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上槑
蒲膺出事以后,望着东宁那块肥肉,梁集实在眼馋得紧。
没想到新州牧极快定了下来,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似还是琦瑛妃的人。
梁集不甘不忿,却也只得忍着。
不过这琦瑛妃也够悭吝的,给自己的心腹就送一船花。
“使君太不了解女人,金山银山虽重,有时也重不过一朵花去。”
梁集停下,若有所思:“你是说……”
姬妾媚笑:“那船上载的未必是心意,更像是情意。”
梁集双眸乍亮,一把将人推开,站起身来回踱步。
“那二人果有奸情的话……”
难怪,难怪邬钊有奏表不往王城送,直接追来了容奇州。
梁集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第648章 一夜变天
生辰当日,于腾海畔观看了纷繁盛大的龙舟凤舸竞渡之戏。
生辰当晚,行宫大开筵席,容奇州的官员纷纷抱宝怀珍前来,贺喜之物堆积如山。
——可见梁集确是用了心的。
宴至中途,有人来报。
说是东水关外突然出现数艘大船,船上鲜花如海、器服珍丽,敲锣打鼓、载歌载舞。
派人上前询问方知是东宁州州牧,闻知琦瑛妃生辰之喜,特带了歌舞百技前来助兴。
“哦?”姜佛桑笑声悦耳,“邬州牧有心了。”
梁集看着上首人。
他这鞍前马后忙活了一整天,也难得见她笑一回。
愈发笃定奸情为真。
不然邬钊如何提早得知琦瑛妃生辰?又正正巧在这一天赶到……
一介州牧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瞧琦瑛妃眼角眉梢皆带春情,全然不觉得有何不妥。
心底冷笑不已。
笑这二人为了点男女私情昏了头,你一船花我几船礼,牵牵连连难舍难分的,生怕人看不出。
他们既不怕,他又何必拦着?
先前只是凭空揣测,到底需有些切实的东西抓在手里才好。
说不得一石二鸟,从今往后这二人皆受他掌控、为他驱使……
心念电转间,梁集吩咐下去:“放行。”
船队经水关,逶迤向南,自水上城门而入。
因是给琦瑛妃的贺礼,领头之人又是东宁的州牧,守卫本不敢搜检。
然,船虽不是楼船,也是能载数百人的大舶,有六艘之多……未免也太多了些,虽都是些技人。
眼看最后一艘也即将入城,守卫思来想去,还是打旗让人把船队拦停。
陪着笑脸上前寻问:“这船吃水如此深,不知装的是?”
“想看?”休屠瞧了眼侧前方抱臂望着夜色深处的五公子,勾勾手,让守卫过船来,一手去掀毡布。
守卫举着火把凑上前,冷不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跟着颈间一凉……
时间一点点过去,梁集有些六神不定。
又看了一眼上首的琦瑛妃。
她正澹然欣赏着乐舞,两个貌美男侍跪在一旁为她斟酒打扇,她连余光也未给。
行宫里的男侍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无论怎么引诱,花招使尽,她也不为所动。
接着回想起她至容奇州后的一言一行。
这样一个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之人,当真会被儿女情长冲昏头,如此不谨慎?露出如此破绽给他抓到?
扫眼四周,且歌且舞,且饮且叙,一派和乐。
梁集猛然意识到,他的随从已许久未来回话。
“不好!”
心底一惊,豁然起身,带动的案上杯盘作响。
舞乐停下,殿上众人全都朝他看去。
梁集未再就自己的失礼赔罪,他直直盯着琦瑛妃。
看着星点笑意自那双云遮雾罩的眼里渗出,眼皮狠狠一抽。
形势不妙!他得快快离开行宫。
“臣想起还有急事,先行告退。”
不待允准,转身即走
却是晚了。
在他转身之际,方才还低垂螓首为他斟酒的娇柔侍女,袖中滑出一把匕首。
直到人头落地,梁集眼底还布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置信的不独是他。
大殿之上,先是雅雀无声,而后轰然如沸。
他们的州牧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琦瑛妃面前,被一个侍女给杀了?
或者干脆就是琦瑛妃授意……
不待反应,擐甲执兵的内卫涌进内殿,接着响起一阵呛啷抽刀声,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殿上瞬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姜佛桑端坐位上,目光扫视之处,众官吏噤若寒蝉、纷纷垂首。
瞥了眼身首异地的梁集,“菖蒲。”
菖蒲手执绢帛上前,展开来,历数梁集罪行……
梁集的属官们逐字逐句听完,噗通跪了一地。
汗出如浆者有,张皇失措者有,面如土色者有,茫然若迷者亦有……
这一晚,琦瑛妃借生辰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诛梁集后定其罪,既快且狠且粗暴。
这一晚,东宁大小官吏齐集行宫为琦瑛妃庆贺生辰以致内城空虚,伪装后的东宁军顺利入城后兵分三路。
一路根据舆图标示迅速占领州衙包围州牧府;另一路在城中暗线地配合下,里应外合迅速夺取了城中各据点高地;第三路直奔行宫而去……
夜色中火把逶迤如龙。
州城的百姓还在睡梦中时容奇州已悄悄变了天。
萧元度率兵直入行宫。
众官吏已被暂时“请”去了别处,除了廊下缓缓踱步的姜佛桑,再无一人。
她忽而止步,望向入口——
一道魁伟轩昂的身影正阔步而来。
见了她,那身影一顿,加快了脚步。
姜佛桑提裙下阶,奔他而去。
安然无恙的姜女翩然到了近前,萧元度难忍澎湃的心情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提了好几日的心这才算落到实处。
良久,两人分开,深深凝望着彼此,携手进殿。
“我以普天同庆为由给军中将士赐了酒,不出意外的话,现下应当都已喝得烂醉如泥。还有令符,菖蒲有没有给你?”
“嗯,我已让休屠持令符带人前往营寨,城外留了一部分人手,军中又有你安插的亲信,不会出岔子。港口也已尽在控制,纵有漏网之鱼,断了出海之路也只能等死。”
萧元度忽而拧眉停下,不赞同地看着她:“不该如此冒险。舆图我已收到,计划也已悉知,你大可甩手走你的,余下的事交给我,区区一个容奇州,还怕我拿不下?”
收到她的密信后,萧元度这些天当真是寝食难安,再难打的仗也从未如此过。
深怕有丝毫闪失,姜女毕竟是在梁集的地盘上,梁集万一狗急跳墙……
姜佛桑于灯下端详他,甲胄在身,腰悬配刀,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我不担心你攻之不克,但我留下,咱们配合,能更快、更稳当,岂不更好?”
拿出帛帕替他将血迹擦拭干净:“你不放心我,我又何尝放心你。”
静流暗涌尚且如此惊心动魄,他深处枪林箭雨之中,终归不是真得铜皮铁骨,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他便能少一分凶险,也可将各方伤亡减至最低,将士的、百姓的……接管后的阻力也小一些,何乐而不为。
心底暖流鼓荡,萧元度抓住她那只手,紧贴于自己侧颊,不再多言。
这一夜只是开始——
顺利接管了州衙与营寨之后,翌日,安民告示张贴了满城。
接下来梁集同谋以及占南国人在城中的窝点也面临着清洗……
姜佛桑已盘桓太久,不能再逗留,便都交给了萧元度来处置。
名正才能言顺,遂下令在选出新州牧前暂由诛贼平乱兼保驾有功的邬钊代领容奇州牧,同掌东宁容奇两州军政。
在离开容奇的当天,她把事情首尾以及自己先斩后奏的原因尽书纸上,与搜集到的如山铁证一起谴人先行送往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