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歇
女人跪在地上, 涣散的瞳孔动了动。她的膝盖周围, 是散了满地的糖。
谢淮清喜欢吃糖,可是娘亲给的每一颗糖, 她都吃得心惊胆战。
娘亲跪着,看着却还比她高上一点, 于是她微微弯腰,正好与娘亲平视。
“淮清……”
美妇人气若游丝, 在血泊中两眼空洞地望着她。
谢淮清轻柔地抚着眼前的刀痕, 将脖子正了正,安了回去。她垂下眸, 似乎关切地询问:“娘亲, 疼不疼。”
“疼……”
她挑了挑眉, 随手捻起地上的一颗糖,嗅了嗅,味道一如往昔。
这颗糖沾的灰尘是最少的,也正好是她想让娘亲尝的——娘亲应该不会嫌弃。
她塞进了娘亲的嘴里,重复着曾经说过的话:“吃颗糖,就不疼了。”
美妇人想要抵抗,却已经没力气了,糖很滑,直接带着粗糙的沙砾润入喉管。
美妇人的眼瞪了瞪,到最后,终究还是闭上。
残缺的脖颈承不住重,那颗头砸了下去,落在甜美的糖果边上。
谢清淮像是在做某种程序,好似一个熟稔的匠人,利落地抽去了那人的骨。
那节脊骨上头飘着莹莹的光亮,还有几缕轻烟。
是因果。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身处幻境,毕竟,这里的人,都曾被她亲手杀死。
可惜幻境的时间设计得太早了,让她提前了这么长的时间结束他们的性命。
但只有这些人吗?
院子里没有门,她拖着大刀四处寻找着漏洞。
承了因的人可不限于此,哪怕是在幻境,她同样不会让他们逃出代价。
这处院子在她的记忆里已经被刻意模糊,她凭着直觉摸索着原来的门。
报废的铁器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全然没有影响到她的兴致。
不经意间,她碰到了一枝粉色的小花,刹那,眼前出现了一团旖旎的粉雾。
谢家祠堂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围坐一团,拢住了一个鹤发鸡皮的道长。
那道长煞有介事地摆弄着手里的桃花扇,扇子未成,本来的十六根扇股,也就上好了三根,看起来十分寒碜。
长老们看着扇子的眼神却有几分贪婪,不过这几分,恰到好处地被他们藏在了老奸巨猾的皮囊里。
祠堂内热热闹闹的,完全盖住了屋外的声响。
他们一边喝着手中的仙茶,一边恭敬地试探:“道长,今年的仙骨已长成,不知您何时为族中孩儿——”
话未尽,可谁都知道,是要帮那些孩儿们换仙骨,接仙缘。
若非这些老头子的身体早就经不起折腾,否则,这等好事,怎能轮得到那些小辈?
道长手中的仙茶不过喝了几口,便只剩下个浅底儿,长老眼尖地在茶壶中加了点粉末,奉承地为他添上。
老道浅酌一杯,便是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好几条。
他摇头晃脑,拿扇子扇风,故作神秘道:“再养一养。”
长老们不敢反驳,立马附和:“不错,是该养养,等那骨头修为再高些,也省得族里的孩儿修炼了。”
突然,其乐融融中,门被人踹开了。
一颗头颅被扔了进来,正好砸在了道长的脸上。浓重的血腥气迅速包围了祠堂。
“你!你如何进来的!”
那些老头们,个个惊惧地看着她。她看向正中央的那位,当初就是他,算出了自己的道,把她推向了深渊。
无情道,多难得,可说老天爷钦定的修者,几乎是只要人还活着,就必不可免地要走向修炼一途。
哪怕是被剔了骨,再长就是,哪怕只剩下一口气。
老道似乎觉得她不足为惧,喝了一口仙茶后,才开始慢悠悠地对她施起了法咒。
长老们个个躲在他的身后,如同一只只白毛鹌鹑。
突然,他发现,法咒失效了!
