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星河
姜南抱着剑守在密室外,听到密室开合的动静,瞬间醒神,刚准备上前搀扶,便被牧迟青冷脸扫了一眼,登时打消了念头,往后退了几步。
殿下不喜旁人近身,尤其是每次从密室中出来,他是习武之人,嗅觉一向比旁人灵敏,何况殿下身上沾染的血腥味并不淡。
自三年前起,殿下每个月便会进一次密室,每次都是孤身一人进去,谁也不曾见过密室里到底有什么,连林将军也没有跟进去过。
牧迟青略显厌恶的看了眼袖口,上面沾着点零星的暗红色,因为一天未进水,他的嗓子有些发干,声音沙哑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姜南迅速从浅思中回神,凝神答道:“回殿下,刚过申时四刻。”
牧迟青伸手抵了抵眉心,问道:“水备下了吗?”
姜南道:“一直备着。”
殿下在密室中待的时间并不确定,有时三五个时辰,有时半日,每次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却不用山庄里的温泉水。
这一回,殿下在密室中待了将近整整一日,姜南从早上起便守在密室口,因为不得令,并不敢贸然闯进去,况且殿下功夫高深莫测,他从未见过能困住殿下的东西。
眼见就要到御池,姜南犹豫了下,道:“殿下,安姑娘这两日神不思属寝食不安,说、说是想见您。”
这事本该在昨日说的,但是殿下一到别庄便进了密室,他根本来不及禀报,上回殿下让人传话,说是安姑娘提的一切要求尽可满足,他这才不敢耽搁。
“想见孤?”牧迟青看了眼姜南,唇边微微挑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透着几分奇异。
姜南头皮发麻,只觉自己做错了事,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只能把头垂得更低了点,等着被发落。
牧迟青漫不经心的笑了声,收回视线:“可惜孤近来政务缠身,不得空。”
他语气中丝毫没有可惜的意思,说出的话又堪称温情:“除了这个,其余的要求皆可以满足她,好生看顾,孤还要她去做一件事。”
至少在姜南看来,能让殿下这样对待,安姑娘已经是头一份了,他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位姑娘起过怜香惜玉的心思。
他抬头,以为能在殿下眼中看到几分怜惜,却什么都没瞧见。
姜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到殿下离开,仍心有戚戚。
另一边,皇城相府。
赏菊宴回府后,三个人默契的谁也没提起宴会上遇见宁康王的事。
沈时寒一无所觉,昏天地暗地忙了两周,总算把这一桩接一桩的事给解决了。
他换了身常服,大步流星地从小院侧门过来,对妹妹发出邀请,道:“咱们今晚出去用膳如何?临江楼上了几道时新的菜,听说还不错。”
时安正在研究绣花技法,闻言飞快的放下手头的东西,十分积极地响应道:“现在就出发么?”
沈时寒爽快一点头:“去换身衣裳,我已经让刘伯备好马车了。”
临江楼是都城第一高的酒楼,除了宫内的摘星阁,便数此楼最高,又临着都城内河,凭窗远眺,一目千里,故十分受人追捧,客满是常事。
沈时寒忙归忙,有关妹妹的事还是很上心的,早几日便在临江楼定了间雅阁,只等着皇城司的事情忙完,第一时间就带时安过来了。
时安跟着他上了三楼,进雅阁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比外面看着要大多了。”
她原以为只一间里屋大小,没想到里面另有洞天,像是一个球的冰淇淋开盖后突然来了个加倍。
沈时寒解释道:“旁边几间倒没这么大,这间是临江楼的东家留着自用的,大概是我定得早,所以东家就留了这一间。”
菜式上齐,时安见他还叫了壶清酒,“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
沈时寒倒了两杯出来,道:“上次赏菊宴不是没能陪你去么,叫你无端被人拦了,就当哥哥给你去去晦气。”
他见时安一脸诧异,不免有些得意,道:“你以为你们三个不说,我便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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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殿下,您离得太近了◎
沈时寒道:“这种能把从前恩人都认错的, 可见不是什么重情之人,大都薄情寡义。”
他实在是搞不懂宁康王,既然已经知道是认错了, 还缠着他妹妹做什么,不应该去找那个据说长得一模一样的么。
听说, 那个姑娘是宁康王在文渊认识的故人,曾与宁康王有恩, 不过, 恩人都能认错,说不定根本没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只是放在嘴边说说而已。
沈时寒不放过一丝给妹妹上眼药的机会,他循循善诱,狠狠剖析了一通, 然后问道:“那日宁康王是为了赔礼道歉才拦你的?”
时安点头, 如实道:“嗯,还给了颗东珠。”
沈时寒眉心一拧:“在哪儿?”
时安放下筷子,从荷包里摸了摸, 把那颗东珠拿了出来, 递给沈时寒:“唔, 就是这个,是不是长得很奇特, 我差点儿认错了。”
她这个动作看得沈时寒眉心皱得更紧了, 居然把一个外人送的东西贴身放着,他接过东珠看了看, 确实不怎么像常见的东珠, 而且——
沈时寒动作一顿, 鼻尖动了动。
时安正在看他, 见状歪头问道:“怎么了?”
沈时寒迟疑了下,摇头:“没什么。”
他在这颗东珠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气,或许是他多心了,大概是取珠人剖开蚌壳时不小心割破了手。
沈时寒没把这事告诉妹妹,不过,由此对牧迟青的印象更差了几分,嫌弃道:“等回府找个盒子放起来,锁进小库房里去,喜欢的话,哥哥给你另找几个。”
时安哦了一声,乖乖点头。
她抿了口酒,脸上有些热,借着话头问道:“大哥,你和宁康王是因为什么事才不和的?”
