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两人原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裴君慎久久没等到娘子回应,一低头,才发现娘子睡得很香。
他唇边不禁漾起笑,俯身,轻轻在崔英唇边落下一个吻。
他这一生,曾享过泼天权贵之势,也曾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在遇见娘子之前,他活着只为两件事,为亲族沉冤,为冤魂寻凶。
为此,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可在遇见娘子之后,他渐渐变得贪心了,他的人生多了第三件事,为娘子谋生。
他开始珍惜自己的命,他想和娘子一起长长久久的活着,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如今亲族之冤已得昭雪,凡他所经之案,他亦竭尽全力稽查真凶。
只有第三件事,需要他用一生之力去完成。
“阿英,我这一生,已别无所求,唯求,与你共白首。”
*
崔英睡了小半时辰,再醒来时,便发现她与裴君慎两人都侧躺在床上,而她的夫君正睁着乌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我……睡了多久?你怎么没叫醒我?”
“不久,刚过午时,我也睡了会儿,刚醒半刻。”
裴君慎边答话边抬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碎发,而后又问:“饿不饿?裴叔方才送了午膳过来。”
午膳?崔英听着顿了顿,然后摇摇头:“我还不饿,夫君饿不饿?”
裴君慎闻言目光瞬间深了深,原本规矩地手慢慢下滑,意有所指地点了点下巴:“恩,饿了,娘子可愿陪我用膳?”
崔英脸颊一烫,急忙拦住他故意作弄的手:“不要,既然裴叔能来送午膳,外面的雪是不是停了?”
她说着起身下榻,赤着脚,步伐飞快地跑去了窗前。
裴君慎跟着她走到窗边,望着外头遮掩不住的明媚天色,只得略显失落地颔首:“嗯,停了。”
他故作可怜,崔英才不会心软,假装没发现道:“那我们赶快回府,不然万一再飘起大雪,我们岂不是要困在这儿?”
裴君慎:“……”
此时窗外阳光明媚,瞧着哪里是会下雪的模样?
可娘子心意已决,他不得不从,也罢,总归他给自己和娘子告了一整日的假,回府之后,他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独处。
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待两人穿戴好衣裳,走出船舱,准备唤人上船掌舵之时,上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天气竟然转瞬之间便了下来。
阴云遮天,日光晦暗,隐隐似有被蚕食之兆,刚刚停了没几刻钟的风雪竟又再度席卷。
裴君慎仰头望着天象,双眸微眯:“娘子,你先回船舱等着,我来掌舵。”
方才天气晴朗,裴君慎只需挂起船头长帆,守在湖岸的裴叔看见之后自会带掌舵的船夫过来。
然眼下天地一片灰暗,风雪眯眼,即便挂了帆,湖岸上的人也未必能瞧见。
裴君慎便只能自己驾船。
可站在他身边的崔英却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天狗食日,这是天狗食日……天生异象,难道,今日就是她回家的时机?
“娘子?娘子?”裴君慎见她失神,顿时连连唤她,将她抱进怀中道:“娘子可是害怕?别怕,有我在……”
“夫君……”崔英终于回神,仰起头,目光深深地望着他清俊的眉眼。
她红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时之间竟大脑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突然了,时机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裴君慎说离别,跟他说她要回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也没有时间犹豫,天狗食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她必须——必须要与裴君慎告别了。
思及此,崔英深吸口气,后退一步,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裴君慎……”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忍着眼中酸楚,所有不舍与留恋最终只凝成一句话,“好好活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今后她再无法伴他左右,只愿他余生顺遂,平安喜乐。
裴君慎听不懂。
只是天色不好而已,娘子为何会一副要与他生离死别的模样?
