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年烈酒
崔英登时怔住,哑口无言又怒火攻心,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整个大理寺除了寺卿李大人便属裴君慎官阶最大,况且伯安兄长说过大理寺卿是裴君慎的老师,便是真告到寺卿跟前,人家肯定也是偏袒自己弟子,不然还能偏袒她?
幸而这时崔瑾拿着两封通行公函回了公务堂。
他穿过外间,跨上两层木阶后迈过屏风来到平日里供一干寺丞处理公务的公案隔间,边走还边喊了声“六妹妹”。
不想话音刚落,却见在他公案隔间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矮的那个身穿蹴鞠服,身形纤薄,自然是他六妹妹。
高的那个身穿玄衣,黑发束冠,身形高大……难道是裴君慎?
崔瑾心有猜测,但一时并不敢认,又往前走了数步将人脸瞧得更清晰时才遥声喜问:“裴少卿,你可是来夜审荀芜荑?”
“我就知道,你虽答应了刑部明日来提人,却绝不会轻易将线索拱手相让。”
崔英闻声转身看向崔瑾,忽地灵机一动:“可是兄长,少卿大人不让我去见荀女医。”
崔瑾脚步一顿,疑道:“为何?”
崔英告状:“少卿大人说此案与我无关,方才还怪罪兄长不该将我牵扯进来呢。”
“……裴少卿此言可是有失偏颇。”
崔瑾闻言默了一瞬,走到二人身前,压低声线道:“昨日裴少卿才刚刚为了案子让家母找家父从中斡旋,今日怎的就因六妹妹与案子无关便不让她参与?”
“再说六妹妹也不算完全与此案无关,荀芜荑既提了她的名字,大理寺又岂会不查?”
“更何况——”崔瑾说着微顿,望着裴君慎意有所指:“即便裴少卿不查,待明日荀芜荑去了刑部,家父可不会不查。”
话至此处,裴君慎眉心一蹙,双眸倏然深若幽潭。
到底还是乱了心思,他多方谋算,竟忽略了最不该忽略的一处。
而在两人暗打机锋之际,崔英的关注点却落在崔瑾那句“裴少卿为了案子让家母找家父从中斡旋”上,她心底深处的某样东西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轰然倒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昨日裴君慎为她所做之事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圈套。
从大理寺衙门外初见故意引她去草屋,到送她来沈府替她为伯娘传话,再到状似无意的诱她在沈府留宿,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看似是在尽心尽力的帮她,其实每一步都是步步为营,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崔英暗暗咬紧后牙槽,在心底深处给裴君慎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她还是气不过,不由冷声怪气:“裴大人向来料事如神,想必兄长所言裴大人心中早有丘壑,只是未曾告诉兄长罢了。”
裴君慎闻言一怔,长睫轻闪,心神无端慌了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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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你若害怕
◎本官就叫崔伯安送你回去。◎
公案隔间里的那盏油灯摇摇晃晃、苟延残喘了两三刻, 却在眼看就要脱离苦海回归同伴之际突然遇见一阵凉风,嗖地一下就被掐灭了微弱火苗。
一缕青烟毫无预料地仓促升空。
此时在裴君慎心头无端升起的那股慌意,就恰如这缕始料未及的青烟。
若说他从未想过会被揭破谋算, 那倒也不尽然。
油灯自它燃起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会熄灭,而他用计筹谋那一刻便料到终有一日会被人看穿。
只是裴君慎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亦未料到……自己竟会如此在意。
不过从方才崔伯安只泄露只言片语, 崔六姑娘便从这只言片语里迅速勘破昨日之事来看, 或许多年不见, 崔六姑娘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崔六姑娘。
她若聪慧, 将来或可自保。
思及此, 裴君慎稳了稳方才被崔英扰乱的心绪,看向崔伯安道:“不知崔寺丞崔勘破此案有几分把握?”
看来这是应允了。
崔瑾原本微微向前探的身子倏然挺直, 老神在在地笑了笑:“少卿大人, 实不相瞒, 下官并无半分把握。”
裴君慎:“……”
崔英:“?”
