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月梢
一个身穿布衣,头上包着蓝布的妇人拦住了巡按御史的马车。
长贵呵斥道:“何人在此拦路,还不速速离去!”
几息后,车帘被撩开,李宴看向马车前的那个妇人。
“上来回话。”
在几人的惊讶中,循柔脚步轻盈地走了过去,撩开车帘,坐进了车里。
车轮辘辘响起。
李宴侧头打量着她,“发生什么事了?”
循柔从袖子里拿出了两瓶药,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两瓶药,李宴忽地笑了笑,“这是何意?”
“那日我被捕兽夹夹伤了脚,是大人帮我取下捕兽夹又将我送回了豆腐坊。我这脚是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大人最清楚。可我脚伤得严重的时候,大人没让人送药,我的脚都快好了,大人反而送来了药,而且还送了两次。”
循柔瞅了瞅他的神情,继续说道:“容我自作多情地猜测一下大人此举的意思,可是在问我是否需要帮助,伸出援助之手的意思?”
李宴拿起一瓶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或许我只是送晚了。”
“既然已经晚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循柔抬眸看着他,虽然跟他相处不久,但也能看出他是个处事妥帖之人,在合适的时间办合适的事,送一次也就罢了,他还送了第二次,不同寻常的事情,自然要多思量一二。
当然,他到底怎么想的,循柔也不是很关心,倘若是她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那也是他的举动让她产生了误会,如今她遇到麻烦来找他来了,他就不能把她拒之门外。
“是我误解了大人的意思吗?”循柔声音很轻,眼眸凝视着他。
李宴说道:“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
“大人不清楚吗?若是大人不知道,又怎会对我施以援手?”她也得了解一下他都知道什么。
李宴看了看她,“英国公世子和太子殿下都聚在逢西的一个小小的豆腐坊里,你说我身为逢西的巡按御史是不是要关心一下?”
“太子?”循柔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是说太子在我的豆腐坊里?他不会就是……”
李宴见她一脸讶然,询问道:“你遇到了何事?”
循柔为难地扯着袖子,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只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他们一个是什么英国公世子,一个又是太子殿下,这我哪招惹得起。青山被带回去了,萧……太子他想让我跟他走,我听说他都定亲了,我要是跟他走了,那成什么了?惹不起躲得起,我跑出了豆腐坊,走投无路就来寻大人了。”
算起来,李宴还是萧执未来的大舅子呢,妹夫还没成亲呢,就在外面乱搞,他怎么也得插手管管吧。
李宴抬眸看向她,“你和……”
没等他说完,循柔便抹抹眼角,低语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生得太美了,才惹来这么多麻烦。”
李宴看了她一眼,循柔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恰到好处的规范,只有偶尔的一些细微动作和神情才能捕捉到她真实的情绪。
如此才会发现,原来在她娴雅端庄的外表下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无聊的,不耐烦的,厌恶的,不喜的,满意的,敷衍的,构成了五彩斑斓的一角。
李宴将循柔带回了衙署。
“这是?”循柔接过他递来的木匣子。
李宴说道:“可以让你隐蔽行踪的东西。”
这话令循柔很是心动,她打开木匣子,里面有一本小册子,以及几个药瓶,她拿出小册子,翻看了一下,竟是教人如何易容的。
李宴解释道:“审问囚犯时,搜来的罪证,上面有记载如何制作人.皮面具的做法,那名囚犯屡次逃脱,便是因为学了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你若是学会此术,换副面貌重新生活就是了。”
循柔摸摸自己的脸,她怎么没换啊,她整张脸都变了个样,也不知道萧执是怎么认出来的,靠鼻子闻么?
随后,循柔在翻阅这本册子的时候,才知道易容术也是门极为高深的学问,不仅仅是变张脸,还有声音,体态,神情,气味等方面,总而言之是要你从头到脚地做出改变。
循柔看得入迷,越看越觉得这本册子不得了,真要这般一样样学下来,可不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她好奇地问:“这个囚犯是怎么被抓住的?”
李宴回道:“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学得精。”
这话让循柔生出几分不服输的劲儿,她拿着册子钻研起来,因为制作人,皮面具需要的材料多,需要什么东西,她便列好单子,让李宴帮她代为购买。
好在她出门时,带了不少银两,不算白吃白喝他的。
李宴在书房里独自坐着,书案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极具灵气,令人一见难忘。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字迹,那时他刚被接入镇国公府,循柔的年纪尚小,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上元节的时候,家里猜灯谜,她穿着带毛边的红色斗篷,让身边的丫鬟把灯谜念给她听,猜出灯谜后,她就拿起笔,认真地写下谜底。
红彤彤的灯笼照得地上明晃晃的,他在灯笼上看到了她留下的稚嫩字迹,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的字,只觉得她小小年纪,竟也写得一手好字。
后来他再看到她的字迹是在父亲做寿之时,她给父亲写了一幅万寿图,比起小时候的稚嫩,已有了自己别具一格的风格。
运笔流畅,结构精妙,他只看了几眼,就被人收入了匣中。
那样的字不该被藏在匣子里,李宴知道要想练出有筋骨的字,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她身体羸弱,可能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不知是为那幅字惋惜,还是为她惋惜,但他心里清楚,她不需要他的惋惜,她讨厌他。
如今,相同的字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人有相似,字也能相似至此吗?
