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377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邝家父子皆身死,余下兵卒俱乱了阵脚,你冲我撞、互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萧元度命人留下打扫战场,他自己则率主力继续行军,兵锋所指正是相州重镇缭阳城。

  拿下缭阳,相州将再无险可守。

  然如此关隘,也不是说拿便能拿的。

  尤其守将高崓还是个勇猛甚于邝亮,且比邝亮谨慎得多的百战之将。

  豳州军全部兵力集结,把缭阳城层层包围了起来。旌旗蔽野,尘土遮天,人喊马嘶,擂鼓声一直传到几十里外。

  高崓才收到邝亮父子战死和罗南失守的消息,就闻听大队人马已兵临城下,紧忙登上城楼,观察敌军动静。

  但见黑压压一片,步骑两阵、阵容严整,整肃排列在高牙大纛下,旗上的“萧”字依稀可见。

  萧元度没有即刻攻城,命士兵在城外扎下营盘。

  浮公山脚下不时传来阵阵操练声,气势如虹、直贯云霄。

  高崓大吃一惊,城内军民更是惶惶不安。

  高崓心知不妙,当众刺血为书,以示抗敌决心。

  将士们大受鼓舞,士气倍增,都表示愿同缭阳城共存亡。

  此外高崓还发出布告,凡临阵脱逃者一律斩首。

  这一系列果断措施实行下来,全城军民上下一心,皆严阵以待,等着奋勇拒敌。

  缭阳城地势险要,城池巍峨,素有“固若金汤”之称。

  城外四面壕内,去城十步,又立小隔城,厚六尺,高五尺,且有三四面之多。

  要想接近城墙,先要过这道防线才行。

  城墙也非一般的城墙,每隔不远就有一座墩台。墩台突出墙体,上有守军防卫,墩台下还铺设了铁蒺藜……

  地势、城防与武备,是横亘在豳州军面前不得不攻克的难关。此外还要面临粮草与兵源的消耗,以及攻城时可能存在的偷袭与夹击。

  如非必要,萧元度也想尽量避免打这场攻城战。

  然高崓实在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治下极严。在游说、刺探,劝降、策反……各种法子接连失败以后,终还是发起了强攻。

  战鼓擂响,呐喊声震天。

  豳州军这边一面挖掘通城地道,一面用冲车猛烈撞击小隔城。而后推出十多丈高的楼车,边朝城墙之上放箭和发射石块边靠近城墙。

  萧元度提枪跃马,亲临战阵以督战。

  豳州将士奋勇无比、无不以一当十,在投石机掩应下,头顶盾牌,冒着箭石滚木,带着攻城器械,前面倒下,后面跟上,无一人怯战后退。

  奈何相州军占据绝对地利,乱箭齐发,久攻不下。

  高崓见己方形势只是微占上风,认为应当速战速决,便令城墙守军和墩台上的守军互为策应,瞄准敌军密集处加大攻击力度。

  弓箭、滚木、礌石,雨点一般从天而降……

  天色渐渐昏暗,城墙上传来一阵欢呼,因为敌人的进攻被打退了。

  孰料短暂休整之后,萧元度很快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攻势更为强大。

  双方激战了一整天,箭矢如飞蝗一般在空中穿梭来去。

  豳州军用尽了各种攻城之法,相州军也竭尽全力来防守,最后再次以豳州军鸣金收兵而告终。

  萧元度也在此战中负了伤,好在伤得不重,军医简单处理后,立即召集手下将领,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休屠虽忧心,却也劝不住。

  心道这相州可比蕲州难打多了,蕲州良将青黄不接,相州这边却还有几个老将堪用。

  又叹高崓果然名不虚传,此前还从未遇到如此棘手的。

  可惜人如其名,是个老顽固,只因受过相州刺史雷贺的大恩,无论如何不肯投降,打定主意以死报之。

  左肩上还缠裹着纱布,殷红的血迹渗出,萧元度也不顾,经过一番合议,改变了作战计划,在缭阳城两翼布置精兵数万,截断对方粮运的同时阻绝一切援军。

  增援部队无法通过,军队给养也断了来源……

  萧元度手按舆图,缓缓攥紧,冷笑一声:“倒要看你能守多久!”

