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两边之和
陪着余枝歇了个午觉，闻九霄就去前头上班了。抱走了余枝带回来的户籍册，一同带走的还有她随手写的手札。
到了官署闻九霄就喊人过来议事，主题是如何增加山云县的人口。
想要增加人口，那就多生呗。可百姓太穷，妇人有了身孕，家里不仅没银钱给补身子，整个孕期还得跟着一起干活，大夫也是请不起的，这就导致婴儿的夭折率太高了。
闻九霄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默了默，把手札递给卓正扬，“看看。”
卓正扬有些狐疑，低头往纸上一瞧，入目的是大人力透纸背带着锐利锋芒的字迹。待他沉下心看完手札上所写，又惊又喜，“原来大人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大人所虑甚是周全，属下佩服。”
宋义安也心悦诚服，“大人高才。”他就坐在卓正扬旁边，侧着身子看得清清楚楚。
手札上不仅有山云县人口的现状和分析，分析写得特别清楚，清楚到有例子，有数据。最让两人服气的是解决之策，一条一条的，贴合山云县的实际，实施起来也不难。
大人早就胸有成竹，哪里还需要向他们问策？
闻九霄嘴角翘了一下，“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不过是帮着抄一遍罢了。”
不是大人想出来的？其他人一怔，大人帮着抄……能让大人帮着抄写的，也就只有……
“大人的意思，这是少夫人的主意？”卓正扬脱口而出，其他心思转得快的也想到了，目光灼灼望向闻九霄。
闻九霄的嘴角又翘了一下，“正是。”把所有人震惊的表情看在眼底，“说来也是惭愧，本官光顾着忙其他公务，还真没想过山云县人口的问题。还是夫人无事翻看户籍册，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室内鸦雀无声，众人心情复杂，他们中有的就是山云县本地人，不也从没留意本县的人口问题吗？也知道人口少，却从没想过为什么少，更没想过去改变这种现状。
而少夫人一介女流之辈……不，不，不，不能这样想，少夫人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可就算是这样，也足够他们这些七尺男儿汗颜的了。
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夸赞余枝，表情一个比一个诚恳。
而闻九霄的嘴角也越翘越高，他家余小枝就是这么好，何止是贤内助，她比他的命还重要。
第421章 是他的
县衙的差役又开始忙了，贴告示的贴告示，下村子下村子，务必要确保把县令大人的新政令传达到每一家每一户每一个百姓的耳朵里。
凡山云县治下百姓，妇人有孕，自怀上那月起，每个月都能领十五个鸡蛋补身子。生产坐月子，无论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除了十五个鸡蛋，妇人还额外能多领一包红糖，一块肉。
生的是女孩的，孩子半岁之前，妇人每两个月有一条鱼，一块肉，一包红糖的份额。半岁到一岁，则三个月有一包红糖的份额。一岁到两岁，则是半年一包红糖的份额。两岁之后就没有了。
生下男孩的，则不享受这些好处。
此举是希望百姓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能好好的把女婴养大，而不是随意溺死却遗弃。
当然了，妇人是否有孕，得到县衙指定医馆去诊断。确定怀孕了，医馆会发一个记录孕妇信息的小本本，以后就凭这个小本本领东西。谁也别想冒领瞒领。
为了确保孕妇不被婆家苛刻，确保发的东西真正用在孕妇身上，县衙也是有相关惩处措施的。
最简单易行的就是同村村民互相监督，大家都住在一起，谁家不知谁家的底细？哪家中午吃了一顿好饭，不到晚上就能传遍全村，根本就没有秘密。
一经发现哪家领的东西没有用在孕妇身上，那这家的孕妇以后就不再享有这项补贴，全都取消。连平价盐的资格都取消。
不是小家，而是大家庭。
就是说妯娌们也会受到牵连，她们以后有孕，也是领不了补贴的。
这就是告诉她们，谁也不要眼红，眼红会连自己的补贴都丢了。
哦对了，若哪个村出现这种情况，村长也是要受牵连的。
惩罚力度如此之大，相信哪怕是最偏心刻薄的婆婆，也不敢乱动孕妇的东西了。
这一下山云县再次沸腾了，尤其是女人，哪一个不是饱受生产的痛苦？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就算生的是闺女，她们也心疼啊！哪里舍得溺死或是扔掉？可当家做主的是男人和婆婆……
现在好了，有了县令大人的这项政令，哪怕是看在那些鸡蛋和红糖的份上，就算她们生的是闺女，也能养住了。
