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34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然而新妇就像个破烂的偶人,被强壮的男人提在手里,生死不知,一点反应也没有。

  指甲一点点嵌进掌心,姜佛桑不觉得疼,只觉得冷。

  无边的寒冷,还有无尽的愤怒。

  “住手!”她扬声开口,一字一顿,“放了她。”

  聚集在村口的乡民都已打算回去了,听到这突兀的一声,纷纷停步回身。

  就见一匹健马驮着两人哒哒走近,马背之上高踞着两人。

  女郎煞是好看,只是面覆寒霜。

  男的垂眼看着身前人,而后把目光投向乡民所在,面色沉沉如夜。

  阴沉之外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第322章 毁于今晚

  在棘原城,在刺史府,除了亲身经历那回,姜佛桑并无多少机会见到抢婚的场景。

  到了巫雄之后亦是听得多见得少。

  这是头一回让她迎面撞上。

  她知道劫夺婚在北地合情亦合理,衙署不管,律法也管不到。

  她也清楚若然伸手阻拦必将面临极大的麻烦。

  但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因为不想过后再陷入无尽的后悔中,就像无数次后悔当初没能把那个新妇救下。

  姜女开口的瞬间萧元度就已猜到她心中所想。

  就他自身而言,不管在棘原还是在洛邑的那些年,劫夺婚都是司空眼惯之事,甚至洛邑还更加猖獗。

  正因多如牛毛、屡见不鲜,以致相沿成习,所以他才会熟练地仿而行之,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然而自前年起情况慢慢变了。

  他对劫夺婚仍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每当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三个字,他就会愤怒、不悦,继而延生出一种莫名的心虚,尤其怕姜女听到、看到。

  去岁同姜女外出走访,就曾碰到过不止一回。

  每回他都如临大敌,要么借口有事,要么临时弄出些突发状况,想方设法地拖延,好在最后都给避开了。

  久而久之,他对这事的敏感简直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迅即就会做出反应。

  今日到底还是大意了。早在察觉到苗头不对的时候,他就应该让姜女调头……或许他压根就不该同意来围塔村。

  前一刻两人还有说有笑,须臾之间盛夏变隆冬,姜女周身如同被冰层包裹住了,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萧元度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处心积虑安排的这次出行,还有这月余之功,都将毁于一旦。

  就毁于今晚。

  “你们是何人?”壮汉扯着嗓子问。

  姜佛桑没言声,抬腿下了马。

  萧元度随之也从马上一跃而下。

  两人迈步上前,姜佛桑的目光一径盯着壮汉手中揪着的新妇。

  火把的照耀下,新妇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嘴鼻处流着血,双眼还有两颊都已高高肿起

  本以为她已昏厥过去,但微弱的呻吟声证明她还有意识,只是已张不开嘴,也没了求救的力气。

  唯有眼缝里迸出渴求的光,看着她,就像坠江之人看见最后一根稻草。

  “你要把人打死了。”

  视线移到一脸横肉的壮汉脸上,姜佛桑声音平而静,听不出一丝火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方才没看真切,壮汉这会儿才算瞧清楚她的面容,顿时两眼放光。

  正待开口调笑两句,就注意到负手立于她身后的男人。直觉告诉他对方不是个好惹的,只好息了心思。

  “打死又如何?”壮汉话音嚣张,“她是我费了大劲抢来的!席都摆了、房也圆了,她不愿意跟我过,趁机偷跑,我不仅打她,回去就敲断她双腿,看她还敢不敢跑!”

  新妇闻言,颤得更加厉害。

  壮汉哈哈大笑,“怕了罢!臭婆娘,给你脸了,还敢跑!看我不——”

  说着扬手还欲打她。

  就听咔嚓一声,紧跟着响起的不是新妇的痛呼,而是壮汉杀猪般的惨叫。

  萧元度跨步上前,用没受伤的左手拦下了壮汉的右手,稍使力往后一折,那只手腕便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

  “松开!”这一声是对壮汉说的。

  壮汉疼得脸庞扭曲、满头大汗,整个人都懵了,闻听此喝立时便松开了手。

  姜佛桑忙将新妇扶了过来。

  新妇已经站立不住,大半个身子全靠她支撑。

  萧元度哼声之后,重重一推,壮汉仰跌在地。

  被乡民扶起后,壮汉才从痛意中找回神智,往地上吐了口痰,“哪来的外乡客,还想截二茬不成?!”

