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 第33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泽川,泽川微微颔首,领着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不知何时回来的祈安快步走来, 悄声对裴牧曜低语。

  宋絮清的思绪被吸引,微掀眼皮定定地看着裴牧曜,不知祈安是说了些什么,他沉沉地冷笑了声, 继而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胡大夫在后/庭候着, 过去给他看看。”说着裴牧曜微微俯身, 沉声低语:“顺道看看好戏。”

  宋絮清眉梢一扬, 侧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嗯了声。

  这儿距离后/庭不过百来米的路,回府请大夫还要用上好一会儿的时间,要是有大夫在自是好说,只是适才裴牧曜寻太医的模样,不见得胡大夫是在的,这不过过去了小段时间他怎就来了?

  直到靠近后/庭时,快步走来的几人恰好撞见被侍卫带下马的胡大夫,发丝宛若被狂风吹过似的潦草狂野,下马时他甚至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半弯下了身,却不忘问:“你说的伤者在何处?”

  说完后余光睨见裴牧曜等人,而后看到坐在步舆之上的宋絮清,请安的话语也忘了,拧了拧眉挥手道:“快抬进去给我看看。”

  后/庭伺候的太监宫女们见一众人而来,顿时忙了起来。

  几个姑娘跟在胡大夫身后,快步走到榻侧,裴徽澜入内时不忘喊太监搬来屏风。

  画屏轻手轻脚地脱下宋絮清的鞋子,预备将白袜退至腕部,可饶是再小心翼翼也会碰到伤处,听到自家小姐的吸气声,她眼眶微红:“小姐,你忍忍。”

  宋絮清嗯了声,咬唇噤声。

  白袜退下后,众姑娘家瞧见她红肿的脚踝都倒吸了口气,红肿的色彩与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形成一道鲜明的对比,很是震撼。

  胡大夫蹙着眉,神情严肃地隔着帕子捏了捏脚踝。

  宋絮清差点惊呼出声,痛得豆大的泪水倏地滑下一滴,她咬紧牙关看着伤处。

  胡大夫收回手,道:“宋姑娘,好在并未断骨,只是扭到筋骨伤了脚踝,若是不想留下病根,静养十天半个月即可。”

  裴徽澜拧眉,“确定只需静养?”

  胡大夫打开药箱,取出笔墨,道:“我再给宋姑娘开剂药方,照着药方去抓药回来煮开过滤药汁敷在伤处,一日一次,五日后便可见成效。”

  宋絮清点了点头,示意画屏随胡大夫取药方。

  等胡大夫走出屏风后,她侧眸看向神色依旧不悦的几人,笑道:“胡大夫都说了,只需静养段时间就好,课业也不会落下,只是无法学舞,那便多多练琴也是可以的。”

  傅琬没想到她这时还在想着学习的事情,可这事又因自己而起,闷声道:“你若是缺琴谱就遣人去寻我,我翻遍京城都会给你寻来的。”

  宋絮清笑了声,这一笑又牵扯到脚踝处,痛得她又拧起了眉。

  云光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着额间碎汗,心中有气可又不知往哪儿发,叹息道:“场上的人并不少,只怕是难找。”

  宋絮清嘴角的笑渐渐敛去,沉吟不语。

  蹴鞠场上,除了她们三人之外还有九人,且各个身世摆在那儿,一人一人询问下来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

  可也不知是不是因前世的事情导致她心中作怪,宋絮清想到了谢子衿,尤其是她出声提醒远处有步舆时,此时想想就觉得不对劲。

  到底和她是多年好友,云光一见她拧眉深思的模样心中便有数,“你觉得是谁?”

