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云间竹雨
昭瓷暂且将这点疑问埋藏心中,和宋洹一道,将涂珊珊送去医修那。
“就是?受惊了,没?大事。”医修挥袖间,房内阵法大亮黄光,涂珊珊面?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昭瓷和宋洹俱松口气。
她倒也不是?一点眼力?见没?有。
见宋洹同个木桩子似的杵在窗前,握着涂珊珊的手,一动?不动?,昭瓷悄声离去,小心地把?门合上。
“昭瓷。”
路上,好像有人在喊她。
昭瓷顿住,等了半晌又没?在听?见,只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正?要抬脚离开时,扑棱棱,羽翼扇动?的声音。
“昭瓷。”是?那只有点儿欠揍的鸟,薛忱的那只鸟。
它在喊她,有气无力?道:“我?快累死了,你刚怎么不理我?啊。”
“怎么了?”昭瓷安抚性地摸摸它的脑袋,稍一停顿,不自觉放轻语气,“薛忱呢?”
白鸟跳过?她后边的问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小主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没?统一寄,说怕弄坏。”白鸟抖了抖羽毛,冲她展示脚脖子上挂着的小匣子,邀功般道,“我?背回来挺不容易的呢。”
昭瓷凑近,瞧清它那只爪子后,骤然一愣,先取了匣子。
然后……
她用?力?给了白鸟的脑袋一拳,拎着它的脚,倒过?来上下晃动?,面?无表情道:“你还?可以变成黑色?碧霞村的时候。”
虽是?问句,但基本是?陈述的肯定语气。
那只黑鸟的鸟爪上,也有一个月牙状的伤痕。
白鸟心里一个咯噔:“没?……”
在看到昭瓷握紧的拳头,想起被暴揍的那天,它又立时改口,颓废承认道:“对,是?我?——但你别告诉小主人,小主人不准我?告诉你的。”
所以,她喜欢的那些花,种?下的那些种?子,统统都是?薛忱给的。
碧霞村的时候,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每天都给她送了植物?。
灵药山内种?着的不少,都和他有关。
像是?种?子发了芽生了根,他点点地渗透进她的生活里。
昭瓷攥紧那颗种?子,抿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她长久的沉默,让白鸟分外不安。
它讨好似地用?鸟头顶了顶她的下颌,没?话找话般:“小主人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好看吗?小主人挑挺久的呢。”
什么东西?
昭瓷微愣,陡然想起离开前,分发包裹的弟子似乎确实有喊她的名字。
回过?神,她又撕开所剩无几的符纸,往方才那处奔去,青色的裙摆在身后打着急促的转。
白鸟扑棱着翅膀,追在后边,嚷嚷道:“你干嘛呢?等等我?啊。”
远处朝阳转斜,火焰渐息,白衣的弟子手挡额前,身侧只剩一个包裹。
他叹口气,摇摇头,拿起那包裹,似乎正?准备离开。
昭瓷赶忙跑过?去,气喘吁吁道:“请问,有我?的东西吗?”
那弟子转身都转了一半,又立刻转回来。
“有的有的。”那弟子将手里白色的包裹检查一番,递给她,指着上方空白的纸张道,“只写了你的名字,没?说谁寄的。”
末了,他拍拍手,话语里带点埋怨:“方才喊你,你都不搭理——就差你没?拿了。我?活都到点了,还?想着明天给你送去呢。”
昭瓷垂眸,有些抱歉道:“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你不会搭理我?呢。”那弟子新奇地看她眼,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倒没?再埋怨什么,挥手道,“那就这样,包裹有问题再找我?吧。”
昭瓷点点头,盯着那统一印出来、分外死板的“昭瓷”二字。
其实可以在那就拆的,很多人都这么干。
但无端的,昭瓷就是?不想这样。
她先又去看了眼涂珊珊,确认她当?真没?事,这才抱着那个小小的包裹,带着那只通体洁白的鸟,慢吞吞地回了灵药山。
门上缀着的风铃发出叮当?一声,回荡四周。
包裹很轻,拆开来也不费多少功夫。
今天愣的次数,实在太多太多了,但昭瓷还?是?愣住了。
包裹内躺着的是?一小捧花束。
花瓣嫩粉,浅棕的枝干以条银白的绸带系着,拾起时,于清风绕绕间徐缓晃动?,香气盈袖。
是?她最最喜欢的那种?。
浅色的卡片从中坠落,徐缓飘在她面?前,未言一字。
第050章