  萧元度浓眉一竖,凶戾的目光看得壮汉头皮一紧。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在他的地盘上,这人再能耐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

  “乡亲们,有人来咱们村抢人,这口气谁能咽?!”

  在场多数都是今日帮壮汉抢亲的,为了避免男方那边反扑,抢完还要防守,是以家伙什带得极齐全。壮汉话音才落,手持棍棒农具的乡亲立时将三人团团围住。

  “不可不可!”有人疾呼着从村里奔来。

  众人一看是游医苗飞,纷纷给他让道——自打各村巫医被抓后,游医的地位水涨船高,如今走到哪都很得人敬重。

  两边泾渭分明,苗飞跑到中间,将萧元度和姜佛桑拦在身后,喘着气对众乡民道:“不、不能打!这是县令,还有县令夫人!”

  乡民当然不信。

  “咱们这穷乡僻壤之地,县令如何会来。”

  “就是,深更半夜的……”

  “苗游医总不能哄人罢?”

  苗飞急了:“我有几个胆,敢在此事上作假?众位别忘了,我是衙署派来给乡亲们治病的,来之前我是见过县令的,他就是咱们巫雄的萧县令!”

  村有喜事,作为村里目前最受尊敬的人,苗飞自然也在被宴请之列。

  才入席,就听到新房内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喊。

  男人们一阵会意地低笑,说牛二这就忍不住、新妇有的受了云云。

  新郎牛二很快便提着腰带神清气爽地从新房内出来,轮番给大家敬酒。

  苗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世道如此,他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在牛二过来敬酒时小声提醒了一句:新妇年岁尚小,同房需仔细些,不可太过粗暴。

  孰料牛二闻言露出手臂上地抓痕和咬痕:“臭婆娘活该!女人就得打,不打不老实!”

  旁边有人挤眉弄眼问:“苗游医还未成亲罢?你不懂其中滋味,怪不得。有些女人就喜欢咱们男人用强,越强她们才越得趣呢!”

  这话引得一阵附和。

  苗飞被猥琐的笑意与淫邪的话语包围,整个人如坐针毡,就想早点走。

  牛二拉着不让。

  苗飞便借口去茅厕,总算得了片刻清静。

  茅厕在新房后面,距离新房不远,他耗了一阵,正要出去,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

  悄悄从茅厕探出头去,发现一个跛足女人手里提着个铁锤样东西,蹑步走近被封的窗子……

第323章 捏了把汗

  跛足女人左右看了看,开始撬动被封的木窗。

  苗飞认出了这个女人,她是牛二左邻牛胜的妇人,也是抢亲抢来的,就在三年前。

  关于她的情况苗飞从村民口中听说过不少。只能说但凡长了心的,没人会不为之动容。

  这妇人被抢来后,无论牛胜怎么关、怎么打,始终不肯屈服,一直试图逃跑。

  她家中只有一双父母,自她被抢,双亲以泪洗面,来围塔村求过多回。

  牛胜一口一个丈人丈母地叫着,就是不肯放人。扬言只有她生下娃娃,才会准她回娘家——所有人知道,比起绳索铁链,孩子才是捆绑女人的真正利器。

  不久后这妇人也确实有了身孕,不过那孩子并没能在她腹中待多久,很快就被牛胜酒后给打没了。

  但牛胜常忿忿跟人说起,这女人是故意的,故意不想生他的孩子。

  不管真相如何,自那次小产后,妇人的肚子再没有过动静。

  去年夏,父亲郁郁病故;今年春,母亲也撒手人寰。

  牛胜自此放松了对她地看管,认定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除了跟着他也没有别的靠头了。

  果然,妇人再没跑过,只是变得更加沉默。

  牛胜的殴打却是变本加厉。

  苗飞在村中遇见过她几回,觉得不忍,给她递过一瓶伤药。

  女人摇了摇头,没抬眼,也没接……

  今晚牛二办事,她也被叫来帮忙,烧饭、上菜、端酒,始终垂着眼,瞧着和往常并无不同。

  万没想到,她心理竟憋了这么大的主意!

  苗飞猜出了什么,心里捏了把汗,怕随时会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