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彭夫人莞尔,“原来夫君也知道自己是讨人嫌的臭男人。”
“我是臭男人,但不讨人嫌,要不然夫人怎会跟了我?”
彭越颇为自得。
彭夫人伸手戳了下他额头,“狭促。”
“是,我狭促。”
彭越握着彭夫人的手,感慨万千,“可惜我缠绵病床,命不久矣,护不了夫人多久了。”
“夫君这是哪里话?”
彭夫人脸上笑意顿时淡去不少,声音温柔安慰道,“夫君若是身强力壮如淮南王英布,只怕陛下会更不放心。”
“父王正值壮年,一骑当千,视千军万马如无物,自然不是那等只能叛出匈奴的脓包。”
英玉笑眯眯问,“只是不知,父王若遇到陛下御驾亲征,胜算有几何?”
“这……”
英布被问住了。
“女人当政,肯定提拔女人。”
刘邦一点不意外,此时盘腿坐在马车上,撩着车帘问周围众多武将,“朕问你们,你们谁能领兵北击匈奴,大胜而归?”
“我!”
樊哙想也不想便回答。
说完话意识到自己没有用敬称,又连忙补上一句,“不对,是臣。”
“臣能北击匈奴,大胜而归!”
“你?”
刘邦上下打量着樊哙,连连摆手,“歇着吧。”
“你跟朕一起长大,你的斤两朕还能不知道?”
“臣肯定能!”
被刘邦一口否决,樊哙一张黑脸涨得通红,“臣连项羽都不怕,还能怕他一个匈奴?!”
“陛下快降旨,臣这就领兵打匈奴,绝不给匈奴趁虚而入的机会。”
“舞阳侯之勇不减当年啊。”
陈平捋着胡须,一边不动声色恭维樊哙,一边打圆场,“只是匈奴与霸王不同,霸王宁折不弯,宁死不逃,但匈奴不一样,他们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从不给人将其彻底歼灭的机会。”
“哪怕将他们赶跑,他们还能休养生息,待中原之地内乱四起,他们便会趁机南下。”
说到这,陈平不忘顺势恭维一下刘邦,大有白登之围并非无功而返,而是成功阻止了匈奴南下的大胜之仗,“就如前几年那般,扰我大汉边境,掠夺我大汉子民,若不是陛下提兵北上,只怕他们早就一鼓作气攻入中原了。”
灌婴点头,“秦将蒙恬何其英武?”
“北击匈奴数百里,让匈奴再不敢垂涎大秦疆土,可那又如何?”
“不过数年,匈奴又卷土重来,糟蹋我大汉边境。”
灌婴皱眉,“似这等趁虚而入的边夷贱类,就该将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说起上官婉儿,就不得不提婉儿与阿武的恩怨了。】
【传闻婉儿是丞相上官仪的孙女,上官仪因起草废后诏书而被阿武迁怒,上官仪一家被杀,婉儿与母亲被投入掖庭为奴。①】
【当然,这依旧是新唐书说的,旧唐书只说上官仪侍奉高宗左右,并没有说是因为废阿武的事情,而高宗与阿武的关系一直很稳定,废后可能性不大,所以真实性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不过这里有一点我们可以注意到,婉儿在阿武当政的时候是没有替父亲与祖父说话的,直到后来神龙政变,阿武被迫退位,李显登基,封婉儿为昭容,婉儿的父亲与祖父才被改葬追封。】
“此女有大才啊。”
彭越拍了拍彭夫人的手,“哪怕身怀杀父之仇,都能在仇人手底下官至女相——”
彭越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想到了什么,彭越回头看自己靠着的彭夫人,一张满是病容的脸此时竟有了生机勃勃之感。
“夫君,怎么了?”
彭夫人疑惑道。
“夫人,我想到如何保你一生平安富贵了!”
彭越剧烈咳嗽着,十分激动,“我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可夫人却还年轻,我这一走,夫人又改如何自处?”
“夫人之才,远胜男子百倍,若以女子之身被埋没,岂不是暴殄天物?”
