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歇
迎面罡风阵阵,林秀及时用袖子拢住瓷盘,后退了半步,护住了桂花糕。
苍白纤瘦的脚踝落地,锦床上的人倦怠地睁开眼,下一秒,她温凉的下巴就悬在他的颈侧,伴随着冰冷的吐息,问:
“师尊在想什么?”
睫毛还沉着,刮着他的耳垂。
林秀微微侧了侧身,她的手穿过发丝揽住他的腰,指尖恰好碰到脐上三寸,发痒。
谢淮清半阖着眸,又与他近了半分,师尊身上沾着一股清甜软和的糯米香,在勾着她,总让她想揉捏。
她脑中虽还浑噩,却在察觉到他要走的想法时,及时清醒了回来。
要去哪儿呢?除了她的魔殿,他还能去哪儿呢?
这般冷不防地,她的口中被塞了一块发黏的桂花糕,桂花的金黄粒儿恰好沾在她的唇珠上。
“在想——轻云殿。”他说得很小心,像是怕她生气。
谢淮清的瞳光暗了暗,再度回想起轻云殿的种种。
回不去了。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一小朵桂花粒儿,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对轻云殿避而不谈:“师尊当初的关照,叫我后来吃了好多苦头。”
辟谷未成,她在那崖底睡了三百年,饿得几乎只剩下了骨头。
当时她还猜测着,师尊莫不是早就料到了那天,故意不让她练成,故意折磨她,不过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成了。
魔域不需要厨房,林秀去的厨房,纯粹是某次谢淮清心神一动,摆弄出来看看的,原意是来警醒自己,可她扪心自问,警醒到了吗?
“是甜的。”
他强调着,仿佛区区一块桂花糕,就能把她先前受的苦头一笔勾销了。
她的睫毛颤了颤,瞥见他沾了面粉的袖口,以及落了灰尘的衣摆,最后放在那破了一个小口的指尖。
“您可曾假戏真做?”她忽而抬眸,“可曾动情?”
他眼中微光躲闪,唇部艰涩地抿着,又未答话,只是手中白软的糕点又陷深了指印。
她收回了眸,自个儿想着,曾经的那些点心,兴许他也是做着逗她的,毕竟当时只她一个未辟谷,兴许他当初尚还对她寄予厚望,未曾料到她割不了情,未曾料到——她死而复生。
桂花糕要凉了,师尊的手举久了,该累了,谢淮清又开始像从前一样,忍不住心疼他。
她张开了唇,似要准备将糕点咬下,忽然,门外的高墙裂开了道缝。
墙面层层坍塌,逐渐露出真容,年轻的魔侍手中魔气未消,一脸茫然,不过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他嫉妒心起,迅速切换成了怒容。
“尊主!有毒!”
下一瞬,他的神情就化成了惊恐。
“嘣!”
血液爆破,黑衣魔侍只来得及看见一双森寒的眼,便迅速化成血浆,飞溅渗透进断裂的墙头,谢淮清紧紧攥住林秀的腕,腰也未放过,不让他转身。
她紧追着他明显慌乱的眼神,卷进一朵沾了蜜的桂花,在舌尖嚼着,咽着——是苦的。
刹那间,高墙层层筑起,较之前更为密不透光,阴风吹灭室内烛火,明珠碎裂,他们被藏在了见不得光的阴暗里,只她眉眼灼灼。
她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咬下桂花糕,米团子里的甜浓到腻味,依旧冲不掉舌尖的苦。
他的腰被她按着扯近,手腕掐出了血痕,一道一道的,她无声地凝着他,仿佛口中咬的不是桂花糕,而是他。
魔气震荡,一股脑儿灌入他的身体,横冲直撞,半截仙骨摇摇欲坠,欲碎未碎。
他的身体不住地痉挛抽动,手抖得要死,下巴像是寻求抚慰一样蹭她的脸颊,手指挣扎着,似要触摸她的皮肤。
她咬下最后一口,将嘴角的那丝糖屑也舔了个干净,但她还觉不够,她的齿间研磨着他的伤口,揭开他的粉痕,吮吸着他的血。
咬得模糊,咬得狰狞,咬得让他再也不敢。
魔气停止了灌入,他身体瘫软得一碰就倒,谢淮清放下他的手,指尖点了点他的脖子,原本隐去的链条又现了身影,她舔舐着嘴角的血渍,凉薄地说:“师尊,您太贪心了。”
他的身体怎可能消化得这般多的魔气。
桂花糕带着瓷盘摔落在地,摔成了烂泥,林秀被拖扯回了床上,锁链就拴在床脚,他身上的痉挛渐渐平缓,除却胸口大幅度起伏,眼神空洞地眨着。
他粗喘着气,注意到旁边的人似乎要走了,双眼又慌忙聚焦,颤抖着手从床上爬起,他神态仓皇,好不容易纳入的魔气,一缕一缕地消散。
身体落空,他摔下了床,眼前的门一开一合,在逐渐失焦的视线中,再未开过。
他的手碰到了什么?碰到了摔成烂泥的桂花糕。
都失败了。
作者有话说:
不敢拖了,先把这一段放出来,断在这个节点也还行感谢在2022-11-23 14:23:40~2022-11-25 22:1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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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问道(完)◎