  宋絮清不语,余光扫了眼裴徽澜和傅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将此事告知,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想和谁结了仇罢了。”

  然而在言语时,却借着长袖微微盖住指尖点在云光掌心处,一笔一画地画着。

  待她画完后,云光心中一凛,仔细回想往日中和谢子衿的交集,狐疑地拧了拧眉。

  宣武侯府本是武将出身,而云光又破例被封为郡主,在朝臣瞩目的情况下,两府都不愿和将军府来往过密引起注意。

  这么些年,别说是谢子衿,就是将军府的其他女眷,宋絮清和云光都不曾与她们走动。

  此时骤然提及谢子衿,云光也是半信半疑的。

  就在这个时候,裴徽澜的贴身宫女自外间走了进来,悄声在她耳边低语。

  裴徽澜眸光微凛,食指抵着唇部,对她们比了个噤声的姿势,道:“好戏要上了。”

  她的话音落下,外间传来几道轻盈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地便是谢子衿与沈知鸢的请安声。

  宋絮清扣在榻侧的手一顿,紧紧地拽着榻布,屏息凝神地倾听。

  后/庭外围谢子衿屈膝垂头行礼,眸光定定地看着那道映在地面之上的影子,嘴角缓缓勾起。

  坐在主位之上的裴牧曜未动,眸光淡淡地扫过二人,道:“谢将军之女,是哪位。”

  闻言,谢子衿挂在嘴角的笑意一僵,下一瞬恢复了适才的模样,盈盈出声:“臣女谢子衿。”

  裴牧曜指腹点着圆桌,听到她的话微微停顿,嗓音平缓:“抬起头来。”

  谢子衿僵硬的指节动了下,扬着唇角抬起眸却骤然撞见那双深邃眼眸传递而出的冰冷,愣怔在侧。

  裴牧曜收回目光,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水,“听侍卫报,你说宋絮清的事情,是你们所为?”

  低垂着头的沈知鸢应了声,道:“当时场上过于慌乱,是我无意推了傅家小姐一道,没想到酿成大祸。”

  坐在一侧的傅砚霁睨了眼好友,问道:“若是你所为,和谢姑娘又有何关系,怎的说是二人所为?”

  进屋后便屈着膝的谢子衿看向傅砚霁,道:“那时我怕知鸢被人挤到拉了她一把,但未曾想到倒是让她受到了惊吓,无意推了傅姑娘,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发生。”

  三言两语间,便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说了清楚。

  裴牧曜放下茶杯,“若是如此,为何适才不说。”

  “我当时怕极了,没敢说。”沈知鸢哑着声,泪珠盈睫,“是子衿后来知晓后,才去寻了您的侍卫。”

  裴牧曜侧眸。

  与身侧颤抖的沈知鸢不同,谢子衿颈背挺直福身站在那儿,双眸间满含着歉意和悔意,好似宁愿扭足的那人是她。

  裴牧曜神态慵懒地往后倚,收回了视线,“谢姑娘倒是高风亮节之人。”

  “多谢殿下……”

  “可你似乎忘了,你们二人伤到的那人并非是我。”

  谢子衿神色一怔。

  裴牧曜语气比适才都要冷上几分,“若你真有心,此时应是在宣武侯府,为何来寻我。”

  冰冷的语气砸在谢子衿身上,本是闷热的时辰,却感受到了满身的寒意。

  她不动声色地抓紧帕子,迎着裴牧曜的视线道:“是臣女思虑不周,过后臣女必当带上歉礼前往侯府,求得宋姑娘的原谅,还望……。”

  “歉礼倒是不用。”裴牧曜截断了她的话,“听闻谢姑娘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才女,那你们二人便写上万字悔过书递往侯府即可。”

  言下之意是,侯府也不必亲自去了。

  屏风后的宋絮清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影缓缓落下。

  若是真如谢子衿所言,带着歉礼前往侯府,届时定会有人拿此大作文章狠狠参上侯府一笔。

  道她不过是受了小伤如此兴师动众,不知平日得多么的横行霸道,就连将军府嫡女也要礼让三分!

  裴徽澜捏了捏她的指尖,起身往外走。

  有些话皇兄不便说,那就由她这个娇气的公主来!

  “若哪日在外听闻今日事,那便是沈府和谢府教女无方,做错了事反过来平白诬告侯府。”

  裴牧曜的话音透过屏风飘来。

  裴徽澜脚步一顿,侧眸愣愣地和宋絮清对视。

  谢子衿同沈知鸢能够找来,足以证明二人心中有小心思存在,她本就是想出去警告二人,不得借题发挥,可没料到皇兄会说的如此严重。

  但裴徽澜还是推开拦路的侍卫走出去,道:“本公主好不容易求来的恩典,被你们二人弄成这样,要你二人道歉是轻的!要是哪日在外闹得沸沸扬扬,那就成了本公主的不是,本公主若是受了骂挨了罚,你们二人必当没有好果子吃!”

