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81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姜佛桑硬塞给她:“出门在外,还讲究那许多作甚?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阿弟。”

  春融想想有理,伸手接过。

  姜佛桑又问冯颢他们要不要饮些。冯颢答不用,他们随身带的都有酒囊,渴了便喝上几口,还能御寒。

  接下来就是静默无声地赶路。

  车厢虽狭小,还是容得下两人躺卧的。冯颢粗中有细,不仅备了水,还备了两床褥子。

  春融将垫褥铺好,道:“听冯大哥说还有段路,女君先睡会儿,养养神。”

  赶路带来的热气已经散去,夜渐深,寒意再次上身。

  姜佛桑躺下后,掀开一角,让春融也进来。

  春融正欲摇头说不困,想起方才女君的话,乖乖躺下。

  姜佛桑能感受到她在竭力往那侧的车壁贴靠,笑了笑,也不戳破。

  “春融,最近跟武师学武学的如何了?”

  春融顿时来了精神,黑暗中都能看到她双目晶亮:“师父待我很好,也不嫌我笨,胳膊、腿疼得动不了时,她还会帮我按揉。而且女君,师父耍剑真得好厉害!”

  “英娘幼时随父兄跑江湖,练就了一身硬功夫,后来胡虏入侵,英娘还与父兄一起召集村民驱虏,杀胡虏无数。你好好跟着她学,说不准以后也能上阵杀敌。”

  “真得?”春融却有些迟疑,“师父这么厉害也只能以授武为生,我只怕……不行。”

  姜佛桑抿了抿唇,暂时无法与她解释更多,只道:“等你学成,我把大丰园交予你护卫,当我的女将军,这样可好?”

  春融顿时高兴起来:“婢子一定好好学!”

  姜佛桑忽而想起燕来,就问:“他如何了?”

  提起燕来,春融有些郁闷。

  自打替他搓澡之后,自己再想帮他做别的,他表现的好似自己要吃他。

  郁闷归郁闷,既然答应了女君,春融还是要尽职尽责的。即便近来忙着练武也没落下,每日闲暇都会去看看他,把他搬出来晒晒太阳。

  她自己呢,要么陪他坐一会儿,要么就在一旁比划招式。

  不过她不能说燕来坏话:“燕来进步很大,现在什么都靠自己。”

  姜佛桑心道,经过先前一遭,估计也不敢靠春融了。

  两人琐琐碎碎说了会儿话,春融开始犯迷糊。

  姜佛桑睁眼盯着车顶,了无睡意。

第102章 泼赖母子

  下半夜就到了曲梁县,马车停在县郊,直等到天明,城门方才开启。

  接下来就如冯颢所说,与俞氏商队汇合后,一行人赶往瀚水。水上又行数日,船终于靠岸,停泊所在正是安平二州的交界处。

  俞氏商队这次的主要目的地是平州,另外也分出一小股人马去往安州采买丝绸。

  姜佛桑等人混在他们中间,顺利进入安州境内。

  这次南行不比她初赴北地那会儿,因女眷多、嫁妆仆役一堆,稳妥起见,所以行程无比缓慢。

  商队凡事讲究个“速”字。今年是个暖冬,迟迟没有下雪,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下了。尤其年关将至,大家都想尽早把这最后一趟跑完,好安生过个年,所以一路紧赶、日夜兼程。

  即便如此,当她们抵达临海郡的下陈县时,也已经进入十一月。

  缣娘并不在县城居住,而是在其下属的一个村邑,大舍村。

  路况不是很好,颠颠簸簸。

  颠踬得久了,就连一向皮实的春融都有点小脸发白。

  姜佛桑胃里也有些翻腾之感。

  为了缓解身体上的不适,只好打开车窗任冷风扑面,醒神的同时也能分散些注意。

  看着看着,疑惑渐起。

  安州的丝绸贸易极为兴盛,但就沿途所见,并无繁华之象,堪称穷乡僻壤。

  姜佛桑问冯颢:“你上回说缣娘日常也会抱布去集市贩卖,可咱们一路行来并未见什么集市?”

  冯颢隔车回应:“女君有所不知,乡邑之市与棘原城的集市有所不同,一般是由几个村邑联合选定一处空地进行交换或买卖。这种集市不设围墙,没有市门、市官,也不具备房屋店舍。”

  姜佛桑明白了,“数村合而为聚,其内有市”。

  南州也有这种。当地百姓称为野市,非官署筹设,也不受官署管辖,更没有完全固定的集期与市肆。人们相聚于野外,实行物物交换,自然而然形成市集。

  春融听后摇头:“乡市是有集期的。想必今日不是会日,所以才这般冷清。”

  春融又说了许多乡市见闻与她听,比如卖些什么、有哪些好玩的……如此种种。

  姜佛桑想了想,问:“再大一点的集市就要去城邑了?”