正在钻研易容术的循柔忽地顿住,她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亲手写给他的那张单子,会不会露出马脚?
随即她想到,这种小细节,一般人不会太过关注,也许他随手就交给下人去办了,也许他根本就认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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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李宴态度如常, 循柔也没有多想,每日有事可做,倒也不觉得无聊。
有时李宴会到她那里坐坐, 他对她并不藏着掖着,当她问他为何愿意收留她时, 他回答她长得像他妹妹。
“原来我是沾了令妹的光, 只因长相相似, 大人就肯出手相助,想来大人与令妹的关系定然十分亲厚。”
李宴看了看她,没再言语。
他不爱跟她提李循柔的事, 如果不是她问,他绝不会主动提起, 就算是谈起这个话题, 他也聊不上一两句话。
循柔沉浸到一件事情里, 很容易忽略周围的人和事, 他也不觉得她失礼,每次自顾自地坐上一会儿, 就安静离开。
这种不打扰又不招人烦的相处方式,反而让他和她之间的相处自在了不少。
她学了三个月,算是小有所成,之前她就扮过不少人物, 学起易容术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李宴成了她检验成果的最佳人选,她第一次易容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 佝偻着身子, 粗糙的皮肤, 脸上的皱纹都是她精心勾勒出来的。
她端着茶托去送茶。
“大人请用茶。”
李宴抬头瞧她, “这是你近来所学的易容之术?”
“……”被他一眼看穿,有点不想承认。
他观察了一下,称赞道:“相当不错。”
循柔瞅向他,“大人怎么认出来的?”
“府里不会请如此年迈的妇人做工。”而且他很清楚府里有什么人。
循柔直起了腰,年迈怎么了,还有老当益壮一说呢,不过这事也让她知道,即使是易容,也要出现得合情合理。
随后,循柔盯上了长顺,她用一个月的时间精心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又观察了长顺平时的一举一动。
心里有了底,她把长顺叫过去,点上了那本册子后面附带的迷香。
片刻后,循柔施施然地出了门,平日长顺也会去豆腐坊买豆腐,今日她去豆腐坊,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是二两豆腐?”张定抬头看了一眼。
循柔不动声色地买了豆腐,出门后,翘了翘唇角,连张定也没认出她来,这易容术,果然不是白学的。
过了这么久,萧执早已离开逢西,但他留了人盯着豆腐坊,这让循柔对他很是恼恨,怎么说也是她的产业,如今让她有家不能回,着实可恨。
提着豆腐回到衙署,迎面碰上了长贵,他看到豆腐,就皱起了眉,“怎么又是豆腐,那家豆腐坊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还想让公子天天吃豆腐?”
“这家的豆腐做得又滑又嫩,我看大人也爱吃,就多买了几次。”
长贵转过眼来,“你知道公子喜欢吃什么?”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也没见公子有什么特别偏爱的东西。
循柔笑着道:“是我自己猜的。”
“别瞎猜公子的心思,快把豆腐拿到厨房去。”
循柔放好东西,去了前头伺候。
路上竟然听到了关于她的闲话。
“那女人是嫁过人的,胆子也大,自己跑到县衙那边,拦住了大人的马车,大声喊着要申冤,大人就让她上了马车,把她带回了府里。”
“给谁申冤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给她相公申冤!里头的事情,咱们也不清楚,反正她就这么留在府上了。我听说,大人还常常去她房里呢。”
“去干啥?”
“你怎么不知道转转脑子?还能干啥?孤男寡女的,还能是问案啊!”
“你是说那个女人跟大人好上了?”
“小点声,她都在这里住了快小半年了,你还没看出什么情况?”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听了这两个婆子的谈话,循柔惊奇地发现原来其他人是这样理解她和李宴的关系。
看了看那两个说闲话的婆子,循柔突然扬声道:“一个个都干完活了么,竟然躲在这里偷懒,还在背后说大人的闲话!”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相互推挤着走远了。
循柔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紧不慢地去了李宴的书房。
在门外待了一个时辰,腿都要站麻了,李宴这个巡按御史做得果然是十分勤勉,不是外出视察,就是在书房刷卷,他休息的时间,大概就是去她屋里坐一会儿的空。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循柔快要站着睡着了,长贵叫了她一声,“大人要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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