  她的话犹如忽如其来的暴雨,劈头盖脸地朝二人砸去。

  谢子衿和沈知鸢都没有想到她会在里头,垂头应是。

  裴徽澜气势汹汹地走到皇兄身侧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喝了口,见她们还在这儿待着,问:“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道万字歉书对你们而言很是简单吗?”

  谢子衿缓缓摇头,又应了声后,和沈知鸢一起退至门口才转身离去。

  直到走离后/庭,沈知鸢撇唇甩开谢子衿的手,略带哭腔地责备道:“此事若是你不说我不说还会有谁知晓,偏生你就要带我来此,说殿下仁善必不会小题大做,可你现在看看!”

  谢子衿抿唇,眸里闪过一抹委屈,“我也不知会如此,我……”

  沈知鸢见她眼眶中的泪水,终是不忍,道:“殿下本就宠着公主,你在她筹划的踏春宴上错了事,他必然是生气的,你我二人回府写下歉书,就此了结此事,往后莫要再提起了。”

  谢子衿颔首‘嗯’了声,离去时回眸瞥了眼后/庭,纤长的指甲扣着掌心,留下道道红印。

  伤了足的宋絮清被送回侯府之后,在府中的徐氏匆匆赶来,看着女儿红肿的脚踝,当即就下了命令。

  此刻至及笄礼的半个月间,宋絮清都不能再踏出侯府半步,若是悄声离去,那便是暖玉阁所有下人的不是,定会重重责罚暖玉阁上下。

  皇后那边也是来了旨意,免了她此后半个月来往于国子监的课业,在家好生歇息养伤。

  徐氏这么说,暖玉阁下人也都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不论宋絮清要什么,下人都会立即给她搜罗来,不让她踏出暖玉阁半步。

  好在课业先生徐氏并未拘束他们的来往,宋絮清在暖玉阁中学习也乐得清闲,且也不是没人和她交谈。

  心怀愧疚的傅琬一连七八日,每每昭庭司下学后都会跑来她这儿探望,时常给她些时兴玩意儿。

  这日傍晚再来时,竟是领着下人送了琴过来。

  宋絮清下榻行走已没有问题,自窗户中看到傅琬浩浩荡荡地带着群下人走来,在画屏的搀扶下走了出去:“你今日又给我带了些什么来,你院里都要被你搬没了。”

  “我昨日给你送的琴谱,回府后思来想去都觉得少了点什么。”傅琬找了个位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温水喝了口,“今日在崇苑殿灵光一闪,原是缺了把好琴,就差人给你搜罗来了。”

  宋絮清失笑,“我的琴可不差。”

  虽不是什么名琴,但也是工匠费了一年打造出来的,自小就跟着她。

  “你不懂。”傅琬挥挥手,示意下人抬上来,“在我看来,琴只有新旧之分,并无好坏之分,新的不来旧的怎会去呢。”

  听着她的歪理,宋絮清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那就多谢傅姑娘抬爱了。”

  傅琬见她收下也就安心了,顿了顿,道:“哦,对了,哥哥命我带个东西给你,说是国公府的赔礼。”

  宋絮清讶然,“不是早就送来了?”

  国公府知道上边的意思,不愿将此事闹大,在她受伤的第二日,寻了个理由来侯府,带来了成色极佳的鸽血红石玉簪,还有众多姑娘家喜欢的头面来,怎的又有赔礼送来?

  傅琬也不知,只是……

  “你可真奇怪,怎的还嫌礼物多呢,我还嫌娘亲那日给你送来的玉簪老气呢,等你可以出门了,我带你去头饰铺子任你挑选。”

  宋絮清忍俊不禁地看着财大气粗的傅琬,接过她手中的盒子递给画屏,“这个我收下了,头饰就不用了。”

  傅琬撇撇嘴,不过想着一连多日见她,她头上的饰品并无一样是重复的,想来也是不缺的,就没有再强求。

  此时正值用晚膳的时候,如同前几日那般,傅琬留在暖玉阁用晚膳。

  用完晚膳后又缠着宋絮清弹奏了好一会儿新琴,非要她做出对比来,直到夜色朦朦才不舍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