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韦香儿心思百转,心里有主意,言语之间便更加殷勤,“阿娘可是有烦心事?”
“儿媳虽不才,但也愿为阿娘分忧。”
“分忧?”
天后眉梢微挑,目光落在韦香儿脸上。
那是一张极艳丽也极精致的脸,否则也不会在她饿死李显原配发妻时被她选中给李显做了太子妃①。
人生得漂亮,又出身世家,进退有度,年轻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权欲之心,远比她的三个儿女野心勃勃。
天后笑了一下,随手把绢帛仍在韦香儿怀里,“既如此,你便帮我找到天幕的时代在哪,又如何能去。”
“若是找到了,我必重重有赏。”
韦香儿面色一僵。
“阿娘,您这不是故意难为香儿吗?”
李显皱了皱眉,从韦香儿手里拎起绢帛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自家阿娘在故意刁难他的皇后,“天幕天幕,当然是在天上,我们纵然找到了,只怕也去不了。”
“您把这件事丢给香儿,这是——”
“这是对儿媳的器重。”
韦香儿连忙打断李显的话,顺着李显的话开口,硬生生把李显对天后的不满变成受宠若惊,“儿媳遵命。”
李显:“……”
遵什么命!
这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显大惑不解,还想再开口,可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韦香儿背着天后拼命向他使眼色,一边使眼色,一边还紧紧扯着他衣袖,仿佛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惹怒天后一般。
——着实担心。
“儿子也遵命。”
李显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听了韦香儿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顺着韦香儿的话接了一句。
韦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李显手里拿回绢帛,放在膝间仔细观看着,一边看,一边大着胆子打趣儿天后,“若儿媳果真能找到天幕的所在,阿娘可不能失言,要记得重赏儿媳。”
太平没了看绢帛的兴致。
——她这个嫂嫂,就知道一味讨好阿娘,着实没意思。
“放心,我从不食言。”
天后声音懒懒。
壮着胆子打趣儿天后的韦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我便提前谢谢阿娘。”
韦香儿趋炎附势,不止太平瞧不上,李旦多少也有点看不起,再瞧瞧瞧自己身边的发妻,虽容貌不及韦香儿,但端庄贤淑,不卑不亢,于是心里满意点头,觉得这才是世家贵女该有气度与分寸,哪能跟韦香儿似的,上赶着奉承阿娘?没得叫人看轻了去。
李显不是傻子,能感觉到弟弟妹妹对自己这位新皇后的不满轻蔑,弟弟妹妹的心情他理解,但韦香儿的心情他也理解,他的上一位原配发妻死得太惨,她如何不战战兢兢,处处讨好阿娘?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从来跟韦香儿站在一边,韦香儿说找天幕的所在,他便耐着性子跟韦香儿一起看天幕的语录,也好叫旁人知晓他的态度,省得旁人背着他作践他的皇后。
“还有我。”
李显道,“我若替阿娘找到这个地方,阿娘也要重赏我。”
他是亲儿子,说话没韦香儿那么多顾忌,“阿娘那支凤穿牡丹赤金簪漂亮得紧,便用那个东西做彩头。”
“若是我与香儿能找到,阿娘便将那支簪子赐给香儿,香儿貌美,簪上肯定好看,跟阿娘年轻时一样好看。”
韦香儿面上一红,嗔了李显一眼。
太平面上有一瞬的扭曲。
——她这位三兄怎这般没出息?
不讨要官职封赏,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反而讨要一支簪子,真是没半点九州之主该有的样子!
李旦看看发妻,再看看发妻身后跪着的窦氏,忽而觉得那支簪子簪在她们发间也好看。
但他毕竟不是李显,做不出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的女人讨要首饰的东西,于是曲拳轻咳,为自己不求上进只沉迷女色的兄长圆了一下不甚体面的话,“三兄糊涂。”
“那支簪子是阿耶送给阿娘的,哪能这样被三兄当彩头?”