  “也不一定。”冯颢道,“再大一点的还有草市。比起设在乡治所在的乡市里市,甚或旷野之地的野市,草市多设在河川水道的渡口与码头、寺庙,一些驻军地也允许设置。乡里之市都是零星之物的交换,草市上可交易的就多了。由于交易频繁,一些较大的草市渐渐成为经常性的市集,与棘原城中的那些市肆一样,没了市日这一说。”

  姜佛桑意外:“你竟知道这许多?”

  车窗外的声音像是卡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接着响起:“属下就是农家子出身,在裘家为部曲时也常外出办事。”

  “如此。”姜佛桑点了点头,话题就此打住。

  马车疾行不停,赶到大舍村的时侯日头已经偏西。

  还好他们出发之前在下陈县用了饭食,还带了些糗粮路上吃。

  冯颢既已来过,也无需找人问路,马车进村之后一路往北,直到最北边的一户人家。

  两间茅草土坯混砌成的屋舍,粗木棍扎成的简陋院落。

  院门口此时聚合了一大群人,吵嚷嚷闹哄哄,有人扛着锄头,也有人拎着木棍,瞧着像是起了什么纠纷。

  “女君等等再出来。”冯颢将马车停在拐角位置。

  姜佛桑依言坐在车内,只从车窗探出头去张望。

  人群的中心,一位中年妇人、一位老年妇人,还有一位中年男子。

  头发花白的老妇长就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声调也尤为高昂,在场七嘴八舌,就没有能盖过她去的。

  “陈缣娘,你莫要不识好歹!老身带着我儿亲自来接你,那是给你天大的脸面,快收拾收拾随我们走,别等着绑了你去,大家都不好看!”

  姜佛桑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中年妇人,瘦高个,容貌寻常,原来她就是陈缣娘。

  老妇见她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气如河豚,叉着腰又蹦又跳,荤腥不忌的骂将起来。

  冯颢听得都皱眉,更别说姜佛桑了。

  陈缣娘木然站在原地,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身后一个长者模样的人看不下去了:“王婆,当着这么多人,你说话多少有些分寸。”

  王婆眉毛一竖,顿时调转矛头:“别打量你是个里吏就了不起!吓唬谁,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俺们家务事!她陈缣娘既是老王家的儿妇,我做君姑的,别说骂她几句,纵然打死她,那也是天经地义。”

  “你、你……”大舍村的里吏被她噎住,“当初是你们把缣娘赶回来的,现在又说是王家儿妇了?她那时病得快死了,怎不见你们露一下头!”

  王婆哼了一声:“休书未写,她活着是王家的人,死了也是王家的鬼,纵使天榻下来也改不了这个理!”

  这是铁了心耍无赖了。

  里吏与其他有心相帮的村民再是气愤也无奈,因为正如王婆所说,缣娘终归还是王家妇。

  王家若是讲理的,他们勉强还能为其说几句话。

  可这娘俩一个赛一个得浑,又一口一个家务事,旁人还真拿他们没奈何。

  今日他们又是纠集了村民来的,两村交恶倒是不怕,就怕万一出了人命,他这个村吏担待不起。

  王婆见里吏哑口,犹如斗胜的公鸡,精神愈发抖擞。

  指挥起她那还算人模狗样的儿子:“这贱妇既不肯随咱们走,老身抬举她一回——”

  陈缣娘终于抬头。

  她看着母子二人,一字一顿开口:“我不是王家妇,我从来不是王家妇。”

  声音轻微,却坚定。

  这话像是一记铁锤,捶在了王婆和她儿子的痛脚上。

  两人气得嘴都歪了,中年男子更是面容扭曲。

  “陈缣娘!还以为是你爹娘在时呢,你们陈家的风光早不在了!”

  王婆拍了自家儿子一下:“与她废话作甚,捆起来回家再好好收拾!”

  两堆人涌到一处,大舍村的人终究不敌王家村的人泼悍,渐渐落了下风。

  眼见陈缣娘被硬生生拖走,收到姜佛桑示意的冯颢跳下马车,阔步上前:“放开她!”

  撕扯的人群为之一静。

  王婆却是眼睛一亮。

  只听她小声对儿子道:“老四,上月来找陈缣娘的就是此人!”

第103章 枕边豺狼

  陈缣娘确非王家妇,因为论理,王助该是陈家婿才是。

  陈氏虽非大族,早年间靠着一手家传的织锦手艺,也算殷富。

  只是数代以来男丁不兴,是以织锦秘技只传女不传男,门楣全靠家中女郎振兴。

  女郎长大要出嫁怎么办?也好办,招赘。

  陈缣娘的父亲就是陈家招的赘婿。

  后来其母陈玗应召入洛邑,其父陪同前去,临行只带了长女,留下了年岁尚小的缣娘和妹妹由祖亲照应。

  一家三口最开始还是住在太尉府,不久即入宫做了后妃公主们的专用织娘,再也难得回来。不过她们开在下陈县城的织作却因此名扬,那也是陈氏最辉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