大殿里的扇子还静躺着, 一只素白的手将它拾起,展开,扇子掉了几块碎片, 像是油尽灯枯的落叶。
她叹了一声,目光抚摸过左腕上凸起的纹路, 停了又停,手不过稍稍用力, 折扇便彻底废了。
大殿外, 由远至近,一道道黑影接踵而至, 重重叠叠,人头攒动, 各色妖异的面庞仰着头,渴慕地望着门口。
单薄的月光穿透魔殿的云层,淡淡地打在巍峨的大门内。
那一身清寂的红衣悠悠回转, 手中碎屑随风流泻, 不悔剑重现掌中,她微眯着眼, 望着天边浓厚的黑云,道:“天机门。”
声音冷峻寂寒, 迅速传遍魔域各处。
古战场战事未结,却见魔修像是逃窜的样子, 数量竟急剧减少, 俞子顾便觉不对。
那毫无心智的魔修怎会知道逃?
难不成是师妹想开了?
他心头暗暗泛起欣喜,若师妹想开了, 三界便又能安稳一阵子, 他与妻儿也好重新过上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不多时, 门内镇守的弟子便传来急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俞子顾拈下音讯,只听——天机门,被屠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脸色大变,仓皇砍下几个魔修的头颅,带着众弟子匆匆赶往天机门,御剑时差点站不稳。
掌门和长老都在,他们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轻易被屠了呢?
可他赶到时,只看到——满目的红。
天机门外血流成河,残肢断骸铺满了地,红幡招动,晃出了苍凉的喜色。
黑压压的魔修占据了山门,反客为主,嬉笑地看着他们。那些眼熟的师弟们如傀儡一般面如死灰,胸口血淋淋的,像破布一样,空荡荡地悬在半空。
“谢淮清!”俞子顾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水,举起剑,“我要杀了你!”
黑气刹那席卷,卷折了他手中的剑,卷开了跟在他身后的师弟们,将他带到了轻云殿。
这儿,早就成了魔窟。
他直接被摔在地上,红衣女子单手撑着下巴,神情冷然地看着他。
两侧,锁链穿透掌门和五位长老的琵琶骨,将他们困在系着红结的高椅上。
他们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你都做了些什么!”他口中愤愤质问。
俞子顾不得不承认,他当初确实是看错了人。
他万万不该…万万不该在拜师大典上为她求情,万不该在掌门长老面前替她说好话。
事到如今,他曾经为她做过的一切事情,都像根讽刺的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谁曾想,她竟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谢淮清倾了倾身,对他愤怒无动于衷,神情更接近好奇:“你恨吗?”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叫我如何不恨?谢淮清,我天机门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我师尊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他说着说着,不觉红了眼眶。
恨极了。
“你们未曾得罪我。”她抚摸着腕上烙印,语气漠然,嘴角却有笑意,“毕竟我都已经还手了。”
“你!”他倾尽丹田,灵气化剑,似要与她同归于尽,可偏偏,在剑锋即将破障时,停在了云镜前。
云镜里,是他妻儿的面容。
谢淮清并未对他做出任何防范,或者说,压根不放在眼里。
只是云镜里的画面再次变幻,他师弟师妹们的脸,历历清晰。
他们还有可能活下去。
俞子顾双目狰狞,手臂青筋暴起,可他,却无能为力。
“哗啦” ,长剑坠落在地,转眼消散,他的膝盖重重跪下,鬓发颓然。
“你要如何——”
谢淮清站起了身,缓步踏至他身侧,淡淡道:“证婚。”
证何人的婚?
门外群魔乱舞,唢呐狂响,猩红的绸缎缠满山门,不似喜事,倒像鬼哭。
其他宗派亦未幸免,通通被血洗,活着的人,皆被造成了毫无思想的傀儡。
他们身穿血衣,乌泱泱地端坐在姻缘殿前,他们睁着空洞的双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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