第515章 长驱直捣

  早先邝亮的谋士说了句实话,两军相持,军粮补给直接关系到最终成败。

  豳州这边由萧元胤亲自筹措粮草,离瀚水又近,倘有万一九牢山亦可支援,无论如何不至为补给发愁。

  而缭阳城却只能坐吃山空。

  城中军民再是英勇,饿着肚子又如何御敌?军械也有限,豳州军时不时就叫阵攻城,箭石之类已快告罄,又迟迟等不到刺史派兵来援。

  士气眼见着一日日低落下去。

  纵使高崓与兵士同吃同睡,府中存粮尽皆搬空,也无济于事。

  高崓又严禁夺民之食,断粮四十多天时,士兵们饿得无法,已开始暗自互相杀食。

  这期间高崓组织了四支突围军,企图打开一条出路,可一连突围了五次,未有一次成功。

  眼看百姓间也即将发生人相食的惨状,城外的包围圈竟是露了个阙口出来。

  攻城之时,若然将城池围死,敌军深陷重围,眼看是没活路,必定拼死相抗、力战到底——要让对方绝望,必先给予希望,此所谓围师必缺。

  不是无人怀疑,可都要死了,谁还顾得上?

  尤其此时城中到处流传着萧将军不杀降、不扰民、更不侵占民田民财之事迹……终于,人心浮动,逃的逃、跑的跑。

  一个夜黑风高之夜,有人私开了城门。

  高崓眼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于城楼之上。

  主帅死,如山岳之崩,缭阳兵全盘溃散。

  随处都是争着逃命的军民百姓,不过泰半都选择了投降。

  此次担任参军的濮阳涓上前恭贺道:“给五公子道喜,拿下缭阳,昆原指日可破!”

  萧元度神色冷峻,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因这一座城池,耗军如此之久,且害他损兵折将。他心里火气滔天,恨不能顷刻间踏平相州。

  不过终究是忍下了,令人厚葬了高崓——城内无粮草、城外无援兵,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高崓还是硬生生抗住了十几万大军,死守缭阳三个多月,对于这个对手,萧元度打心里敬服。

  对于寻常百姓他也确实遵照了承诺,没有动城中一草一木,只留下防守的兵力,就兵分两路继续往东南方向进发。

  又经三个月,连续攻克了庐阳、栾川、商津、丰阳、伊水、福宁等十一座城池重镇。

  相当于不到十日就下一城,相州军的主要兵力差不多已被全部歼灭。

  到得后来,听到萧元度这三个字,几乎再无敢与之对抗者,要么望风而逃,要么献城投降。

  六月底,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终于被扫清,萧元度率大军长驱直捣相州州治所在昆原城。

  只费了些许功夫,就占领了这最后一座城池。

  雷贺诸子要么被诛要么被擒,他因伤重回昆原养伤,而今不得不在长子雷茽和部下的劝说下率军突围,却于突围时被飞箭射死。

  雷茽只能用车装着父亲的尸体连夜逃往瀚水,企图过瀚水求援,却于瀚水边上被副将陈贤所杀。

  陈贤提着父子俩的人头,沿途收拢残军两万余人,率众向萧元度投降。

  两州之战,终以萧胜雷败而告终。

  -

  控制全城要地之后,萧元度径直去了州衙。

  治中、长史等一众属官佐吏集于二堂,皆衣冠不整、形容仓皇。有的双目呆滞面如死灰,有的不言不语只偷偷举袖抹泪。

  “将军到!”

  随着这声高喝,萧元度下得马来,阔步登阶而入。

  看守的兵卒行了军礼之后,又朝那群人怒目一瞪,“这是我们将军,还不快快见礼!”

  属官佐吏顿时瑟缩一团。

  偷眼瞧去,见所谓的将军还甚是年轻,一身甲胄,伟岸英豪,未发一言也显得声威气盛。

  加之这半年来听到的与之相关的种种,不说闻风丧胆,也是不敢相抗的。

  况且刺史都跑了……

  静默一阵后,问安声零零落落响起。

  萧元度未予理睬,走到长案后坐下。

  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书吏从人群中走出来,报上名姓之后,俯身呈上一份名册。

  属官们先还莫名,这小小书吏竟如此大胆!

  随后领悟过来,莫非这根本就是萧家安插的密探?!

  萧元度皱着眉头,接过名册放置一旁,先是叫来副将吩咐了些事。

  譬如安置伤兵。攻城时用了火球,近城门的民房多有被殃及的,让其加派人手帮着灭火,顺带搜寻在逃“乱党”。同时抽调补充损失的军丁,明日起安排修筑破损的城墙。

  副将领命而去,他这才打开名册。扫了几眼,随口点了几个人。

  被点到的人不知是福是祸,战战兢兢出列听命。

  结果萧元度就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重新任命了治中从事和长史,而后又调动了几个官吏。

  多数仍维持原职。

  最后留下一句“尔等尽心任事”便就离开了。

  这意思是,只要他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不会株连?

  属官们面面相觑,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彻底没了抵抗的心思。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愈发衬得长夜幽寂。

  昆原城全然不复数日前的繁华喧嚣,而今处处残破、不见人踪,宛若一座死城,亲随手中擎着的火把则如鬼火——至少在相州百姓眼中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