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等朱青离开后,他抬头看面前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巴巴地盯着他看,想了想,用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孙!
裴笑:“……”怀仁也在?
李不言:“……”这世上还有不逛勾栏的男人吗?
见这两人明白,谢知非迅速用手一抹,然后又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汉。
裴笑目瞪口呆:操,这狗日的怎么也在?
李不言也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娘咧,今儿个不会打起来吧!
谢知非不去看两人脸上的震惊,只在心底涌上一抹疑惑——
怀仁这样的身份,很难得会到教坊司来,是为了看花魁,还是出了什么事?
……
教坊司的后苑有个大湖,湖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处精致的水榭。
这里是整个教坊司最幽静的地方,只给宫里的贵人留座。
赵亦时背手而立,看着湖对面的亮灯处,修洁的眼下,是一片甩不掉的阴郁。
有人进来。
他回过身。
沈冲:“殿下,已经打听清楚,花魁候选人中,的确有个叫竹香的姑娘,竹香姑娘从前的闺名,也的确叫苏玉芬。”
话落,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子忙伏倒在地,“殿下,就是她,臣恳求殿下开恩。”
跪着的人叫王显,临安府知州,两个时辰前,他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张家,只为这个苏玉芬而来。
苏玉芬的父亲苏慎曾任海陵府知府,五年前海陵遭了水灾,朝廷下拨赈灾款,苏慎伙同海陵一帮官员,十分大胆的把手伸向了赈灾款。
东窗事发后,皇帝震怒,御笔一挥,涉案官员一律抄家流放。
苏玉芬是苏慎的小女儿,因为年轻貌美,被送到了京城教坊司,当时只有十三岁。
王显年轻的时候,曾受过苏慎的恩惠。
两人一道上京赶考时,半路王显得了病,是苏慎掏银子替他请了郎中,并亲自照顾了两天两夜。
两人同时中举,同时外放做官,在官场上相互帮衬,情谊非同寻常。
苏家抄得不冤枉,王显除了替好友惋惜外,并无别的办法。
半个月前,王显接到苏慎长子的信,信中称父亲已经病逝在流放之地,并恳求王显看在往日情分上,出手帮一帮教坊司的苏玉芬。
王显在家苦思冥想了三天,往怀里揣上一万两银子,不远千里的赶到京城,辗转通过张家的门路,求到了太孙殿下这里。
所求,是想帮苏玉芬拿下花魁的头衔。
第264章 骂人
教坊司的女子都是贱命,但贱命也分个三六九等。
第一等便是花魁。
只要被选为花魁,三年之内,吃穿用度是整个教坊司最好的,身边甚至还有三五个小婢服侍。
最重要的一点,花魁有选客人的权利,不想接客的时候,便是教坊司的妈妈也只能在一旁骗着哄着。
如果运气好,能碰上个大贵人,从中周旋替她赎身,那就算彻底跳出火坑。
赵亦时默默看着地上的王显,“王大人通过张家,求到孤这里,按理孤不该推辞,只是……”
“殿下!”
王显抬起头,膝行几步,爬到赵亦时的脚边,再次伏下去:“臣,愿以殿下马首是瞻。”
赵亦时淡淡地冷笑,指着湖对面:“你可知道那个亮灯的水榭里,坐着的人是谁?”
王显直起身看一眼,摇摇头。
“是汉王。”
“……”
赵亦时眼中的寒光闪了闪,“王大人,一个马首是瞻还不足以让孤为你去得罪他。”
筹码还不够!
……
水榭里。
汉王赵彦晋穿一件黑蟒箭袖,格外显得意气风发。
今日他特意从庄子赶回京城,为的就是教坊司三年一度的花魁比赛。
女人,他多的是。
但花魁,除了能尝到最新鲜可口的滋味外,还有一样旁人不知道的妙处——
那便是通过这些女人的眼睛、耳朵,替他打探出朝中文武百官的动向。
华国的皇子,成年后受封为王,就会去各自的封地生活,京里的动向,通过布在京城的眼线,传回封地。
眼线这东西,朝中有,军中有,普通百姓中有,这风月之地当然也应该有。
女人曼妙的身子,能撬开多少男人的嘴巴。
这十年来,他命人在各地物色女子,送到教坊司调教,然后把人扶上位,做他在京中的眼睛。
“这一回,本王该捧哪位小娘子?”
“回王爷。”
说话的是教坊司使令孙符,“小娘子叫兰馨,长得好,人也聪明,送来的这么多人中,就数她最出众,回头王爷好好瞧瞧。”
“床上再瞧吧!”
赵彦晋摆摆手,“要中看不中用,我就找你算账。”
心腹官员们一听这话,均哈哈大笑。
孙符见赵彦晋心情颇好,又道:“王爷,今儿个水榭那头还来了位贵人。”
“谁?”
“太孙殿下。”
“他?”
赵彦晋不由一怔,“我们的贤太孙殿下听说连女人都不大碰,怎会来这里?”
孙符笑道:“太孙的确很少来,不知道是不是来瞧热闹的。”
话说得很含蓄,但在座的哪个不是聪明人。
热闹这两个词针对的是老百姓;高位的人,便是放个屁,你都得揣摩揣摩那屁里散出的味道。
“盯着些。”
“是!”
孙符掩门而去。
这时,谋士董肖开口道:“王爷,水榭里有些闷,咱们去外头走走?”
赵彦晋看他一眼,笑道:“还是伯仁最知我心。”
两人走到外间。
董肖低声道:“王爷去年底入京,到现在已整整半年时间,也该回封地了。”
赵彦晋:“你是怕严如贤一事连累到本王?”
董伯仁看着黑漆漆的河面:“刚下过雨,河水很浑,看不清底下藏的是什么,晾一晾,等一等,等水清一点,再回来也不迟。”
陆时为什么突然弹劾严如贤……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陆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谁也猜不透。
赵彦晋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伯仁说得对,本王的确是出来久了些。对了,谢道之那头可有查到什么?”
董肖:“谢道之最近深居简出,除了上朝,上衙,等闲都不往外头去。”
赵彦晋:“他那个儿子呢?”
董肖:“在家养病呢。”
赵彦晋冷笑:“看来,我们的谢大人很有几分真本事啊!”
话落,忽的锣鼓声大响。
董伯仁看着赵彦晋,意味深长道:“王爷瞧瞧,这热闹说开始,便开始,让人猝不及防啊!”
赵彦晋略微一顿,很快又悟出这话里的深意。
御史穿绯,求的便是一个水落石出。
严如贤这个老太监的事,波及面一定十分的大,陛下现在不开口,不等于听之任之。
总要给一个交待的,否则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
“过几天我便向陛下递上辞呈,伯仁意下如何?”
董肖赞赏地看着汉王,“如此,王爷便可置身事外,将外头的热闹好好瞧个够。”
……
锣鼓声响的同时,几十个婢女拎着红灯笼,迈着小碎步走上戏台。
戏台上,一下子比白天还要亮堂。
书生们开始坐不住了,拍桌的拍桌,嚎叫的嚎叫,整个教坊司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