大人可真是个好官哪！自从他上任，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还有县令夫人，那也是慈悲心肠，活菩萨啊！
是的，令百姓感激的不仅是闻九霄，还有余枝。因为闻九霄在告示上说了，是夫人有孕，感念女人孕育的不易，特意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银子惠及山云县的孕妇。
余枝又在打算盘，其实心算笔算就足够了，打算盘……其实就算一种炫，炫技的炫！
她在算她的嫁妆银子能支撑几年，山云县总人口都不到一万，男女比例本就失调，适龄生育人口能有多少？鸡蛋不是什么稀罕物，红糖也没贵到离谱，负担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不过余枝想的长远，她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山云县，她在的时候还好，能保证每一个山云县的孕妇享受到这些好处，若她离开了呢？
她要想个办法，让这项政令长长久久地实施下去。
闻九霄还以为她心疼银子呢，走过去揽着她的肩，“别想了，不是说了银子不用你出吗？走县衙的账。”
余枝转头瞥她一眼，“说得好像县衙账上有银子似的。”别看县衙现在进项不少，但花出去的更多。而且这些进项哪一样跟她没有关系？细究起来，偌大的山云县，花得全都是他们夫妻俩的银子。
闻九霄想说可以用盐款，想到盐的收益还是她带来的，提银子，他底气不足，索性便闭了嘴。
余枝又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在想，虽然山云县的孕妇不多，但月月有，年年有，合起来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了，拿银子采购鸡蛋和红糖，并不合算。要是能自给自足就好了，能不能开个制糖的作坊？搞个养鸡的作坊？”
闻九霄望住余枝，沉思不语，半晌才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呀，穷则思变，遇到困难就想办法解决呗！”上上辈子，那个世界长大的人哪一个不都是这样的？就算在家里娇惯，但出了家门，她一个人什么都能扛下。
闻九霄突然就释然了，她本就与别的女子不同。她看似娇弱，实则勇敢，坚强，一往无前。好似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他认真去想她的提议，“制糖，怕是不容易。”
“办法总比困难多。”余枝不以为意，“以官府的名义来开这个作坊，发动百姓种甘蔗。哦，可以先跟老百姓签下收购契约，不然怕是没有人愿意种。原材料有了，制糖的方法我懂一点，我曾经看过一个古方。再找两三个有手艺的大师傅，多方实验，别说红糖了，白糖、黄糖、绿糖、黑糖……都能给你搞出来。”
余枝说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因为上上辈子见惯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至于养鸡的作坊，鼓励老百姓去搞。或者以村子为单位，每个村子建一个养鸡作坊，官府提供技术支持。鸡养大了生了蛋，官府统一收购。除了供应孕妇，多出来的可以通过商队卖到别的地方去。县衙解决了采买问题，老百姓手上也有了进益，两全其美，多好！”
当然了，如果山云县的养鸡作坊真成气候了，也不光是只能卖鸡蛋，一个小小的鸡蛋也是能玩出许多花样的。茶叶蛋，鸡蛋饼，鸡蛋糕……但凡会一样，都可以养活一家人了。
闻九霄听着余枝描绘的前景，感觉可行，“先不在老百姓的田里种甘蔗，跟葡萄一样，先种在开出来的那些地里，佃给他们种。”山云县的粮食收成本就不高，谨慎起见，闻九霄不敢随意祸害良田。
“你是县太爷，当然你说了算。”余枝无所谓，她能帮的也就出出主意，真正执行的人还是闻九霄。
闻九霄把人从背后抱进怀里，她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的样子真吸引人，她是彩色的，是闪闪发光的。
而这样与众不同的余枝，是他的。
第422章 问就是高兴
京城，武安侯府。
儿子又立了功，看皇上那意思是网开一面了。悬在头顶的利剑没了，近来武安侯的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小酒喝着，又往府里抬了个小妾，才十六，比他最大的孙女也就大几岁。还学人养了只鸟，从卫所回来就提着鸟笼子出府溜达。
用侯夫人的话说，这老了老了还成老纨绔了。
对于武安侯不思进取的行为，侯夫人一点都不在意。她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情情爱爱早就没那心思了，她现在更喜欢一个人睡，多一个人，她还嫌挤得慌呢，更嫌弃侯爷打呼噜吵得她睡不好。