薛忱许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像是浑身骨头都被人碾碎, 骨髓间爬过蛆虫,麻与痛混做一处。头顶水滴坠落,停在面上, 是恼人的寒意。
滴答。
水滴碎裂的刹那,伴着难以听闻的脚步声,他猛一蹙眉,睁眼,将那双赤红的、失了聚焦的双眸转向铁栅栏外?。
那里站着位不过而立的女子,姿容美艳,正是薛家现任家主薛芸。
“销毁魔渊这事,做得漂亮。”她一双凤眸不带半点?情感往里瞧, “总算像是我儿了。”
视野里又?是熟悉的黑暗。
薛忱轻啧一声,倒是没有半点?慌乱, 稍活动胳膊, 听见叮呤当啷的锁链声响时, 面上才?露出明显的讥讽深色。
“承您夸奖。”他低低笑着,扯动伤口时也面不改色, “这可真是莫大的荣誉了。”
话语里有浓重的嘲意。
薛芸静静望着他半晌, 才?冷淡道:“我很早说?过, 你活着的意义只有封印饕餮一条。饕餮躁动, 那便是你的失职, 受点?罚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魔气入体, 也该是你习以为常的。”她挥手将那片黑雾打散,有些?许失望,“你只能到这种程度为止么??”
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孩子, 薛芸盯着视野里拷着铁镣的少年,又?稍缓神情。
她像是想起什?么?, 随意开口:“听说?你往青云宗寄了束花,为什?么??这可不像薛家人的作风。”
想送就送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薛忱微扯唇角,没回答他前边的话题。
“娘,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他往石壁一靠,压根不在意单薄的衣衫被浸透后冰冷地黏在身上,漫不经心笑道,“我不像您,也不像薛家人,还有吗?”
“你知道就好?。”薛芸语调不变,凝视他半晌后,挥袖而去。
四周归于寂然。
薛忱转着手腕的铁镣,长睫遮瞳,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神。散落的乌发徐缓垂落,轻飘飘地落在颊侧,他骤然抬手,指尖停在银白发带的纹路上。
哐哐哐。
临近的小窗轻轻作响,伴着羽翼扇动的声音。
“小主人,你还好?么??”白鸟担忧的声音响起。
透过狭小的窗缝,视野里小主人的状况实在算不得好?,好?久没见小主人受这么?重的伤了。
偏生小主人自己?不这么?觉得,扯去发带,边笼乌发边懒散应道:“挺好?的。”
他随意地扯去发带咬在嘴里,五指作梳,很快重束乌发。染成深色的外?衣下,满是愈合的、或正淌着血的伤痕,像是某种神秘古老的图腾。
扯紧发带后,薛忱凭着感觉侧首,望向白鸟。
他微弯了下眉眼,问道:
“她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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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迟到了,昭瓷!休沐三天,休得人都傻了是不是?”
石罂花飘在门口,大声喊道。
冯萍的事告一段落,司法堂也抓住作乱的魔物,青云宗内,倒是又?恢复岁月静好?的景象。
昭瓷抄起桌上的芥子囊就往外?冲:“就来就来。”
推门而出的刹那,她又?猛然想起什?么?,迅速转身冲回屋内,木门和栅栏一道在身后,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风铃发出叮铃的脆响,屋内依旧绿植环绕。
昭瓷不带丁点?停歇,冲过去,抱起桌面放着的瓷瓶,倒水、装水、加营养液,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半晌后,白瓷瓶载着那捧嫩粉花束重新回了桌面。
花枝摇曳,银白的绸带随风徐缓飘荡。
石罂花等得都快枯萎了,才?终于见人出来:“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换水。”昭瓷撕开符纸,边火速往教室冲去,边小声解释,“三秋花娇气,早中晚都要换次水的。”
石罂花:“……今天你巳时下课,回来也是早上。”
昭瓷没再说?话,推门,弯着腰从后门进?,走?到最?后排,在涂珊珊一早占好?的位置坐下。
“你身体好?了?”昭瓷侧过脸,仔仔细细打量着涂珊珊。
涂珊珊冲她屈肘,笑道:“力能扛鼎!”
上课铃响起,两人都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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