彭越紧紧抓着彭夫人的手,“夫人,你杀了我,然后去投吕后,吕后有阿武之志——”
“夫君!”
彭夫人痛声打断彭越的话,“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怎么可能为了活命便杀了你?”
“你若在,我便陪着你。”
彭夫人红了眼圈,“你若不在,我便下去陪你。”
“三岁看老,英玉绝非池中之物,你万万不可小觑。”
吕后对幼年的英玉印象深刻,“你若能说服她,淮南一行便成功一半。”
鲁元甚少见母后这般盛赞一个小孩,不免对素未蒙面的英玉多了几分好奇,“母后说的是,我记下了,定会与英玉女郎好好分说。”
“这才对。”
吕后点头,再次嘱咐,“此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果真劝说不了英布,便立刻抽身回长安,万万不能逞强。”
“英布乃是项羽旧将,杀戮极重,只怕会做出杀你祭旗之事。”
吕后微眯眼,声音沉了下去,“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绝对不能出事。”
“我知道。”
鲁元浅浅一笑,墨色眼眸极温柔也极乖巧,“母后放心,我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吕后心中一软。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跟着她吃最多苦的孩子。
冬日洗衣,夏日劈柴,手上不是冻疮,便是老茧,偏又从不叫苦,累了擦擦汗,歇上一会儿便继续帮她分担家务。
她虽心疼,但也没有办法,那时候的刘邦被官府通缉,她靠娘家的关系才从监狱里出来,恶劣的生存环境根本容不得她让女儿做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但她知道这种日子总会结束,她吕雉看上的男人必不会碌碌终生,总有一日会遇风化龙,扶摇而上。
所以她替刘邦蹲监狱,给刘邦送物资,送吃食。
甚至在刘邦迷茫绝望时,她会给刘邦造势——
她告诉刘邦,她之所以无论刘邦躲到哪儿她都能找到他是因为他头上有云气。
云气,即为天子气。
刘邦听之大喜,一扫之前的颓废之气,斩白蛇,闹起义,南征百战数十年,终于打下这汉家江山。
刘邦为帝,她便为后,她终于扬眉吐气,苦尽甘来,她的女儿也终于成了金尊玉贵的公主,受天下之供养。
——她终于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了。
可现实却给她当头一棒。
——她那跟着她吃苦受罪的女儿,从未享过一天福的女儿,竟被刘邦嫁给年龄几乎与她一般大,身边又姬妾成群的张敖!
她悲痛不能自己,与刘邦大闹一场。
可刘邦却说,鲁元是公主,享天下供奉,便要为天下表率,招揽诸侯邀买人心是公主分内之事。
听听,多么大义凛然的话!
皇子也享天下供奉,怎不见皇子去和亲臣下邀买人心?!
自此之后,她与刘邦彻底离心。
本以为这种事情只是结束,不曾想却只是开始,再后来,刘邦讨伐匈奴失利,她的女儿再次被当成物品摆在谈判桌上,要嫁到蛮荒之地,苦寒之地,她如何能忍?
她与刘邦撕破脸皮,那些她积蓄多日的势力也浮出水面。
刘邦妥协了。
或许是年龄大了,心肠软了,舍不得唯一的女儿远嫁匈奴,又或许是她的势力不容刘邦小觑,总之她的女儿不曾远嫁,而是留在长安,留在她身边。
直到今日。
吕后轻轻抚着鲁元的发,“早去早回,阿娘在家等你。”
“好。”
鲁元温柔笑着,“待我凯旋,阿娘要好好与我庆祝一番。”
“都依你。”
吕后颔首。
“去吧,东西依旧替你准备好了。”
吕后伸手替鲁元理了理身上衣物,“半个时辰后,你舅舅来接你。”
“半个时辰?”
鲁元有些意外,“这么快?”
吕后不甚在意,“韩信尚未痊愈,半个时辰足够了。”
“说起来,他的身子瞧着虚得很,指不定半盏茶的功夫就够用。”
“……”
鲁元哭笑不得,“母后,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想跟太子道别一下呢,但看母后这意思,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那是什么意思?”
吕后抬眉。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