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然
赵彦晋一个翻身,从竹榻上跳坐起来,怒喝道:“赵亦时,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叔父难道还不明白吗?”
赵亦时弯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口气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想报仇啊!要从哪个开始呢?亦显弟弟如何?”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亦时的口气一下子狂妄起来。
“到时候这天下都是我的,谁能拦我?杀死一个赵亦显,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你……你……”
赵彦晋死死的咬着牙关,整个人如同被关进笼中的困兽,挣脱不得,连嘶喊都显得力不从心,只能骂一句:
“你这个畜生!”
“叔父这声骂,是不是骂得太早了。”
赵亦时莞尔一笑。
“亦显弟弟每次见到我,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这倒让我有些于心不忍。
本来我还想着,等有一天我坐上了那位置,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亦显弟弟。
他还年轻啊,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不能一辈子蹉跎在这府里吧。”
赵彦晋看着他,死死的看着,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但心却跳得很快。
帮一帮?
他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在叔父的一念之间,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升天,魔入地。”
赵亦时缓缓直起身,脸上一派暖暖春色,仿佛刚才那个阴狠狂妄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许久,他柔声又问道:“叔父啊,永和八年有关郑老将军的那段回忆,你记起来没有?”
赵彦晋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以至于手脚发麻,整个人僵在那里。
从天上跌落到地上,赵彦晋没啥可后悔的,他这辈子该风光的,都风光过了,左不过一句成王败寇。
更何况能把堂堂太子死死踩在脚底下十几年,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亦显这个孩子。
王府就这么大,一圈走下来,撑死了也就两个时辰,他才二十岁,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有多少个两个时辰呢?
“你讲话,可还算话?”赵彦晋脸上露出一丝狰狞。
赵亦时一个字一个字回给他:“君无戏言。”
赵彦晋:“我不信你!”
“你只能信。”
赵亦时淡淡:“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没有一个词,能形容出赵彦晋听到这一句话后的心情,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赵亦时,而是先帝。
“来人!”
赵彦晋如梦初醒一般,用力拍着竹榻:“拿酒来,要好酒。”
赵亦时侧身看一眼晏三合:“去。”
“是!”
晏三合匆匆走出书房,走到院门口,拉开一条门缝,对守在门边的沈冲道:“汉王要好酒。”
沈冲神色一松,低声道:“成了?”
“应该是……成了。”晏三合难得的一句话分成了两段。
趁沈冲命总管去拿酒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转过身。
太子的身影映在窗户上,即使隔着一层,那身影远远看,也如同这月色一样,安静极了,温柔极了。
可她却莫名的觉得害怕。
好像刚刚站在她面前说话的,不是三爷和小裴爷嘴里,一口一个的“怀仁”,而是一个老成的谋略家。
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
姑娘们的关心都收到了,很暖。
明天周一,还要去看病,就请假断更一天,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们八月再战。
第856章 说谎
晏三合跑了两趟,抱进来两坛酒。
步六没敢上前帮忙,只是帮着开了酒坛,替赵彦晋倒满。
“说吧,为什么要问永和八年郑玉战死一事?”
汉王府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外头的消息自然也传不进来。
赵亦时言简意赅道:“郑家的案子有蹊跷,郑老将军的战死,也有蹊跷。”
“蹊跷?”
赵彦晋抬了抬下巴,叽笑道:
“我劝太子殿下还是把话说清楚些,否则这么多的回忆,我哪知道哪一个是太子殿下想听的?”
赵亦时两根手指用力一捻,索性把话都说开了。
“郑家的案子并非吴关月父子做的,很大的可能是郑玉窝藏了废太子遗孤,被……被先帝灭了门。”
“窝藏废太子遗孤?他窝藏废太子遗孤?郑玉竟然窝藏废太子遗孤?”
赵彦晋眼睛一点一点睁大,再睁大,仿佛要将眼珠子都睁出眼眶来。
“砰砰砰!”
他突然用拳头猛砸竹榻,一边砸,一边嘴里还发出“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屋里的三人,被笑得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了?
疯了吗?
就在这时,赵彦晋的笑声戛然而止,嘴里含混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要把叶东杀了。”
“你说什么?”晏三合惊得脱口而出。
这一声,比赵彦晋大笑,捶榻还让赵亦时、步六魂飞魄散。
赵亦时为了掩饰,立刻跟了一句:“你说什么,谁把叶东杀了?”
“严如贤和谭术,谭术亲自动的手,对了,那个小内侍也在场,我亲眼看到的。”
赵彦晋声音陡然低下来,又重复了一句:“我亲眼看到的。”
说完,他整个人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眼睛也直了,脸上的惊恐一点一点浮出来。
比他还惊恐的,是晏三合。
汉王亲眼看到叶东是被杀死的,那为什么严喜说叶东是自尽的?
他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晏三合猛的扭头去看赵亦时,发现赵亦时正脸色惨白地看着她,眼里也是浓得似乎要涌出来的惊恐。
而一旁的步六,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似的,魂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叶东是被杀死的?
不是自尽?
“我就说老将军那回不对劲。”
赵彦晋眼神还是直愣着,像是在对赵亦时他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让他多带两千兵,他说不用,五千足够。我说要撑七天呢,老将军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别固执了。
他说别的兵要七千,我郑家的兵,五千铁定就够了。
我还是不放心,说不行咱们就换个法子,别以身冒险。他说用他做饵,是最好、也最简便的法子。”
晏三合再也顾不上许多:“监军严如贤来北地,他没告诉你郑家的事?”
“没有,一丁点都没透露,瞒得密不通风。”
赵彦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浑然没有发现问他的人,变成了太子身边的小内侍。
“估计也不敢说,大战将即,这是扰乱军心的事,是要杀头的。”
“用郑玉做饵的事情,严如贤有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他?”
赵彦晋冷笑着摇摇头。
“他一个侍候人的太监,能发表什么意见,所有作战计划,都是我和郑玉商量的,不对,我打输了三场仗后,也都听郑玉的,是郑玉他自己拍板决定的。”
晏三合:“你是怎么看到他们杀叶东的?”
“班师回朝的路上,因为郑玉死了,我心里憋闷,就去找叶东说说话。”
赵彦晋自顾自回忆道:“大军所有的文书都是叶东起草的,我和他接触,比和郑玉都多。”