可他心里却莫名觉得很慌,这种慌,竟与去岁四月在南山别苑险些失去娘子时如出一辙。
“别说傻话。”
他忽然用力将崔英箍进怀中,似要将她揉进骨血,如此便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娘子,无事,只是天色不好,你若怕,我们便回船舱等着,我与你一起等着……”
裴君慎此时已不敢与崔英分开,哪怕当真会遭遇不测,他宁愿与娘子共赴黄泉,也不愿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崔英自觉将心绪隐藏的极好,却没想到裴君慎如此敏锐,竟因她一句话便反应这般剧烈。
天边的太阳不知何时竟被吃掉了一半,再拖延下去,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崔英掩眸,思索脱身之法,须臾,她轻声开口:“我……没见过这样的天色,刚刚是有些慌了,夫君,我们快些回府,你去掌舵,别让我走,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裴君慎自然应好。
只要娘子在他身边,不论是回船舱还是去掌舵,他都甘之如饴。
他终于松开双手,不再紧紧箍着崔英,只是在完全松开崔英的腰肢之前,他先一步牵住了她的柔夷,仿佛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不见。
崔英笑了笑,任由他牵着往船舵方向走。
然而两人正走着,天边却忽有数支利箭破空飞来,“嗖”地从两人身边划过。
若非裴君慎反应快,及时护着她躲到船帆木柱之后,那些箭恐怕就将她刺成了筛子。
崔英心头一惊:“夫君,有人埋伏?”
裴君慎目光凛然,“先回船舱。”
话落,箭雨正好停了,他当机立断,趁箭停之际护着人往回跑。
可行刺之人怎会善罢甘休,刚一迈步,船舫上就飞来许多蒙面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提着刀剑便向二人砍来。
匆忙之间,裴君慎只能松开崔英,沉声:“娘子,跟在我身后。”
说话间,他反手躲下第一个行刺之人的刀,又一刀抹了这黑衣人的脖子。
崔英如今已不是从前的崔英,闻声竟回道:“夫君,帮我夺把剑。”
娘子想要,裴君慎自然要满足她的心愿,于是不过两个呼吸,崔英便如愿以偿,从他手中接过了一柄长剑。
天边的太阳被吃得只剩一抹镰刀白,可崔英却无法将裴君慎丢在这生死未知的险境,只全力与他一起杀敌。
风雪横吹雾茫茫的天色先前是黑衣人埋伏行刺的保护色,如今却成了他们辨别方位的迷雾,不肖片刻,便被裴君慎打散,而后又逐一击破。
当日在青山山道上,百余精兵都不是裴君慎的对手,今日这些黑衣人不足当日半数,于裴君慎而言,解决他们,并非难事。
是以当天边阴云渐消,日光渐明之际,那些黑衣人竟全部倒在了甲板上。
裴君慎只留了一个活口,以作审问之用。
“娘子,回船舱等我,我且去挂帆。”
随着遮天的阴云消散,雾色亦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风雪渐小,隐隐已能看见岸边人影。
天边的日光似乎也只剩下一弯细细的黑。
崔英抬头望天,心情复杂的应了声好。
这时候跳湖……还来得及吗?
她想试一试,往回走的步伐便磨蹭了些,而且越走越偏,没一会儿便走到了甲板边缘。
裴君慎却不知,只想尽快挂起帆,而后回去守着娘子。
两人各奔一方,谁都没有注意到藏在船舫不远处那艘乌篷船里的年轻船夫。
“嗖”地一声,利箭入胸!
裴君慎闻声惊慌回头,就看见崔英身子一倒,坠入冰冷湖水——“娘子!”
他嘶声呼喊,疯了似地冲过去,却连她一片衣角都未曾抓到。
寒冬腊月,湖水冰冷刺骨。
崔英毫无防备地砸进湖中,大脑晕眩,意识短暂消散。
再回神之际,便发现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本就厚实的氅衣吸足了水,更是重如千斤,似要拉着她一起坠入湖心深处。
与此同时,如上次一样的风暴亦出现在她眼前,恍惚间,她似乎在那风暴之中看见父母身影。
崔英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迅速闭气,奋力挣扎,飞快解开脖颈上的氅衣绳结。
如千斤重的身体瞬间轻了。
她毫不犹豫地朝风暴中心游去。
快了!更近了!只要游过去就能回家见到爸妈!
崔英满怀期待。
没想到就在目的地近在咫尺之际,她腰间却突然横空多出一只大手。
那只手的力气极大,无论她如何挣扎,竟都游不动半分,反而还被那只大手箍着后退了许多。
她一转头,果然看见裴君慎那厮执着又担忧的脸,他怎么又来拦住了她回家的路!?
崔英气极,愤而蹬腿怒嚎:“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放手!别救我!我要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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