怎么回事?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继续施着法咒,不料下一刻,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按在了地上。
“你——”
他怒目着眼,很快,他的眼眶里就爆出了血浆,他的嘴里吐出了鲜血。
不过这还算好的,旁余的长老连反应都未曾,直接被碾成了一摊肉泥。
肉泥之中,连骨头都不见踪影。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老道的头越磕越低,唯独仅剩的神识告诉他,威压越来越重。
怎么可能呢?她才练气期,怎么可能——比他还强?
早、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早些把骨头换到自己身上——
老道皮肤上的血丝越来越多,身体像是被某种重物缓慢挤压一样,扁了,长了,内脏出来了,他的手指还动着。
然后,骨头碎了,压成了泥,碾成了粉。
风一吹,没了。
幻境做得真像啊,连恨意都清晰地如同昨日,从未消减。
她从那地上捡起了熟悉的桃花扇,才上了三骨——没她的银杏扇好看。
扇子展开的瞬间,天旋地转,迷雾缭绕,拨云见雾之际,又换了个地方。
她站在了升天阶前。
升天阶是天机门用来在普通人中筛选人才的,一共九十九阶,她寻常人只要走三十三阶便好,她硬是扛着一身血走到了最后。
那么——她现在是普通人吗?
升仙阶上已有不少人开始攀登,有人上了第一阶,便寸步难行。
谢淮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和曾经一样,空了一块,连这种细节都描绘得如此精细。
不愧是蜃仙尊。
她抚了抚手中的折扇,如往常一样先走上了一阶。
第一阶,背部便似有千钧力道压下。所有人都被迫弓起了背,除了她。
她依然直着腰板,迈向了第二阶。
第二阶,皮肉出现了熟悉的撕裂感,她甚至能察觉到身上的哪一处伤口迸裂,哪里渗出了血。
她闭上眼,敛息定神,睁眼之际,径直飞向了顶端。
不过就是一处幻境,她很清醒,她不至于为了这个幻境再爬一遍。
曾经那近乎自残的行为,不过是作秀。可如今,她已经有了师尊,有了靠山。
顶端处,俞子顾的眼神可以说是愤怒,他说:“道友,师门规矩不可破,请您速速离开!”
而曾经,他分明是喜悦且钦佩的,还喊她师妹。
她想了想,也只能觉得:甚是新鲜。
谢淮清正欲拱手作别,画面一转,她站在了仙剑大会的台上。
更准确来说,是拜师大典。
她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她好像成为了一个局外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一个又一个长老下拜,又一个又一个被拒绝。
长老们的态度或敷衍,或嫌弃,或厌恶,她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只隐隐有个猜测,到后来,这个猜测成真了。
当初她被家族豢养的时候,不也是那种理由吗?无情道者断情绝爱,没心没肺,收了她,不就是等于养虎为患吗??????
她像是一个观戏者,即使身在局外,依然能感同身受。
她原本是憧憬的,刚拜师的那一刹那,她连拿着剑柄的手都带着颤抖。
那把剑是很上不得台面的木剑,她亲自削的,剑身恰好在最后一战断了,劈得焦黑。
后来,她的手稳了,接连的拒绝让她的心木了,反而静如止水。
她虽背着身,可身后刺人的目光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在她的伤口。他们原本是艳羡的,后来变成了讥笑。
偏偏,她还躲不掉。
看啊,得了第一又如何,还是没人敢收她。
你看她刚才在台上的狠劲,像是恨不得要把人杀死一样——像不像魔修?
呵,这种狠人进了天机门,迟早会走上歪路。
她得是有多自负,看啊,连把正经的剑都不带,瞧不起谁呢!
有人呸了一声,说:活该。
轮到了最后一个长老,这个长老再次拒绝了她。
她终于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第一剑,杀向了他。
化神期又如何?跨境界打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事,这里是幻境,她杀了他们,正好可以寻找出路。
可她没想到的是,杀这几个老顽固,竟比她想象中还轻松——现实也是如此吗?
老顽固们围拢着她,各施其法,结果通通死在了她的扇下。
用的是桃花扇,师尊的扇子可不该染上脏东西。
至于别人——她看向台下惊恐的众人,素手一挥,仿佛掐死蝼蚁那般,轻轻松松,按死了他们。
还剩下让她心软的那个,被她的灵息紧紧束缚着,动弹不得。
他的眼中有不可置信,有仇恨,他被打击到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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