她实在有点好奇,毕竟五年前那次进宫,她就见过沈时寒,当时她记得两人便是一个赛一个的冷脸,那会儿牧迟青还是个朗月清风,克己复礼的形象,官职也完全不及沈时寒,能因为什么起冲突。
沈时寒被问得愣了下,好半天才道:“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了。”
说完,沈时寒仍皱着眉,又想了一阵,还是没能记起来,可他分明记得,对方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得罪过他,到底是什么来着?
算了,不想了,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时安没想到连在正主这儿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兄妹俩聊了会儿别的,半道上又拐回了赏菊宴那日的事,时安看了哥哥一眼,不怎么意外的道:“是萧大哥告诉你的吧?”
沈时寒点头:“要不是我之后有事去了躺工部,还不知道这事儿。”
提起萧凌桓,沈时寒突然狭促的笑了下,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说起来,原本咱们家老祖宗是和萧家想再结一门亲的,可惜妹妹你当初身体不好,否则肯定早就定下娃娃亲了,萧凌桓还得喊我一声大哥。”
时安眨了几下眼,觉得她大哥多半在胡说八道,沈家又不止她一个姑娘,要结亲换个人不就成了,何况她与萧凌桓差了七八岁,怎么可能有娃娃亲一说。
沈时寒原本想逗逗妹妹,没能看到想看的效果,顿感失望,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响动,像是碗筷一齐碎掉的声音。
沈时寒皱了皱眉,嫌弃道:“隔壁是哪家小子出来吃饭,这样毛毛躁躁,不安生?”
这么一岔,刚才的话便没能继续下去。
沈时寒正给时安布菜,雅阁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还颇为急促。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皆有些茫然,沈时寒放下筷子,豁然起身,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大有一种老子倒要看看是谁不长眼胆敢打扰我和妹妹吃饭的架势。
门外,就见临江楼的小厮毕恭毕敬的候着,见门被打开,没等沈时寒说话,飞快地道:“指挥使大人,楼下闹起来了!”
席间贪杯,一时多饮,最后生了口舌是非,甚至大打出手,这种事沈时寒见得不少,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脸色一沉,手放在门框上,准备随时阖起:“闹起来关我什么事,去报官。”
小厮赶在门关上前,赶紧又添了一句:“大人,是、是皇城司的人。”
沈时寒的脸顿时黑得不能看,周身散漫随性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刀锋利刃一般的凛冽,他抬步从门内迈出去:“我去看看。”
时安一点没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她摆摆手:“哥哥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沈时寒不在,时安一个人没什么吃饭的兴致。
她视线在房里扫了一圈,发现临窗的位置摆了张小几,于是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个小酒盅,挪了过去。
提目远眺,能看见远处的点点星火,风从河岸上吹来,凉意中多了一点萧瑟的意味,俨然已经过了初秋时分。
时安抿了半口清酒,把系统给叫了出来:“我还要多久才能回去?”
系统本来还美滋滋的想,宿主是不是无聊,找它谈心,谁想一上来就问什么时候能回去,顿时一阵泄气,垂头丧气的道:“还要再等一阵子,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那边才过了一两分钟。”
它说完,等了片刻,见时安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宿主,你想回去了吗?”
见时安还不理它,心痒痒的,又忍不住卖起了安利:“宿主可以多待一阵子嘛,你看这建模多真实,宿主的人设也特别好,就当是来大盛度个长假,还不费时间不费钱,多好。”
它大吹特吹了一通,想着要不再把任务的事提一提,说不定宿主就心软了呢。
正想着,时安终于慢悠悠的应了一声,道:“等回去给你下载个防沉迷。”
系统:“……!”
它脸都气红了,自觉受了莫大的侮辱,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后台。
身后,雅阁的门传来吱呀一声响。
时安刚欺负完系统,心情正好,高高兴兴的回头:“大哥!”
然后,翘起的唇角垂了下来,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起身,干巴巴的道:“殿下。”
她刚刚喝了一点点清酒,不至于醉,但明月清风环绕,难免有些微醺,故脑子转得慢了半拍,这会儿直愣愣地看着来人,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牧迟青眸色一沉,反手拍上了门,隔绝了门外的视线。
林镇摸了把鼻尖,抱着剑守在门前。
雅阁内,牧迟青慢慢走近,视线扫过小几上的清酒,不动声色的收回,低低唤道:“安安?”
时安含糊的应了一声,盯着来人看了会儿,重新坐了下来,问道:“殿下怎么在这儿,也是过来喝酒的么?”
她看起来神志清醒,眼里清凌凌的,然而几个动作就把自己出卖了,若是平日,她绝不会用这样含糊甚至有些亲昵的语调说话,一定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牧迟青心头微微一动,他俯身靠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夹杂着一丝清甜,仰首看过来的人皱了皱眉,不怎么高兴的抗议道:“殿下,您离得太近了。”
牧迟青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没往后退,只是下意识的放轻声音,像是怕惊到她,眼里带笑的问道:“安安,喝了多少酒?”
他方才在隔壁,临江楼的这间雅阁就是他的,两面相通,能听见交谈的声音,只是看不见而已。
时安眯了眯眼睛,举起手在面前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她看向牧迟青,眼神直愣愣的,看得十分专注,牧迟青这一刻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她看了会儿,突然问道:“殿下为什么跟哥哥关系不好?从以前开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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