李旦道,“三兄还是换一个,要些笔墨纸砚为好。”
被李旦这么一提醒,李显这才发觉自己的话不大恰当,不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
可转念一想,那支簪子确实漂亮,簪在香儿发间更漂亮,且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
所以哪怕知道李旦的话是为他好,他还是不以为然,仍坚持自己刚才的说辞,“四郎喜欢笔墨纸砚,便以笔墨纸砚为彩头。”
“为兄更喜欢那支簪子,所以还是想要那支簪子。”
天后懒懒抬眉。
——半点不像她。
“好,就以簪子为彩头。”
天后道。
说话间,她的目光转到灵柩上。
送她簪子的李治躺在里面,永远不会再醒来。
天后眸色暗了一分。
【当然,这种想法无可厚非,毕竟只是一句安慰父母的话嘛,哪有那么多的解读和阴谋论?】
【但后面发生的一件事,却将天后的性格野心暴露无疑——】
天幕之上,太宗皇帝轻捋胡须,静静看着马场中趾高气扬的狮子骢。
侍立在一旁的少年天后察觉到太宗皇帝的心思,上前一步道,“圣人,妾能制服此马。”
“哦?你能制服?”
太宗皇帝瞧了瞧颇为年少的天后,笑了起来,“你如何制服?”
“请圣人赐妾三物。”
天后胸有成竹道,“一为铁鞭,二为铁锤,三为匕首。”
太宗皇帝眉梢微挑,神色有些玩味。
“妾会先以铁鞭抽打它,若它不听话,便以铁锤敲击它的脑袋,若它还是不听话……”
天后声音微微一顿,拱手向太宗请罪,“便以匕首割断它的喉咙。”
“妾以为,一匹不能为自己所用的烈马,没有活在世界上的必要。”
天幕之下,九州天下为之一惊。
这般小的年龄便如此狠辣,假以时日她掌权,朝野上下又是怎样的模样!
朝臣心中陡然一寒。
——他们就知道天后不是什么良善人!
又是铁鞭又是铁锤又是匕首割喉咙的,这哪是替太宗皇帝驯服烈马?分明是对他们的一种敲打!
正在与韦香儿一同看天幕之语的李显眼皮狠狠一跳,心头顿时一慌。
——不是吧,不是吧?他娘年轻时脾气这么暴烈的吗?
可是,阿耶在世时阿娘还挺好的。
训斥朝臣时是狠了点,但对他们兄妹几个还是不错的,当然,他原配发妻的下场是惨了点,可那是发妻母亲做事激怒了阿娘,阿娘大怒,所以才降旨赐死他发妻,若是在平时,阿娘是不会那么残暴的。
阿娘降罪他发妻之后,又亲自为他挑选了香儿为补偿,人总要往前看,香儿又处处合他的心意,他自然记着阿娘的好,觉得阿娘对旁人狠了点,但对他还是很不错,所以他才敢对阿娘撒娇甚至使小性子。
——直到刚才听到天幕的话。
铁鞭,铁锤,匕首。
阿娘的狠辣可见一斑。
李显很没出息地打了个哆嗦。
韦香儿抬眉。
顿了顿,腾出自己的一只手,隔着衣袖与李显十指相扣。
温热体温从韦香儿的手上传到自己手上,李显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恩,没什么好怕的,这些都是阿娘对付别人的手段,才不会用在他们身上。
但李旦却有不同的见解。
想想阿娘向祖父讨要的三样东西,再想想被阿娘处死的三兄的发妻,他克制地向自己的发妻看了一眼。
——他比三兄有眼色,也比三兄软弱可欺,更与皇位没什么关系,希望阿娘看在这些事情的面子上不要对他的发妻姬妾也如此。
太平的位置与李显李旦离得近,两位兄长的反应落在她眼底,她轻嗤一声,颇为不屑。
——阿娘断不会对她如此。
于是她抬头瞧着天幕,满怀期待往下看,丝毫不曾留意天后身旁的上官婉儿曾颇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天幕之上,与少年天后交好的宫人心头一惊,连忙跪下向太宗皇帝请罪,“圣人,媚娘年少无知,望圣人切莫与她一般见识。”
“请圣人饶恕媚娘。”
而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天后迎风而立,满怀期待看向太宗皇帝,毫无自己方才的话已有冒犯天威的认知。
“起来吧。”
太宗皇帝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媚娘何罪之有?”
“媚娘年龄虽小,但胆量过人,不错,不错。”
【太宗皇帝赞赏了武皇的勇气,但事后并没有对武皇进行封赏,甚至宠幸也很少。】
【于是很多人就觉得武皇太刚烈了,不是太宗的菜,太宗喜欢那种温柔似水的小女人,武皇这样的性格只能在太宗后宫里在才人的冷板凳上一坐就是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