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156章

作者:辰冰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二人成婚说来也有十来年?,但不?知是盲婚哑嫁着实?没有感情基础,夫妻相处不?顺,还是哪一方身体稍有问题,齐宣正与其先妻并未留下一男半女。

  齐宣正这个人私底下其实?玩得很花,光府中就?有不?少通房,平常在外面也从未少拈花惹草,风流债不?少。但他毕竟是齐慕先的儿子,要顾及自己对外的口?碑,明面上家中只有一个良妾。

  谢知秋不?太清楚齐宣正外头有没有孩子,但至少在齐府,这个人目前并没有正经儿女。

  像齐宣正这样的人,正妻之位自然不?可能空悬。

  这可是一个与齐家缔结合作关系的大好机会,也是齐家巩固自身地?位的一个筹码,绝对会用?来进行最大的利益交换。

  下个月与齐宣正成婚的女孩,乃是其亡妻的小妹妹,今年?才十六岁。

  在当今梁城,姐妹共夫的事情并不?罕见,这种婚姻与感情什么的全然无关,无非是双方的家族仍需要一桩婚事来维系彼此的关系,一把扣紧这种关联的锁坏了,就?换一把新锁,将人当作工具使用?罢了。

  谢知秋知晓齐宣正的本性,她想到又会有一个姑娘嫁给这种人,内心就?感到沉重。然而在梁城民间?,却?是祝福之声远远多过?其他——

  说来有点好笑,在齐氏门下三君子里,民间?口?碑最好的,其实?是齐宣正。

  谢知秋虽然有“萧青天?”之名,但萧寻初早年?毕竟有纨绔的“前科”,她最近又弄出一个天?鹤船,在一些思维守旧的人眼里,未免还是有不?务正业之嫌。

  秦皓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但他政绩不?显,升迁速度又快得惊人,一路走得太顺,难免受人诟病。

  唯有齐宣正,他当年?受到金鲤鱼风波的影响,不?得不?主动放弃状元,博得了不?少不?明真相的百姓同情。

  在不?知情者看来,这是齐宣正本来才学出众,应该一鸣惊人,却?因?一桩意想不?到的意外,被迫失去本应获得的名次。而他为了安天?子之心,主动放弃状元,可谓不?慕名利、谦卑忠诚的典范。

  兼之齐慕先在百姓中有很高的声望,本着虎父无犬子的思维,有不?少人对齐宣正也心怀幻想,甚至希望齐宣正能继承齐慕先之能,齐家再出一个同平章事,以?保证方朝之盛世。

  想到这里,谢知秋目光隐隐忧虑——

  但愿与齐宣正成婚的那个小女孩,没有听信这些传闻,对齐宣正心怀幻想。

  若不?然的话,那简直会是一桩重大的悲剧。

  当然,以?谢知秋的立场,是无法干涉这种事的,她只能静观其变。

  *

  同一时刻,齐宣正望着谢知秋离开的背影,眯起了眼。

  ——迟早弄死你。

  他在心里嘀咕道。

  当年?夺取状元之仇,别人都逐渐淡忘了,齐宣正却?永远忘不?了。

  对齐宣正来说,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齐慕先再怎么偏爱他,也绝不?可能为他再去操作第二次状元。

  哪怕当时那个金鲤鱼未必与“萧寻初”有关,萧寻初拿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就?是没有眼力?见的大错。

  齐宣正恨这个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想办法将那届科举的人全找名目革了功名,只要只剩他一个人,那自然状元还是他的位置。

  然而这种事,实?在太难做到了。

  眼下,他只能找“萧寻初”的不?痛快,只要“萧寻初”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当然,这得徐徐图之。

  他父亲说“萧寻初”这个人用?处颇多,动他划不?来。

  但等到划得来的那一天?,他必当让此人生不?如死。

  齐宣正想到“萧寻初”痛苦万分、悔不?当初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一些。

  正当他要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对外面孔,继续与茶会宾客交谈时,忽然,只见一个家仆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他道:“少爷,老爷让您赶快过?去,夫人的病情不?好了!”

  齐宣正一顿,面上一副孝子般的惊愕之色,心里却?“啧”了一声。

  他自幼受着父母宠爱长大,不?必做什么努力?,也没经过?什么麻烦事,自然觉得这种顺畅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当父母打断他的节奏,让他因?为他们而放弃什么事时,齐宣正便会感到格外不?快。

  他对父亲尚有几分敬重,毕竟齐慕先权势滔天?,他知道家里的荣华富贵,还有自己的官运,都寄托在齐慕先身上,要是没了爹,他也享受不?了这种凌驾于?外人之上的优越日子了。

  可是母亲,虽说生了他,但只是个内宅妇人,只管家里的事,在官途上帮不?了他半分。母亲不?管是生是死都影响不?了他的生活,倒不?如说早点死了,还能少让一个人凭着孝字就?压在他头上,如此一来,齐宣正自十分不?愿意为母亲的事费心。

  然而,父亲却?对此很上心,齐宣正也不?得不?装出毫不?懈怠的样子来,免得惹了父亲不?快。

  于?是,他故作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装模作样地?道:“什么!我这就?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三日后, 齐慕先的发妻谭云,在病榻上去世。

  “老爷……对不起……”

  “狸儿的事,我想来?想去, 还是觉得内疚……”

  “等我走?后, 好好照顾正儿……”

  “我怀疑……正儿虽然没有?说?过,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不如狸儿, 这?样……多少会对他的性情有?所影响……他明明没那个天赋, 却比一般人更争强好胜……”

  “正儿天赋是不如狸儿, 但他现?在是你?我唯一的孩子……”

  “我们?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那日凌晨,谭云攥着齐慕先的手,支着最后一口气, 哽咽地说?了许多后, 慢慢合上眼,便咽了气。

  齐慕先长?长?叹了口气,为发妻理了理头发。

  家仆们?皆低下头, 配合着主人家低落的气氛,不敢多言。

  “娘!”

