,饮了口茶。

  姜佛桑想起方才那个面生的门吏,问:“原先的门吏是夫主从巫雄带来的,怎会轻易为人收买?汤家许了他多少金?”

  仓房那个小吏也就罢了,左不过递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出去。

  门吏把守着二堂到内院的门户,对她与萧元度的起居行程了若指掌,这里面若然出了内奸,实在是后患无穷。

  想必萧元度也是恨极了这种吃里扒外的行径,仓房小吏被斩断双手好歹留了口气,那个门吏却是被他一剑结果了性命。

  萧元度微哂,道:“并非黄白之物。”而是一座屋宅。

  却也不仅仅是屋宅,里面还住着一个怀了身孕的女子。

  “敌过了金银诱惑,却没能敌过美人计?”姜佛桑低低喟叹,“也不怪他如此了,温柔乡、英雄冢,这世上有几人敌得过。”

  萧元度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古怪。

  就见姜女慢抬眼眸朝他看来:“汤家好大的手笔,对个门吏就用上了美人计。其实又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直接送给夫主不是更好?”

第287章 无法分割

  萧元度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抬手擦了下嘴边水渍,将茶盏搁下。

  这话似打趣,似吃味,又似浑不在意。他并未在姜女脸上看出端倪来,心情微有些复杂。

  “汤旦倒是想,不过,”又瞧了她一眼,“我有这样一位夫人,他再去何处寻能让人入目的?”

  怔神地换作了姜佛桑,似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他口。

  萧元度却已调开视线,目光看着窗外,转而说起别的,“这美人是不是汤家送的还不好说。”

  “夫主何出此言?”

  “汤旦该认的都认了,唯独不肯承认那些匪寇是他所指使。”虽然后来也认了,多半是受不了刑的缘故,匪寇相关及藏身之地根本交代不出。

  “夫主认为这背后另有主使?”姜佛桑笑了笑,“倒是和妾想到一起了。”

  萧元度五指击打着长案,“说说看。”

  姜佛桑道:“汪家兄弟本是为汤旦敛财的小卒,这种卒子不知有多少,说舍便舍的。汪二出事后,汤旦既撇清了干系,又为何要指使汪造煽动百姓与衙署相抗?有说他恨夫主断他财路,且不说那些钱财于汤家不过九牛一毛,以汤旦之圆滑世故,又岂不知舍小财而免大灾的道理?”

  然而汤旦确实这么做了,只能说明,比起自身安危,他更想致萧元度于死地。

  何至于这么大的仇恨?除非是有人授意。

  至于授意他的人……与汤氏往来密切且利益相关的,只有一个佟氏。

  萧元度并不意外她提起佟氏,也没有再说“我的事你无需过问否则后果自负”这种话。

  曾经他既不信任姜女,也未当过她是自己人,所以对她多有防备,乃至拒她于千里之外,不希望她过多插手自己的事。至于姜女在萧家的处境以及她自身的安危,更是从不在他考虑范畴。

  现在大不同了。

  萧元度近来常常想起姜女以往勤挂在嘴边的那句“夫妇一体”。

  夫妇一体、相濡以沫,荣辱攸关、生死与共……这种感觉无疑是陌生的,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的满足与愉悦。

  他从没有一刻似现在这么庆幸过,庆幸有个人与自己息息相关,庆幸两人是无法分割的一体。

  也从没有一刻似现在这么忧心过,毕竟那些原本冲着他而来的明枪暗箭,也会给对方带去同等的伤害。

  譬如这回,姜女被掳,十有八九就是受他牵累。

  虽然姜女未曾埋怨过半句,萧元度却不得不重新做出思考。

  他原本仗着经历过一回,一直有种看客的心态,但是如今,与他并肩同行的多了一人。他即便不为自己谋划,也该为姜女、为两人的将来谋划谋划。

  但是话又说回来,姜女也并非那种只能倚着别人才能活下去的女子。她有自己的主意,主意还很大。有些事,即便他不说,想必姜女也早已料到了。

  萧元度还挺喜欢这种夫妻俩劲儿往一处使的感觉,也不打算再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