侯夫人看得很清楚，侯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上进，也升不上去了。她把持着府里的中馈，长子是世子，次子又有出息，她底气足着呢，侯爷再怎么玩物丧志也走不了大褶，随他去吧。
侯夫人懒得管了，有时她甚至会想：若不是有个样样出色的小叔子在后头比衬着，侯爷也不会因为地位受到威胁而努力上进。要候府只他一个，八成他早就成了撑不起家业的纨绔。
对比现在，就算能力平庸，还承了老侯爷的余荫，侯爷也是个三品的将军了，勉强撑起了门户，撑到了儿子长大。
一想想这些，侯夫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说句实在话，只要他不作妖，别说一个小妾，十个八个小妾她眼睛不眨都能给他纳进门。
“二爷来啦！”站在廊下逗鸟的武安侯听到奴才请安的声音，转头就见二儿子大步走来，“父亲。”
武安侯嗯了一声，“下值了？”
“是！”闻承曜看着鸟笼里的这只画眉鸟，笑着道：“这小东西，还真乖巧。”
武安侯点着画眉鸟的小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要的就是它的乖巧，这鸟跟人都是一样的，不听话饿上几顿就好了。”
闻承曜一脸崇拜，“还是父亲看得通透，儿子受教了。”
武安侯本是随口一说，迎着儿子孺慕的眼神，也忍不住心生得意，关心地问起他的差事，还给予一些指点。
闻承曜心喜，有意凑趣，一时间父慈子孝，温情脉脉。
说着说着，闻承曜话锋一转，“父亲，儿子今儿舔着脸向父亲讨要一物。”他脸上带着羞赧，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
“哦，何物？”武安侯本就最偏爱这个儿子，是以和颜悦色得问。
闻承曜道：“三弟送了葡萄酒回来，儿子有幸分得一壶。儿子便请朋友一起品尝了，不知怎的传到指挥使大人耳朵里，今儿一早他见到儿子还提起葡萄酒的事，儿子不好回绝，只好把主意打到您这来了。”
“汪指挥使？”武安侯问。
闻承曜点头，“对，是汪指挥使。”
武安侯自然知道此人，他乃金吾卫指挥使，也是个好酒的人。若是能卖个一个人情，儿子的仕途能顺利许多。他不反对儿子投其所好，甚至觉得他这样做很对。
可是葡萄酒……他也只有两坛，送了半坛给上峰宋将军，加上被他喝掉的，他也只剩下半坛了。再分出，哪怕一壶，他也舍不得。
看出父亲的不舍，闻承曜假意不知他得了多少，只轻声道：“儿子听说送进府十坛……”一副“您不会连一壶都舍不得给儿子吧”的委屈表情。
闻承曜也是鸡贼，不说是老三孝敬父母的，只说送进府里的。既然是送进府里的，那便该人人有份。嫡母只分给他一壶，糊弄鬼呢？
没说半句不满，不满的心思却昭然若揭。
十坛？武安侯眼睛眯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既然有十坛，那他就不用在意这一坛半坛的了。
武安侯压了压眉心，对二儿子道：“既然汪指挥使主动提起，你不回绝是对的。打点好上峰，对你的前程是有利的。一壶也拿不出手，我这里还剩下半坛，有个十斤左右的样子，你都拿去吧。”
闻承曜大喜，感激道：“谢谢父亲。”
“有什么好谢的？”武安侯摆摆手，“你能有个好前程，为父就放心了。”
“父亲！”闻承曜面上动容，眼角微红，私有水光闪过，“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武安侯欣慰的点头，这个二儿子还是很有孝心的。
闻承曜很高兴，本以为能有一壶葡萄酒就不错了，没想到得了半坛，意外之喜啊！当然他更得意的是给嫡母上了眼药。
他那好嫡母，自从老三成亲后，就越发小气了。老三离京后，她连样子都懒得做了，越加刻薄起来。还说什么老三外任了，府里的进项就少了，要节流。好像候府全靠老三一个撑着似的。
正如闻承曜希望的那样，武安侯沉着脸去了后院。
侯夫人正在看账本子，听到丫鬟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侯爷进来，笑了笑，“侯爷来了。”眼神一瞥，自有乖觉的丫鬟奉茶。
武安侯喝了几口茶，状似随意地问：“上回老三家书里都说了什么？”
侯夫人眼神闪了一下，“不就是他媳妇有孕了他要厨子那事吗？你还不知道老三？那嘴跟蚌壳似的，在京里时都没话跟咱们说。这一回八成是实在没法子了，要不然也不会往京里送家书。”
武安侯想想三儿子的性子，还真跟她说的一样。又喝了几口茶，他再次道：“不是说老三送回来十坛葡萄酒吗？你再给我几坛，我有用处。”
侯夫人这才明白，原来他是为了葡萄酒来的，谁又在他跟前嚼舌根子了？跑不了二房那个蔫坏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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