  齐宣正端着汤药碗进来?,正听到母亲说?完最后一句话。

  他夸张地在地上跪下, 跪走?到母亲床边,痛哭不已。

  齐慕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开?始帮忙准备后事。

  *

  谭云之死?, 在梁城的官场上,也算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谭云与齐慕先成婚数十年, 官场上不少人都知?道齐相与他夫人感情不错, 兼之齐慕先护短, 他夫人的死?讯一出,许多官员当即前来?吊唁。

  就?连天子, 都对齐慕先表达了深切地慰问,并对他妻子去世深表遗憾。

  齐慕先对一众关怀一一谢过,尤其是对天子的关心,他说?自己感激涕零。

  随后,就?是处理齐宣正的事。

  按照方朝传统,父母去世乃是大事,齐宣正作?为儿子,为表孝顺,得在家守孝三年。

  “齐宣正……真的会丁忧守孝吗?”

  萧寻初得知?此事后,有?些迟疑地问道。

  谢知?秋如今作?为齐府的常客,在得知?齐慕先妻子去世的当天,自然就?第一时间上门问候悼念。

  今日,是齐相之妻出殡之日,她仍然需要去齐府参加仪式,以示对齐慕先的尊重。

  谢知?秋换了身庄肃的衣裳,正要出门,听到萧寻初的问话,便回答道:“多半不会。”

  齐宣正的官途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守孝,对他的前程必有?影响。

  更何况,齐慕先年纪也不小了,尽管他目前身体还算健硕,但病来?如山倒,谁也不知?道他三年后还能不能如此精神,包括齐慕先自己也有?点担忧。

  事实上,谭云刚一去世,朝中官员揣摩着齐慕先的心意?,就?已经自发开?始上书了。

  内容多是“齐宣正大人为人特别?勤劳踏实,简直是朝廷栋梁,我们?完全离不开?他”、“要是齐宣正大人丁忧的话,朝廷简直会一团乱,万万不行”之类,字里行间,皆是想请圣上夺情。

  后续形势尚不明朗,但谢知?秋推测,凭齐慕先的权势,他想做的事,鲜少有?做不成的。

  *

  齐府。

  齐家夫人去世后,齐府人来?人往,一片哀丧之态。

  齐宣正披麻戴孝,在母亲灵前哭得十分厉害,几度哭晕过去,旁边的人搀都搀不起来?,横看竖看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孝子。

  谢知?秋同来?葬礼上哀悼,但表现?得很低调,只尽了作?为一个晚辈的礼数。

  当她对着棺材行完跪拜之礼,绕行一圈从齐慕先身边经过时,正听到一位官员在与齐慕先交谈——

  “尊夫人晚年顺平,有?同平章事大人陪在身旁,又?有?令郎这?样的好孩子送终,想来?已无遗憾。还请同平章事大人节哀顺变,莫要太过悲伤,伤了身体。”

  “多谢刘侍郎关心,老夫自有?分寸。刘大人特意?来?一趟,着实有?心了。”

  听到“刘侍郎”这?个称呼,谢知?秋步调一滞,往旁边看去。

  正与齐慕先交谈的那人,约莫五十来?岁,生着宽额头,下巴却尖尖短短,他相貌不算好看,有?点像刚叼到鸡的黄鼠狼,兼之他对齐慕先弓着背,瞧着谨慎畏缩,这?种感觉更为明显,仿佛稍微一吓,他就?会当场找个洞躲起来?似的。

  梁城中姓刘的侍郎只有?一位,那就?是在月县与焦家勾结贩卖人肝的罪魁祸首、当朝吏部?侍郎——刘求荣。

  谢知?秋已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很久,可由于大理寺和吏部?最近接触不多,谢知?秋这?个品级也不必上朝,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谢知?秋盯着此人,好记住对方的相貌。

  恰在此时,刘求荣与齐慕先讲完话,转过头来?,正对上谢知?秋的视线。

  谢知?秋没躲,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反而是刘求荣,一看到谢知?秋的脸,就?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连个招呼都没回,吓得低着头匆匆离去了。

  “……”

  谢知?秋心中掂量了一下。

  看来?她没见过这?个刘求荣的脸,但这?位刘求荣,倒像注意?过她的长?相啊。

  这?时,齐慕先亦看见了谢知?秋。

  今日,齐慕先没着公服,没着常服,而是一身丧服,看上去倒比平时更为仙骨道风。

  妻子逝世,齐慕先沉静依旧,他没有?像齐宣正那样露骨地表演什么感情,也没这?个必要,但隐隐约约地,他似乎比平常话要少了。

  他见到谢知?秋,对她笑了一下,道:“来?了?”

  谢知?秋颔首,对齐慕先一拜,道:“还请同平章事大人节哀。”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齐慕先淡笑着道。

  “只是可惜,你?与我的那一局棋,恐怕要多等些时日再下了。最近,我怕是没有?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