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歇
美酒佳肴,瓜果倾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拖着死寂的身躯,死寂地等待着婚宴。
满目的红,满眼的人,多么盛大。
她甚为满意。
修仙界一共豢养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仙鹤,它们身姿轻逸,秀雅非凡,难得一见,如今,每一只都掌控在谢淮清手中,每一只都被挂上了绸彩。
它们口中衔着红绸,足尖缠着红线,从相思峰的姻缘殿,一路搭到了魔域。
凡间异象斗生,霞彩生辉,众人谓之曰:
吉。
魔域内,一处窄小的房间透进了一丝光,又陷入黑暗。
一个人进来了,脚步声未曾避着他。
她极慢地走至他身边,顿了顿,随后打了个响指,室内的光便亮到刺眼。原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如今瘫靠在床脚。
像个死人一样。
他一动不动,面孔被极长的头发掩住,上头生出了几缕白丝。
手背,袖口的手背还未被遮挡,隐隐能见皱纹。
他完全沦为了一个普通人,或许比普通人更加无力,就像是一朵正在走向凋败的花,绝望着,浑身圈绕着灰色的气息。
唯有发梢的红结,一如往常鲜妍。
她弯下腰,想要更近地看他,他却瑟缩了。
仿佛在躲她。
“师尊。”
她伸出骨感苍白的手指,取下了发梢上的结,缓慢而又细致地梳理着他的发丝,头发乱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扯疼,她毫不在意他的感受,缕不顺的地方,就干脆地连根拔去。
林秀痛得发抖,可又无法反抗她的动作,只能双手掐着床脚,让木屑刺进他的指尖,让手部的痛感将他麻痹。
白发变回了青丝,他的皮肤恢复了年轻。
他被按进了她的怀,她的动作忽然轻柔了很多,像是在撸一只猫。
“我们成亲可好?”
林秀贪婪地嗅着她的气味,死死攥着她的领子,闷笑了一声,也不知在嘲讽什么:“你忘了你的道吗?
“怎么会忘呢?”她将他鬓边的长发别起,“只是没有师尊的帮助,我又怎么成道呢?”
他攥住的力气松了,脸侧向一边,不看她。
谢淮清笑了笑,俯下身,咬着他的耳朵,说:“师尊再帮我一次,可好?”
她容不得他拒绝,他亦无法拒绝。
舌尖抵着他的耳垂,叫他浑身酥麻,他发抖的频率更为剧烈。
她猜测,是害怕了吗?
一件鲜红的嫁衣被扔在林秀面前,她温柔地劝:“来,先把衣服换上。”
林秀捏着嫁衣,并未动作,僵立得跟块木头人一样。
也是,她的师尊或许在骂她——大逆不道呢。
“在害羞吗?”她的手缠上他腰间的系扣,意图明显,“不若我来帮师尊?”
林秀径直挥开了她的手,又趔趄着离远了她几分。
她唇边笑意渐冷,语气不容置喙:“脱。”
威压紧紧逼绕着他,他如今一介凡人,脾气再硬,也得看自己受不受得住。
林秀的手万般纠结,终究是脱下了外袍。
“里衣也脱了。”
身后,她的目光仿佛被火烤过的刀刃,一片一片地刮在他身上,好像早已透过他的衣料看到什么。
威压即将碰到衣角,若有似无地威胁着他。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颤着手指,揭下了里衣。
里衣本就薄,没了之后,该遮掩的地方便一览无余,除却一头长发,勉强做着遮羞布。
皮肤在衣料的摩擦下泛着粉,他的动作狼狈又匆忙。
羞耻尽数被她看到了,尊严扫地。
脚步声又响,林秀几乎慌乱地换好了衣裳,嫁衣被他扯得皱皱巴巴,身后的人恰好停在他的脚后跟。
“师尊总喜欢被别人逼着,才会乖。”她的语言凉薄得泛着寒气,寸寸击垮着他的廉耻,“我该早些明白。”
又像是在叹些什么。
谢淮清的手再次抚上他的发,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格外珍重,并未弄疼。
她的手里出现了另一条红绸,红绸上用金线细细绣着鸳鸯,尾部缀着莲花玉。
她熟练地束起他的发,仿佛训练过千遍万遍般,头发被她扎得齐齐整整,丝毫不乱。
林秀就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她摆弄着。
红绸束好,她摘下了髻间的白骨簪,稳稳地别在了林秀的发间。
“大喜的日子,师尊多笑一笑。”
他的笑容无限哀戚,倒像是哭了。
谢淮清垂下眸,理了理他的领子,顺着褶皱的婚服,握住他袖口的腕。
还差一点。
她拿出姻缘线,将林秀的腕部死死缠住,一圈一圈,直到绞得不能再紧,直到红线溢出了血痕。
另一端被她如法炮制,死死勒住她腕上的烙印。
吉时到。
谢淮清拦腰将他抱起,桎梏他的墙层层轰塌,墙后霞光万丈,仙鹤齐鸣,红绸浮至天边,一眼望不到头。
林秀怔愣地看着门外,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踏上红绸,被数万多只仙鹤携领着,去了相思峰,登上山盟台,台下,尸山血海,一具具没了魂息的躯体坐在案桌前,追逐着他们假笑。
桌案上的菜肴都冷了,满目的宾客挤满了相思峰,伪装着热闹。
“您现在,有多恨我?”
凿穿琵琶骨的长老们一一列在殿前,垂着脑袋,生死未卜。
“你当真是不怕。”他并未提及恨字,身体却在发颤。
“我该怕什么?”她掐过他的下巴,与他对视。
他睫下的清泉晕染出了红。
“你因果缠身……”
他说了前半句话,后半句却不说了,带着湿气的呼吸不住地打在她的手背上。
即使不说,谢淮清也知道,无非是报应二字。
“拜师尊所赐。”
他双唇颤抖:“……孽障。”
又是这个词。
她竟笑了几声:“徒儿不就是站在那儿,见他们要喊打喊杀,便还手了几下,也叫孽障?”
“我魔域死了这般多人,怎不见师尊骂他们孽障?”
她便不得还手吗?
他毫不迟疑,口中话语斩钉截铁,似在诅咒:“魔修作恶多端,活该。”
眼睛都气红了。
谢淮清愣了一下,重新回想起诛魔崖那一幕,冷下了嘴角:“是,那师尊,您也是活该。”
她扯着红线将他拉到殿前,尽管他不情不愿。
殿前,俞子顾手中拿着红线香,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秀。
怎……怎会如此?
原来如此。
他止住了脱口而出的师尊。
林秀半垂着眸,已无法直视面前种种,像是自暴自弃了般。
大礼要开始了。
俞子顾手里攥着香,盯着二人,还觉恍然,极艰难地走至他们面前。
林秀不愿伸手接香,谢淮清自认情有可原,亲自去拿。
可他手里的两支香握得分外紧,似乎压根就不打算放。
“师兄?”
压抑在心底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俞子顾终是不管不顾,硬生生将线香折断。
一分两半。
“你不配!”
“轰”一声,滔天魔气震荡,俞子顾毫无反击之力,转瞬便被撞晕在香炉前,七窍流血。
她忽然握住林秀发凉的指尖,静默许久。
身前,姻缘殿的大门高耸辉煌,身后,双目空洞的血傀儡眉开眼笑。
谢淮清看着地上断裂的香,将手中的指尖捻了又捻。
她故作轻松道:“无妨,我一魔修,也无需遵循这些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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