两人一个失语一个讶异,齐齐望向崔伯安。
尤其是崔英,眼神中除了讶异还有三分恐慌两分敬佩,既恐慌崔伯安的不靠谱,又敬佩他的胆子大, 竟敢对顶头上司说这种实话。
*
月色朗朗, 自三伏天后肆虐了月余的秋老虎这几日似乎终于安生, 夜里渐渐有了凉意。
崔英三人穿过府衙后门,再走过一座长桥便到了著名的大理寺水牢。
夜色中, 两名守牢的狱卒瘦瘦高高,通身灰衣, 气质阴沉, 远远瞧着便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崔英脚下忽生寒意, 原本跟裴君慎和崔瑾并排而行的脚步缓缓调慢,没一会儿就躲到了两人身后。
不想这时裴君慎却突然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崔英。
崔英莫名叫他看得心下一虚,登时往伯安兄长身后挪了挪。
而崔瑾见状也好奇地转回身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他这一路都走在六妹妹身侧,并未发现裴君慎对六妹妹做什么逾越之举,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这好端端的走着路,两人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旷野风异,三人顿足,四周莫名静了一瞬。
最后还是裴君慎先行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崔六姑娘,此刻后悔还来得及,你若害怕,本官便让崔伯安送你回去。”
“六妹妹害怕了?”听见此言,崔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先前一直与他们同行的崔英,不知何时竟落了他与裴君慎数步。
“没有,我只是、只是脚疼。”崔英连忙摇头,矢口否认,在丢人现怂和不耻卖惨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脚疼?”崔瑾只知崔英在沈府伤到了手,不知她在沈府还伤到了脚,闻言不由说道:“六妹妹怎么不告诉为兄?”
“赵寺丞去年冬日不慎摔断了腿,求着兵部的刘主事给他造了辆四轮车,如今就在公务堂放着吃灰呢。”
“兄长,不碍事。”崔英说着跺了跺脚,忍着细微疼意笑道:“走路走乏了而已,咱们快些去见荀女医罢。”
其实这会儿距离大牢已经不剩几步路,崔瑾闻言转头看了眼大牢,颔首道:“也好,一会儿我请狱卒传个话,让崔达将马车驾到这儿来。”
崔英点点头:“多谢兄长。”
见她心意已决,裴君慎当即便也狠下心肠,敛眸沉声道:“既然六姑娘心意已决,本官便不再相劝。”
话落转身拂袖,率先向水牢大门走去。
崔英看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旋即攥了攥拳,提步跟了上去。
崔瑾倒是走在了最后,看着前头一高一矮两道背影,总觉得两人昨日在沈府定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眼下更当紧的是审讯荀芜荑,他暂且压下瞧热闹的心思,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大理寺守牢狱卒的外表虽瞧着不太和善,办事却很是得力牢靠。
即便是面对裴君慎这个大理寺少卿,他们该问的事项也一项都没少问,两人仔细盘问过崔英的身份,又将崔瑾手中的两封通行公函记录在册,而后才放崔英随崔瑾和裴君慎一起进入大牢。
水牢临水而建,又在地下,故而其内常年阴冷潮湿。
崔英跟在崔瑾身侧,每踏下一步石阶便觉周身寒意又重了一分。
早知道这牢里这样冷,她出门时就该披带上谢嬷嬷昨日给的那件大红氅衣。
嘶,好像不太行,那件氅衣颜色太扎眼了,不太适合披来这牢里,回头得跟嬷嬷说一声,待到冬日还是要做两件素朴些的氅衣才行。
这样边走边想分着神,崔英身上的寒意总算减轻了些。
约莫半刻钟后,一行三人停在一间与马车车厢大小差不多的木牢旁。
水牢之所以称为水牢,便是因其分上下两层,上层为透风木牢,下层为浑浊河水而得名。
荀芜荑面容凌乱,身上衣衫像是湿透后又被风干,皱皱巴巴地贴着皮肤。
她蜷缩在木牢中央那层疏漏的木板上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似乎担心自己一个不慎便会掉进身下的冰冷河水。
鼻息间全是木头湿潮发霉的味道。
崔英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下,忽然明白了裴君慎的那句话。
——“刑狱之案乃是这世间最浑浊最不堪的一滩脏水。”
她从前实习时虽跟着同事们审过人,但跟如今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过去见识过最折磨人的手段也不过是“熬人”跟“关小黑屋”,现在却是水狱私刑,一个不慎就会审死人。
脚下青石潮湿,崔英无声观察完大理寺这间由高高石壁间隔而成的审讯室后才轻声开口:“两位大人,牢中可还有其他询话的地方?”
这间审讯室中一共有九间牢房,自入口处进来,便可见东面、西面、南面各有三间马车车厢大小的木牢。
犯人并未押满,算上荀芜荑也只有五人。
陡然有道轻柔娇弱的女声响起,原本背身面壁的犯人不由好奇地循声望来,但一瞅见身着黑衣脸寒似冰的裴君慎,他们一个个就又默契十足地转回头继续面壁。
今日好不容易有新人进来,他们才侥幸躲过一日审,可不想大半夜的找罪受。
唯有荀芜荑,在听见这声有些熟悉的声音后便慢慢睁开了了无生气的双眼,待到看清来人面容,她更是踉跄着爬起,朝崔英俯身作揖,嘶哑作声:“多谢……多谢六娘子、愿来见我。”
崔英眉心瞬间紧紧皱起,虽然她深知“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可荀芜荑这番模样,当真是她害了那十三名失踪少女吗?
崔英心生疑窦。
而与此同时,方才听见她问题的裴君慎已冷声唤来狱卒,命他们将荀芜荑押去暗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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